第五章金沙鎖骨

1、

南宮擎天攜二夫人，帶領(lǐng)馬幫，馱著從滇藏邊境的印度支那、緬甸采購的槍支彈藥、藥材、茶葉、瓷器、金銀首飾，緩慢地向石鼓鎮(zhèn)、大研古城及茶馬鎮(zhèn)方向進發(fā)。

老爺、夫人，前面就是虎跳峽。馬幫首領(lǐng)弓身對南宮擎天說道。

很好。各位兄弟辛苦了。咱們馬上就要到達(dá)大研地界，打起精神，加快腳步，趕在太陽照在頭頂之前到達(dá)前面的核桃園，就在那里休息和吃午飯。

虎跳峽位于滇之西北，玉龍雪山之陽，橫斷山脈南麓。長江源頭金沙江從青藏高原由北向南奔流而下，到石鼓鎮(zhèn)轉(zhuǎn)了個大彎，又由南向北奔入峽谷。江流在峽內(nèi)連續(xù)下跌七個陡坎，水勢洶涌，聲聞數(shù)里，為世上最深的大峽谷之一。江岸邊峭壁環(huán)鎖，峭壁上怪石奇異。江中林立礁石，似犬牙交錯，激蕩的怒濤在礁石間左沖右撞，在江面上蕩起一片霧靄空蒙。

金沙江在這里變成了一條狂躁的猛龍。

峽谷中唯一平緩山坡上的核桃園，是茶馬古道經(jīng)由虎跳峽的唯一驛站，也是商賈休憩的和補充給養(yǎng)的地方。房前屋后的粗大核桃樹將民居掩映在濃綠青翠中，如北方的青紗帳、江南的蘆葦蕩一樣，格外的寧靜祥和。對岸山峰聳立，飛瀑直下，清風(fēng)徐來瓊漿飛散，絲絲縷縷撲人面頰，幾分嫵媚，愜意無窮。

肖斷推開窗，深深的吸了口氣，感覺空氣特別的清新。在這峽谷中每天枯燥地對著金沙江急流而下的飛瀑，重復(fù)練習(xí)的四十一式六合單刀刀譜和十七招黯然銷魂掌，如今使起來已是隨心所欲，得心應(yīng)手。再加上融合三位師父絕技的雜阿含功，也已修到四層境界。肖斷的武功修為在江湖后輩中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

斷兒，仇人就要來了，你準(zhǔn)備好了嗎？核桃園主雙手將綁有書信的信鴿放飛，那是召集人手的信號。

師父，徒兒已準(zhǔn)備好了。肖段揚了揚握緊的拳頭。

斷兒，他們到了，千萬別急著動手。先上三刻香茶伺候，待二師父、三師父到齊后再說。

知道了，師父。

十七年了?？嗫嗟却耸吣?，機會終于給等來了。肖斷的心猶如狂躁的金沙江，忐忑不安。

2、

小二，來兩個上等房間，沏一壺好茶，來些好酒好茶伺候，再派人給外面的馬匹喂些飼料。馬幫首領(lǐng)將一袋銀元“哐當(dāng)”一聲摔在桌上。

好、好，馬上就好。肖斷麻利地掂了掂銀元的重量，快速裝進衣袋，再用毛巾將桌子抹了抹，順手將毛巾搭在肩膀上。

老爺、夫人,你們是上樓上房間休息還是就在在樓下和我們一塊吃午飯？馬幫首領(lǐng)畢恭畢敬。

馬一大，夫人一路顛簸，身體感覺不適，沒有食欲。我們先上房間休息一會，你們自己先吃。讓小二沏一壺好茶，拿點糕點之類的東西送到房間就好了。吩咐弟兄們拴好馬匹、看緊貨物，趕緊吃飽喝足，兩個時辰后我們準(zhǔn)時出發(fā)，天黑之前趕到石鼓鎮(zhèn)歇腳。南宮擎天拍了拍馬幫首領(lǐng)的肩。

肖斷這才知道馬幫的首領(lǐng)叫馬大，在茶馬古道可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铩Ｎ涔Τ鲎栽浦萸丶艺湮寤嚅T刀,頗具威力。盡管因失傳五招而未臻上乘，卻也算得上是江湖一等一的好手。二當(dāng)家牛二沖的多羅葉指，十指輪彈，如波羅花綻開，邪乎的很。三當(dāng)家朱三跩的寂滅抓，進攻起來招招貼身，十分難纏。因三人分別姓馬、牛、朱（豬），所以他們的馬幫，江湖上也稱“畜崽”幫。

這幫人個個身手不錯，幸好沒有急著動手。肖斷倒抽一口冷氣，暗自慶幸。難怪師父要先上三刻香，等二師父、三師父到齊后才動手。

馬大當(dāng)家，本店茶酒飯菜還和你們胃口？肖斷穩(wěn)了穩(wěn)陣腳，熱情招呼，以消除他們的戒心。

還不錯。小二，你今日沏的是什么茶，如此香醇甘甜？馬大他們的習(xí)慣是邊飲酒邊喝茶。

回大當(dāng)家，本店用的可是大家熟悉的普洱茶，你沒品出來？。

格老子，你麻老子的咣咣啊？老子在茶馬古道行走幾十年，睡覺用的枕頭都是普洱茶，難道還會喝不出來你這是不是普洱茶？

回大當(dāng)家，這的確是普洱茶。只不過用的是洱海上等普洱，取對面虎跳峽觀音飛瀑的瀑心之水，文火至沸，再將普洱茶適量放置壺中自然燜五分鐘而成。

難怪這茶喝起來很特別。真他媽的是好茶。那就有勞小二你再給我們沏一壺。

好的，再沏一壺茶。肖斷大聲吆喝，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3、

馬大，快醒醒。南宮擎天使勁搖馬大的身體。

不用叫了，醒不了啦。他們?nèi)恳呀?jīng)中毒，無藥可救了。南宮擎天的身后不知啥時候冒出一幫人。

中毒？南宮擎天仔細(xì)一看果然個個口吐白沫，七竅流血，心中不免一陣痙攣。可憐馬幫這三大當(dāng)家行走茶馬古道數(shù)十年，自認(rèn)江湖閱歷不淺，竟這等不小心，落得如此下場，當(dāng)真是陰溝里翻船，死得毫無顏面。

南宮擎天，茶還好喝么？

茶，難道是在茶里下的毒？幸好夫人身體不適倒頭便睡，顧不上喝。自己若不是看出店小二身懷上乘武功，沒來得及品，便下樓來提醒馬大注意，恐怕也如馬一大般倒地身亡了。如今來者不善，夫人尚在樓上，馬幫人員皆亡。這局面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是好？以南宮擎天的武功修為，一眼就看得出對方這幾人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茶，還好。南宮擎天略有所思地頓了頓。難道你們在茶里下了毒？

不錯，茶里有毒。

請問諸位如何稱呼？你我無冤無仇，為何要在茶里下毒害人？南宮擎天欲拔劍卻按住胸口，踉蹌后退一步，佯裝中了毒的樣子。

南宮擎天，你最好別動，你已經(jīng)中了三刻香的毒。你若運氣逼毒，只會加劇毒性發(fā)作。

三刻香？南宮擎天知道此毒的厲害，此毒為滇西一種失傳已久的劇毒。人一旦中毒后，一刻為暈，二刻為迷，三刻即亡。

你可認(rèn)得江湖上的虎跳三雄？

虎跳三雄？你們是虎跳三雄？南宮擎天清楚虎跳三雄在滇西黑道稱霸多年，心狠手辣，勢力龐大。老大肖平的鐵指禪勁，練的登峰造極，五指可隨意插入石碑之中，能隔空傷人。老二肖盡的少林散花掌，掌風(fēng)能推動落下的花瓣攻擊敵人。老三肖絕的破戒刀法，名為破戒，即為大開殺戒之意，這套刀法全是攻勢，狠準(zhǔn)威猛。

久仰久仰。不知諸位與在下有何淵源，竟要以命相索？南宮擎天藝高膽大，說起話來很是儒雅，竟然用淵源代替冤仇。

南宮擎天，你的南宮劍法，千變?nèi)f化；定珠降魔無上神功可以念珠攜帶無上真氣飛出攻敵，有毀滅性的殺傷力。如果不在茶里下毒，讓你無法運功，我等絕對不是你的對手。何況還有武功高強的馬幫三大當(dāng)家?guī)鸵r。

抬舉抬舉，馬幫三大當(dāng)家輕而易舉讓你們洗白，還談啥子武功高強。

那只能怪他們太自負(fù)了，自認(rèn)為是老江湖。

他們本來就是老江湖，只不過因為你們用的是失傳已久的三刻香毒。這種毒無嗅無味，防不勝防。你看，我不一樣也沒有察覺到么？

南宮擎天，你很坦誠。盡管你內(nèi)力深厚，你也撐不了多久。

這一點我知道。

那你還有什么話說？

當(dāng)然有話說。南宮擎天方寸不亂。

死到臨頭還有啥話好說。老三肖絕顯得頗不耐煩。

我的頭就放在脖子上，你們想要就要?？晌铱偟弥滥銈?yōu)槭裁匆盟桑?

南宮擎天，你知道這位公子是誰嗎？老大肖平將肖斷推到自己的跟前。

這孩子不就是店小二么？

你以為他是店小二？

哦，應(yīng)該說他是偽裝的店小二。這孩子看起來武術(shù)根基很好，是個可塑之才。

再是根基好，再是可塑，始終會是你的對頭。

如走正道，這孩子將來修為不可限量。

你自認(rèn)為你走的是正道？

當(dāng)然，不然江湖上也不會稱我為大俠。

你這大俠不也同樣殺戮無數(shù)。

可我殺的都是些作奸犯科，無惡不作的壞人。

你覺得你也算好人？

跟你們比起來，我想應(yīng)該算是，只是可惜了這孩子。南宮擎天搖了搖頭。

可惜什么？

可惜跟錯了人。

你認(rèn)為跟著我就錯了，那跟著像你這道貌岸然的人就算跟對了么？

這話怎講？你覺得我表里不一，道貌岸然？

我覺得很切貼。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瀘沽湖畔的肖珠珠？

瀘沽湖如一只大燕展翅飛翔在蜀之西南，被譽為“高原明珠”。湖中七島，婷婷玉立，林木蔥郁。湖的西北面，雄偉壯麗的格姆山巍然矗立。湖的東南南，與草海連接，這里牧草豐盛，牛羊肥美，淺海處茂密的蘆葦隨風(fēng)蕩漾，蔟蔟的花草迎風(fēng)招展。

在外界的傳說中，瀘沽湖一直是“性”的樂園。因為始終保留著母系社會的遺風(fēng)，時時事事均以女性為主。更讓外界遐想不已的是那里的走婚習(xí)俗，青年男女一旦鐘情對方，在戀愛時期，男方即可到女方家走婚。女孩若是有意于男子，她會給深夜到訪的情人打開窗戶，同時也打開自己心靈的窗戶，接納自己的心上人。

肖珠珠？你是說阿珠？十八年前和我發(fā)生一夜情的阿珠？盡管時日已久，南宮擎天依然記得那一夜風(fēng)流，因為自己的處男田是在哪里開始破荒的。

你他媽的什么一夜情。珠珠妹不是納西族，不像走婚那樣輕易接納一個人。你可知道，珠珠妹對你是一見鐘情。你他媽一走之后，害得珠珠妹郁郁寡歡，思戀成疾，終身不嫁，在生下肖斷后不久便含恨而去。你他媽簡直是個典型的陳世美，有了新愛就忘了舊歡。

珠珠妹？你們又是她什么人？

我們虎跳三雄是珠珠妹的三個哥哥。

那這孩子是誰？

珠珠妹的孩子肖斷，唯一的骨肉。

阿珠的孩子？

對，珠珠妹的孩子。老大肖平握住肖斷的手。你知道她娘為什么給他取名肖斷嗎？

不知道，說來聽聽、

你不擎天么？

爹媽取的名，不能擅改。

所以，他要斷尾，斷你南宮家的香火。

聽起來還算有氣勢，就是歹毒了些。

斷兒，這就是害死你阿媽那個負(fù)心人。

肖斷仔細(xì)審視南宮燕，雖目露兇光，但見他玉樹臨風(fēng)的樣子，私下里不得不佩服娘的眼光的確不一般。

斷兒，咱們合四人之力將這淫賊拿下，為你阿媽報仇。肖斷尚未拿定注意是否應(yīng)該出手，肖平?jīng)_他叫喊。

淫賊，納命來。肖斷和虎跳三雄欺生向前，分四個方向夾擊，將將南宮擎天團團圍住。一時間，屋里空氣凝滯，氣氛緊張，煞氣滿屋。

慢，你們要我死，也得讓我做個明白鬼。南宮擎天手握玄天劍，伸手做了個暫停的姿勢。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三肖絕等不及了。

阿珠不是沒嫁人么？又哪來的骨肉？

哪來的骨肉？你小子死到臨頭還裝嫩？給我一起上，不剁了這小子，難解心頭恨。

一時間，烽煙四起。

好個南宮擎天，不枉名冠天下。右手持玄天劍使用南宮劍招式對陣六合單刀、破戒刀，左手使定珠降魔無上神功對付黯然銷魂掌、鐵指禪、少林散花掌，居然游刃有余。

老大，這小子內(nèi)力渾厚，好像沒有中毒的跡象。老三這邊吃緊的很，刀進不了身，破不了戒。

哈哈，我南宮擎天豈會如此輕易上爾等的當(dāng)。南宮擎天劍勁霸道，掌力無窮。

錢掌柜，你還不快將南宮夫人拿下。老大肖平朝店鋪里面吼叫，鐵指禪的勁道卻絲毫不減。

南宮擎天這才注意到自己忽略了一個人，一個與虎跳三雄狼狽為奸，腥風(fēng)武林的催命錢掌柜。此人的陰風(fēng)刀，以真氣作刀,殺人于無形。波斯三使曾經(jīng)使用此刀對付過明教教主張無忌。

如今稍占上風(fēng)，再加一個錢掌柜，并以夫人為要挾，今日危已。南宮擎天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哪知道錢掌柜早已將南宮二夫人穴道的點住，放在柜臺上面，正用舌頭舔著陰風(fēng)刀刀刃，查看戰(zhàn)局，準(zhǔn)備隨時加入戰(zhàn)團。

這個人成了南宮擎天致命的死劫。

4、

錢掌柜的參戰(zhàn)，合五人之力，雙方斗的是旗鼓相當(dāng)。

南宮二夫人躺在柜臺上面無聲無息。

照這樣斗下去，只怕自己一個人的內(nèi)力耗不過五個人，到時連自己脫身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救夫人。南宮擎天邊戰(zhàn)邊想。還是先將那孩子拿下，讓投鼠忌器，以換回夫人，再說脫身。

不用分說，南宮擎天施展凌波微步輕功，在房間里幾個輕盈盤旋，然后突施一招盤龍吐信，轉(zhuǎn)身反劈，再一招青龍?zhí)阶?，上步雙抹，活生生將肖斷手到擒來。

住手。南宮擎天挾持著肖斷后退一步，大聲喝叫。

聽到南宮擎天的喝聲，看到肖斷被擒，虎跳三雄和錢掌柜硬生生收住腳步。

我用這孩子換回我夫人怎么樣？南宮擎天以為找到了公平的法碼。

你很卑鄙，也很無恥。你知道他是珠珠妹的孩子。肖平鐵指禪蓄勢待發(fā)。

正因為我知道，所以我不會傷害他。南宮擎天的確沒有將劍對準(zhǔn)肖斷。

可他也是你的孩子。拿自己的孩子換自己的夫人，你不覺得一點新鮮感都莫得？

我的孩子？南宮擎天一陣驚愕，手中的玄天劍當(dāng)?shù)囊宦暤袈湓诘厣稀?

對，他就是你和珠珠妹的孩子。用自己的孩子做要挾，你不心寒？你這也配稱南宮大俠？肖平不屑。

他當(dāng)真是我的孩子？南宮擎天不由自主看了看肖斷。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傆X得肖斷跟自己年輕時的樣子很相像，特別是眼睛。于是將他輕輕放下，完全忘記了自身的危險，失去了戒備。

說時遲那時快，肖斷一個鯉魚翻身，傾力使出融合三位師父絕技的雜阿含功，從背后劈向南宮擎天。

只聽啊的一聲，南宮擎天口吐鮮血，踉蹌倒地。

你、你們好陰毒，用我的孩子對付我。南宮擎天感到和沮喪。

六合單刀、破戒刀、陰風(fēng)刀齊刷刷指向了南宮擎天。

快點鎖住他的琵琶骨。肖平大聲喝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