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干戈玉帛

1、

燕哥，小姐、苗娘。正當焦心了一夜，倚在會客廳藤椅上的桃、苗娘、木鎮燕和南宮燕，剛剛瞇眼入睡的時候，小翠和猴子四個兄弟推門而入。

小翠，你個死傻丫頭，你給我躲到哪里去了。苗娘畢竟是老年人，瞌睡相對要少些。

苗娘的一聲死丫頭，將南宮燕和木鎮燕嚇醒。兩個江湖上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讓活脫脫的幾個人闖了進來，居然毫無察覺。二人嗖的一下，雙雙從座位上彈起來，各自拿起兵器，向后疾退一步。

苗娘。小翠跑過去抱住苗娘，眼淚不由自主簌簌直流。

傻丫頭，別哭了，平安回來就好。苗娘愛憐拍拍小翠的后背。

燕哥，是我。看桃還在酣睡，小翠止住哭聲，灰頭土臉轉向木鎮燕。

小翠，你這一天一晚你跑到哪里去了，急死我了。木鎮燕聞言，再定神一看，果然是小翠。趕緊放下手中的木家棍，跑過去一把將她抱起。

燕哥，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小翠雙手捧住木鎮燕的臉，仔細端詳。

你沒事吧。一陣摟抱之后，木鎮燕輕輕放下小翠，前后左右仔細打量。

沒事，你看我不好好的嘛。小翠調皮地看著木鎮燕。

還說沒事，看你灰頭土臉，一身臟兮兮的。要不是你叫我，我還差點認不出來了。木鎮燕愛憐地看著小翠，用手拍打她衣服和頭發上的灰土。

真的沒事。山上霧氣重，夜晚太冷，我們烤的是柴火，灰大。小翠充滿感激。

木鎮燕聽小翠一說，再看看猴子他們，果然一個個像大花貓，不成人樣。

猴子，你們把小翠帶到啥子地方去了。木鎮燕看著猴子滑稽的面孔，覺得有些好笑。

回大當家，我、我們把她帶到了后山。猴子不敢正視木鎮燕的眼睛。

后山乃虎狼出沒之地，十分危險。山寨明文規定，不得擅闖后山，難道你們不知道？你們在山寨呆的不是一天兩天，也算是有些年頭了，竟然私自將小翠帶去涉險，你們他媽的是不是活的有些不耐煩了。木鎮燕一陣臭訓。

這，這。猴子他們四個人求助地望著小翠。

燕哥，不管他們的事，是他們救了我。要不是他們，我還回不來呢。看木鎮燕又要發火，小翠急忙說。

這究竟是咋個回事。木鎮燕先看了看小翠，又看了看猴子他們，不知道他們到底唱的是哪出戲。

這事不能怪他們，他們只是奉命行事。是徐海花言巧語騙我去后山觀景，然后將我軟禁在半山腰的一個山洞。劫后的小翠看上去很鎮定。

他個狗日的敢騙你、敢軟禁你？木鎮燕有些不相信自己手下的兄弟會有如此齷齪的勾當，說話的時候，眼睛睜得大大的。

你還別不信，就是他。那天我在菜地，他和猴子他們幾個過來和我閑聊，說后山的風景很好看。我想反正沒事，不如就跟他們去看看。小翠從頭發里扯出了一顆野生蓖麻。

撞倒個鬼哦。歷來最愛梭邊邊，生怕自己巴倒起的人，他龜兒子是吃了啥子豹子熊心膽，竟做出這等禽獸不如、傷天害理的事來。木鎮燕氣得罵罵咧咧。

他賊眉鼠眼的樣子，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雖然自己生命無憂，小翠平生最恨被人騙。

我自認平日里待他不薄，他為啥要這樣做？木鎮燕有些想不通。

他算不上梟雄，估計也只能做點偷雞摸狗的事。像這等大票，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做。南宮燕順勢插了進來。

南宮少爺猜的不錯，他徐海沒那么大本事，也不過是替人跑跑腿。小翠感激地看了看南宮燕，算是打招呼。

這么說來，他背后還有人？木鎮燕顯然不是瓜娃子。

大當家，我不是跟你說過，他的幕后主使是馬亮嘛。在正式場合，南宮燕還是稱木鎮燕為大當家。

打胡亂說，少給我挑撥離間。馬亮跟我多少年了，他的為人難道我還不清楚。咱們可算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相信他不會做出如此不近人情、有悖常理的事來。木鎮燕認為做這種事，絕對不會是馬亮。

燕哥，南宮少爺說的話一點不假，徐海的后臺，的確就是馬亮。小翠證實。

不可能，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他沒有理由這樣做，即便是，他這又是為什么呢。木鎮燕還是不信。

燕哥，說句實話，他對你確實不錯，可以說是肝膽相照，絕對沒有刻骨銘心的恨之類的成分。他之所以這樣做，只是不想你我在一起。小翠說出實由。

這更沒道理。我和你要好，他應該替我高興才是，不會私底下跟我對著干。木鎮燕認定的事，十條牛也很難拉回。

他不想你我在一起，是因為他也喜歡我。小翠回答的聲音很小，生怕木鎮燕吃醋，低頭偷窺他的神色和表情。

他喜歡你，我知道，可你不喜歡他呀。他這樣做不是跟強扭瓜一樣，毫無道理可言嘛。木鎮燕盡管胸襟廣闊，輪到有人和自己爭女人，多少還是有些吃醋，說話口氣顯得都不是那樣強硬。

他本來就想強扭瓜。以為生米可以煮成熟飯，所以他想了個軟禁的法子，想強行占有我。小翠氣憤地說。

那他有沒有？木鎮燕欲言又止。

你是想說他有沒有對我下手，是不是？燕哥，當然沒有的事。小翠心里明白木鎮燕的心想。

這一天一夜的時間，他都沒有動你？小翠的失蹤讓木鎮燕度日如年，總感覺一晝夜的光陰特別的漫長，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有猴子他們四個看著我，馬亮我連一個照面都沒有見到。考慮到自己是猴子他們放回來的，小翠將本想用的看守兩個字，改成了看著。

你連馬亮的面都沒見著，為啥說是馬亮干的？木鎮燕還是不相信自己的兄弟會背叛自己。

我是沒見著馬亮，可我揣摩著他恐怕也是第一次干這種事，心里忐忑不安，暫時還不敢出面見我。在洞里的時候，小翠使用排除法，早就對馬亮的心情進行了梳理。

你這不還是猜測嘛。人們常說習武之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你不把鼓敲響，他就看不透，看來，木鎮燕也沒能走出常理。

我曾問徐海，是不是馬亮讓他這么做，徐海沒有正面回答。但他走的時候奸笑著對我說，別著急，你們會見面的。等你們生米煮成熟飯，你就會知道他愛你究竟有多深。小翠回想起那天的場景。

所以，你堅信是馬亮。木鎮燕看著小翠，還是持懷疑的態度。

嗯。這山寨除了他，不會有別人。小翠很肯定。

這叫愛得深，傷得就越深。南宮燕見他倆沒完沒了，木鎮燕始終不信，故意說了一句。

別啥子愛呀傷呀，不說了，待會找他問問就是。那你們又是咋個有驚無險、毫發無傷的回來了呢。一聽到自己的女人讓人家愛呀恨的，木鎮燕氣得干脆就轉換話題。

哦。猴子他們四個人心地善良，被徐海蒙騙了。聽我說出事情的原由后，紛紛表示絕不背叛你，絕不做違背常理的事，絕不做不義之人，昨晚就想送我回山寨。考慮到沿途兇險，是我建議天亮回來，害得你們又多操心一夜。小翠說完就要彎腰致歉。

行了，行了。木鎮燕趕緊扶住小翠的雙手。這件事，你處理的很好。木鎮燕大加恭維。

燕哥，別粉我了。小翠小鳥依人般靠在木鎮燕的身上。

特別是猴子你們幾個兄弟，深明大義，忠心耿耿，對小翠又保護得體，深表感謝。今后要是各位有啥事，盡管知會一聲，我木鎮燕即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木鎮燕的話發自肺腑。

大當家，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我們也是稀里糊涂，不知就里，只是委屈大嫂了。猴子代表四人回答。

這才是我的好兄弟。看你們灰頭土臉的樣，趕緊去洗洗，別把幾個帥小伙整的個不成人形。木鎮燕放開小翠緊拉自己的手，走過去和猴子他們一一握手。

謝謝大當家的關愛。幾個人心里感到暖暖的。

對了，暫時就呆在這里，不要忙著回宿舍，就在這里的后房去洗把臉。木鎮燕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大當家。猴子帶隊穿堂過室，魚貫而入。

2、

馬亮，有小翠的線索嗎。還沒等馬亮屁股坐定，木鎮燕劈頭就問。

回大當家，真是急死人你了，我們找遍山寨的各個角落，甚至連茅廁都整了個底翻上，也沒有找到大嫂的蹤影。馬亮顯得很著急。

那徐海呢，不是叫他和你一起過來嘛。木鎮燕接著問。

徐海他沒空，他正帶著一幫兄弟到山寨外面去搜救大嫂去了。馬亮回答的很簡單。

恐怕是到后山的山洞去了吧。木鎮燕目光犀利地看著馬亮。

大當家，你這是啥子意思。馬亮感覺風向有點不對勁。

老二，你我是多年的好兄弟，有啥事大家擺在桌子上明說，免得爛在肚子頭，搞得個屎香尿臭的，你覺得好不好。木鎮燕輕言細語。

你我兄弟間還有啥說的，那是自然。馬亮也很贊同。

是我先說呢，還是先你說。木鎮燕征詢馬亮的意見。

老大，你看起來怪怪的，還是你先。馬亮不知道木鎮燕究竟想說啥。

我們還是說說小翠。木鎮燕拍了拍馬亮的手。

小翠美麗大方、聰明能干，沒得說。在滇黔一代算是個人才，的確是個好姑娘。小翠在馬亮的眼里那就是一支含苞欲放的玫瑰。

我不是說她相貌長相、為人處世如何。我是說她失蹤這件事，你怎么看。木鎮燕直盯盯地看著馬亮。

剛剛不是說清楚了，到現在為止還沒發現蹤影嗎，難道你發現有啥問題不成。馬亮很圓滑，反過來問。

當然有發現。木鎮燕不會演戲，說話的時候不帶驚喜和狂躁的表情。

你發現啥了。看到木鎮燕毫無表情，馬亮感到很壓抑。

我發現你沒有把我當大哥，沒有對我肝膽相照，沒有對我說實話。木鎮燕一連幾個沒有。

大哥，你咋個這樣說呢。你我之間情同手足，不分彼此，可以說是惺惺相惜，生死與共。馬亮的話一點不假，他和木鎮燕的關系就是這樣。

既然我們是這么要好的鐵哥們，有啥情緒可以直接找我談，為啥你還要將小翠關起來。木鎮燕單刀直入。

你說我把小翠藏起來了？馬亮驚愕的同時，嚇的也是一身冷汗。

即使你沒有直接參與，至少知道徐海軟禁小翠這件事。木鎮燕說話還是留有余地。

你說徐海將小翠藏了起來。馬亮開始感到事態嚴重。

你還很客氣，對手下也很包容，發生這么嚴重的事，輕描淡寫用了個藏字。木鎮燕的話，褒貶參半。

這個、這個。馬亮覺得很不自在。

你也甭這個那個。我曉得徐海現在根本不是在搜救小翠，而是奉你的命令，前往后山的山洞看望小翠去了才是真的。老二，我說得沒錯吧。木鎮燕說得很干脆。

馬亮，需要人證嗎。桃和小翠不知何時冒了出來。

你們。看到小翠的出現，馬亮吃驚不小。

才一天不見，難道你連小翠都不認識了哇。桃調侃的同時，帶著譏諷。

一天不見，如隔三秋嘛。南宮燕也趕過來湊熱鬧。

馬亮，你有何話可說。小翠惡狠狠地瞪著馬亮。

老大，我也是一時糊涂，受人慫恿，實在是對不住大家。看著小翠的眼神，馬亮很揪心，同時也察覺到事情敗露，趕緊硬著頭皮，抱拳施禮，以求眾人諒解。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多禮。我們也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好在沒有發生太大的意外。南宮燕拍了拍馬亮的肩膀。

謝謝南宮少爺。唉，其實，我最初也不知道這件事。后來聽徐海回來說他們將小翠關在半山腰的山洞，再看到老大心急如焚，我也是嚇得心上心下，不敢吱聲，內心十分糾結，整夜無眠呀。昨晚我仔細權衡了一下，叫徐海無論如何和小翠將此事化解，由小翠給大當家解釋，權當是玩了一次游戲。馬亮無地自容地嘆了口氣。

你不用感謝我，你得謝謝大當家。不過這游戲也太殘酷了些。大當家知道你喜歡小翠，覺得愛一個人并沒有錯。不是說化干戈為玉帛嘛，其實他早就原諒你了，你跟他出生入死這么些年，曉得你是一個心地善良、忠干俠膽的漢子。南宮燕連木鎮燕心里所想都道了出來。

慚愧、慚愧。馬亮搗蒜似的直搖腦袋。

只是你們大當家不明白在大仇未報的時候，出這樣的茬子。南宮燕其實是說出了眾人的想法。

這幾天心情很煩躁。馬亮垂頭喪氣。

為啥心情煩躁，難道哪里不舒服。木鎮燕并沒有生氣，語調反倒有些關切的味道。

看到你一天到晚張羅著婚事，自己永遠失去了和小翠親近的機會。馬亮的表情很痛苦。

你娃真他媽的瓜，竟然連老子都不放過，吃起老子的醋來了。我那是在給桃妹和南宮燕他倆張羅。木鎮燕不愧是個豪爽的武林中人，毫無心機，邊說邊笑。

原來張羅的不是你和小翠的婚事？馬亮就像收到意外的驚喜。

是不是又啷個，你以為你和小翠還有戲唱？桃覺得馬亮有些好笑，小翠和自己的哥哥如此要好，他卻還有想法，簡直不可思議。

桃妹，不要說了。木鎮燕阻止桃，繼而敞開心扉對馬亮說。馬亮，桃妹和小翠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我也不可能立馬娶小翠為壓寨夫人。你我多年的兄弟，老子知道你娃心里的想法，我也就再給你一次機會。既然你我都喜歡小翠，愛就要愛得公平一點，憑本事自己爭取。等她們將事情辦成后，想和誰好，由小翠自己做主。你看成不。

此話當真。馬亮懷疑自己是否耳朵出了問題。

當真。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木鎮燕斬金截鐵。

那徐海幾個兄弟伙咋辦。馬亮還是替徐海擔心。

既然此事沒有釀成嚴重后果，加之山寨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他要回來，咱們不但既往不咎，而且表示歡迎。不過，類似的情況，千萬不能再有下次。木鎮燕表現的很大度，很慷慨。

好，既然你是君子，我也絕不會做小人，咱們就一言為定。馬亮感激地和木鎮燕擊掌為誓。

一言為定。木鎮燕洪亮的聲音。

清脆而響亮的掌聲，在大廳久久回蕩。一場看似分道揚鑣的潛在危機在無形之中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