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頭昏腦漲地睜開眼睛，便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耳畔，“想不想吃東西？”尋聲望去，才知道說話的居然是小染，心里一愣，隨既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是躺在了醫院里。

“我怎么會在這里？”我問。

“這要問你自己呀，你說你怎么會在這里？”小染走過來沖我扮了個鬼臉，拿起床頭柜上的蘋果削了起來。

“……我不記得了。”

“你當然不記得啦，你都被燒糊涂了你怎么會記得？”她無奈地撇了撇嘴，“要不是你朋友用你的手機給我打電話，讓我及時把你送到醫院，我估計你現在早就到西天拜佛求經啦。”

“……是怎么回事？”我愈加糊涂了。

“你自己赤身祼體地跑到大雨里洗澡，還好意思問我怎么回事，哎，你家里現在是不是用水緊張啊？”

一下子，我就想起了之前見支支的事情，想起了她冷冷的笑，想起她說的絕情的話，想起了瓢潑大雨和自己赤祼著上身沖出醫院的情景。心，轉瞬間就扭作了一團，緊巴巴地，叫我苦痛。

“對了，你朋友說他就在樓上的眼科，要不要我去叫他過來？”小染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輕聲問道。我怔了怔，隨既明白她口中說的我的朋友應該不是白開，而是秦殤。我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秦殤來了。我將手里吃了一半的蘋果放在床頭柜上，理了理額前的幾縷長發，想使自己看來精神一點。我有很多的話想對秦殤說，我想秦殤也不例外。

“你感覺好點了么？”出乎意料地，他先開了口。

“嗯。好多了，謝謝你。”我客氣著，眼睛停留在了他的身上。這是第一次，我如此近距離地打量這個支支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一米八幾的個頭，背稍稍地有點駝，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有一頭酒紅色的長發束成馬尾隨意地從腦后一直耷拉到腰際，瘦削而白凈的臉孔上面襯著一雙好看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充滿了靈氣。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男人會有這樣漂亮的一雙眼睛，雖眼眶下有灰黑的眼袋，但絲毫不影響眼睛里閃耀的光芒。憂傷的光芒。

一時間，我很難把長得這樣標致的男人和吸毒聯系在一起。他有些拘謹地站在我的病床旁邊，眼睛不安地東看西看，最終停留在房間的一角，發起呆來。這樣的情境，倒多少和我有些相似。我說，你坐吧。他說，不了。我便也沒再堅持。不得不說，我還對他心存怨恨，因為我總是會想如果不是他，支支現在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轉念又想，假使沒有他，支支會變成什么樣子呢？終了，還是沒想出個結果來。

“你恨我，對不對？”沉默半晌，他突然問了句。

“恨？”我說，“恨你有什么用，我不恨任何人。”

“你真的不恨我么……因為我，支支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現在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為我！”他有些失控地哭訴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不知道該怎樣對她……”

“嗯？”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咬著嘴唇，痛苦地蹲在了地板上。

“你不知道，你們誰都不知道，我愛她。我真的很愛她。此生此世，我愛的人只有她一個……”他哽咽地抽搐起來。

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悠地記起支支沒失明之前跟我這樣說：“他說他愛我。但他幾乎從沒有用一個正常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呵護與憐惜來疼愛過我，甚至從不會并肩和我一起走路。”“他頻繁地把陌生的女孩子帶回他租的房子里。而他在清醒的時候，卻是連我的手都沒有牽過，更不要說擁抱親吻。”可是，我眼前的秦殤，他卻口口聲聲地說他真的很愛她。很自然地，我就把他跟那些只會花言巧語的風流公子哥聯系在了一起，心里對他的厭惡更深了一層。

“你懂什么叫愛么？”我一字一句地問他。

“呵呵。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他苦笑著站起來，走到了窗口，雙手按住窗口的玻璃，輕輕地說：“我只懂得，愛一個人要給她安穩的幸福，要疼她寵她，永遠不傷害她。”

“既然你懂，為什么不好好的珍惜她，為什么還要三翻兩次的傷害她？”我問。

“因為我不配和她在一起。”他答，“她太美麗太純潔太善良了，就是牽她的手，我都覺得自己褻瀆了她。所以，我從來沒有牽過她的手，從來沒有抱過她，甚至從來沒有和她一起并肩走過路。”

“兩個人真心相愛的話，不存在配與不配……”我說道，話還未說完，便被他硬生生地打斷了——

“你懂什么？你們什么都不懂！”他把頭狠狠地撞在了病房的墻上，痛苦地說，“我吸毒，你知道吧？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吸毒。我，一個吸毒的人，怎么配去愛一個人。”

“毒，是可以戒的。”

“戒？”他轉過身子凄楚地看著我，然后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抹著眼淚，“我何嘗不想戒，我何嘗不想做個正常健康的人。可是，我戒得了么？我根本戒不了……”

“怎么會戒不了？”我奇怪地看著他，“是你沒有決心去戒吧？其實戒毒完全靠你個人的意志力。”

“決心……意志……呵呵，對于別人來說，戒毒也許只需要決心和意志。但是對于我來說，就是有上億倍的決心和意志都沒有用。不是我沒骨氣，也不是我壓根兒就不想戒，而是……而是，我根本身不由己。跟你直說了吧，我爸爸是販毒的。我會吸上毒，完全是我爸一手造成的，他不讓我戒，我永遠戒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