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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人易醉少帥揭舊事

  • 滿城浪子癡情女
  • 莊悒了
  • 3608字
  • 2013-01-09 11:3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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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寧太醫剛才怎么說?”滿面憂愁的夕霞問。

云玨道:“太醫說沒有大礙,他這是老病根,慢慢調理會好的。”

“可天天看他這么辛苦,我心里就跟刀子扎了一般……”她的雙眼又不覺濕潤起來。

云玨便安慰她:“我知道你心疼他,我又何嘗不難過。他從小身子就弱,八歲那年,父親隨皇上去北郊打獵,他也跟著一塊兒去。可有一天他走丟了,怎么都找不到。那天下了一宿雨,吹了一宿的北風。第二天中午,他被發現躺在樹林里,渾身淋得透濕。從那以后,他得上這病,天下的名醫幾乎請遍了,還是不能除根。這或許是命吧。”

夕霞聽著,淚也不絕。送走云玨后,她回到云飔床邊,雙手合在胸前,低低禱告道:“天上的玉皇大帝,小女子求您,求您讓云飔好起來,我愿代他生病,代他去死……”

此時,云飔的眼角默默地滑下兩行淚來。

*

云玨心事忡忡地回到五柳軒,仍不見玉婷蹤影。他草草吃了幾口飯食,心里更覺郁悶,便吩咐小廝牽備馬,獨自出府散散心。他沿馬行街一路走,又安遠門出了內城。這一帶商鋪云集,通宵達旦,且有“開寶”“上方”兩座寺廟,北大營駐地也在此處,故平日里就很是繁華,若再逢上端午、中秋之類的節日,便可謂宣花著錦熱鬧非凡了。

周云玨手握韁繩,無趣地打量著周遭,腦中不知想些什么。這時身后有人喊他,回頭看去,袁天輝駕著匹白馬款款向他走來,身后領著一隊兵。

云玨稍感驚喜道:“天輝兄,你怎么上這兒來了?”

天輝說:“我在這兒巡防。倒是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溜達呀?!”他見云玨無精打采,便問:“怎么悶悶不樂的?有什么心事?”

云玨小嘆一聲,把云飔的事告訴了他。天輝聽過,因勸道:“你也不必把這事太放心上,畢竟這么多年了。——替我向云飔帶個好,說我趕明兒抽空去府上看他。”片刻,他道:“要不咱倆喝兩杯去?我正想找個地方坐坐。”

他見云玨點了頭,便吩咐一旁的副官,“我陪周二爺喝酒去,你帶弟兄們繼續巡邏,有事兒上李四飯莊找我來。”

*

所謂的“李四飯莊”就在向東不出百米處,是東京城屈指可數的好館子,猶以其紅燜雪狐而聞名;自太宗年間開鋪至今,已傳了六輩。如今傳人叫李開元,是極和氣的生意人。他那時在柜上盤賬,抬眼望見天輝與云玨結伴而來,趕緊堆笑迎上,好生寒暄了一番,接著命小二引他們去二樓最好的包間。

待酒饌齊備,兩人各斟一杯,揚首而盡。云玨方才進店時還有些不快,可等二兩燒酒下肚,便漸漸面泛紅波,開懷起來。

他邊吃菜邊問天輝:“昨天新門的亂子究竟怎么回事兒?”

“老丞相沒說起?”

“他素來不愛在我們面前談國事。”

天輝這會兒也已微酲,道:“不過是十來個毛匪鬧事,殺了我們二十多弟兄。”

“可我聽說這事并不簡單。”云玨說著替天輝滿上。“我家老爺子說,這里還牽扯著三十年前的陳年往事。”

“不錯。”天輝壓低了嗓音,道:“起初我也不解,便去問我爹。我爹說三十年前,陛下初登大寶,滿朝文武多有不服,其中以內務府大臣侯重年為最。他竟敢在朝堂上糾集黨羽公然對抗陛下,企圖復辟熹郡王。”

“那后來呢?陛下殺了他?”云玨問。

——“沒有。聽我爹說,陛下起初很克制,只是命令衛兵把他哄出去。可他說,寧死不做暴君之臣,說罷一頭撞死在大慶殿的柱子上了。陛下這才發怒,盛怒之下就滅了侯家九族。”

云玨疑惑道:“可這與新門的亂子有何關系呢?”

“你得聽我把話說完,”天輝揀了塊狐肉到碗里,咬下一口,唇齒清香;他又飲一口酒,道:“怪就怪在那天行刑,竟遇到天狗吃太陽,法場黑的鍋底一般,伸手不見五指,過了很久才重見天日。當時的監斬官正是乃父,他怕延誤了時辰,便下令行刑。可后來清點人頭時,卻發覺少了一顆。”

“少了誰?侯重年?”云玨問。

“哪里少得了他呢?!少的是他最小的孫子豚兒的人頭,那一年他六歲。陛下為此還罰了周相爺一年俸祿,降兩級留用。”

“原來如此。”云玨想,怪道母親昨天不讓追問呢。“可這與新門外還是沒有什么關系啊!”

天輝又干一杯,道:“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事后,九門提督府下令全城戒嚴,各處搜查豚兒,結果一無所獲。坊間傳說,那孩子是被神仙救走了。一個月后,內務府前的影壁墻上,有人用血寫下一首詩。詩好像是這樣的:‘無端竟招滅滿門,黃泉也要做忠臣。但存香火一星在,便效子胥戮楚墳。’而兩個月前,內務府大門上又發現一封內容仿似的信,你不覺得很詭異嗎?”

云玨因屈指算道:“三十年,六歲,那孩子如今也有三十六七了啊。難不成……”

“沒錯,這次的亂子很可能就是那孩子指使的,他要回來為他全家報仇了!”天輝臉色儼然地說。

“不會吧……”云玨感到有一陣陰風鉆進了領口使他發冷。“那我家老爺子豈不是也有危險么?”

“你放心,陛下特調了五十名虎槍兵護衛相爺安全,而且相府周圍也有我們的人日夜監察。所以他是不會有危險的~~”天輝笑著與云玨碰了一杯,接著問:“對了,我有一陣子沒見到魏三少了,他怎么樣啊?”

云玨道:“他挺好的,昨天他還來找我喝茶呢。不過天輝兄,我聽他的話里話外,他像是真的對你家天怡妹子有意思。”

“哈!若他小子真能把我那妹子搞定了,那倒也是件好事。不過……”

——“不過,想搞定你妹妹可是比蜀道還難哪……”

說著,兩個人都笑起來了。

*

他們且飲且笑直至黃昏才散。臨別時,云玨忽記起昨日玉婷所托之事,便問天輝:“對了天輝兄,你府上可要丫嬛不?”

“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來了?”天輝扶上雕鞍,有些不解道。

云玨也上了馬背,道:“事情是這樣的,我的那位陳姑娘有一個好姐妹也來了京城。她想在京城找份差事,你們將軍府可有地方安排?”

天輝笑道:“這還真趕巧了。前兩天,我妹子屋里剛走了個粗使丫頭,陳姑娘的姐妹正好能頂她的缺。”

云玨聞聽喜出望外,笑道:“那敢情太好了!你算幫了我個大忙,那明天下午我就叫玉婷領她過府去給你妹妹看看如何?”

“行,就這么著。”

“改日我一定請你喝酒,景靈宮玉辰樓!”

*

天輝自去公干不提。周云玨信馬歸至相府,小廝們見他面若初霞步履輕拂,就知是喝了酒,因趕緊攙他回到住處。待喝過兩盞杏仁茶,他的酒意漸漸散了,便向身邊丫嬛詢問玉婷的蹤跡。丫鬟只道,之前見她與個陌生女子一處往喜鵲大院去了。

云玨于是換上家常服侍,去喜鵲院尋她;沒想,出五柳軒未遠,就見她與一個姑娘攜手而來,心里知這便是她家鄉的好姐妹了。他因上前笑問:“這一天不見你的影子,是到哪里去了?”

玉婷因道:“我這妹妹剛來京城,我帶她四處逛逛。”

云玨點著頭,兩眼不覺打量起偎在玉婷身邊瑤琴,——只見她眉淡目清,兩腮含羞,雖不比玉婷白皙嫵媚,卻有一股清純剔透之氣由衷而發。這氣息似與世隔絕,令他動心,又令他擔心;動心是因為她的稀有,擔心則是怕她弱不禁風,稍縱即逝。云玨在心內慨嘆,這等尤物怎偏偏出在僻壤窮鄉,若生在侯門將府必是金枝玉葉,若流入煙花柳巷必當艷冠群花。想來,人的運命多半天定,落在鐘鼎之族即便庸庸碌碌也可坐享富貴,落在破落之戶即便汲汲營營也難飛黃騰達——憑你多少倔強多少不甘有當如何?恰似一塊美玉,倘被山野愚夫拾得,不過棄于廁內,枉積塵埃;倘被慧眼商賈發覺,便可居為奇貨,雕琢成器,販至大有之家,置于明堂之內,飾于婦人釵頭,雖有損幾分天然之氣,到底可使眾人刮目相看。等閑之輩只道“黃金總會發光”,以此自欺也以此欺人,殊不知發光者十之一二也,而其八玖終不見天日。所賴者何?時也運也。仿佛一陣風,云云黎庶不過是風中的蒲公英,吹你去哪里你便去哪里罷了。

云玨自在那兒出神,引得玉婷有些不滿。她將瑤琴拉在身后,接著問:“二爺,我托您的事可有了著落?”

云玨恍悟,道:“有著落了,有著落了。我才遇到袁大爺,他說可巧他妹妹屋里缺個使喚丫頭,你明兒帶這位姑娘去將軍府,讓他妹妹看看,若滿意就留下。”

玉婷聞聽,歡喜道:“真多謝公子費心了!小女子感激不盡!”

瑤琴也喃喃地說:“多謝公子爺……”

云玨便笑起來:“哪里,哪里~~姑娘客氣了,不過曲曲小事而已,怎當個‘謝’字。——但不知姑娘芳名?”

——“她叫孟瑤琴。”瑤琴未語,玉婷先替她答道。

“嗯,我看瑤琴姑娘的容貌品格,定會得袁家小姐的歡喜。”

*

有道是“話休饒舌”,次日午飯過后,玉婷收拾出一套齊整的衣服令瑤琴換上,又替她畫了淡妝,對鏡一照,竟連她自己也有些驚訝。玉婷自然高興,又拉她去給鈴鐺看,問“你可認得這是誰?!”鈴鐺也愣了片刻,納罕道:“真是人靠衣裳~~姑娘這一妝扮,竟比你還強出三四分去!此番去將軍府一定馬到功成——”

此后兩人相挽而行,由角門里出了相府,沿著一條僻靜的小街往將軍府進發。她們一路走一路聊,瑤琴說她心里發慌,怕頭一遭見這么大的世面,露怯惹人笑話。玉婷便勸她不要緊張,袁家小姐最是溫柔淑婉體恤下人的。又告訴她見了小姐該如何應對、舉止等等。

清冷的風搖曳著街旁桂樹稀疏的枝,發出寥落的澀澀聲。不多時,天色忽而暗淡下來,抬頭間,遙遙望見東北方逼來沉沉一片灰云。

瑤琴忙道:“玉婷姐,你看要下雨了!”

“喲,那我們趕緊走吧!”

說著,兩人加快了腳步,轉眼間便來到將軍府西角門下。此時,腳下的清石板上跳出一個個小黑點,接著黑點越聚越多,越跳越歡,不一會兒耳邊就響起“滴滴答答”的聲音了。

須知她們在將軍府有何見聞,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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