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周云玨情換鴛鴦牌
- 滿城浪子癡情女
- 莊悒了
- 3264字
- 2013-01-09 11:3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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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婷與簫簧的恩怨且先不說。那天下午,玉婷將瑤琴托給鈴鐺姑娘,自去蕙雅齋給太太請安。
宋夫人正躺在里屋榻上瞑目養神,一個丫嬛為她捶腿,兩個丫嬛一旁侍立。秦嬤嬤在外廳張羅,準備太太起來后要吃的茶食。
玉婷小心翼翼地進了屋,給秦嬤嬤請了安。嬤嬤點點頭,低聲笑道:“回來啦?太太正歇晌覺,許還得一會兒。你先在外面等吧?!?
陳玉婷便撩簾出去,抱膝坐在臺階上靜候。小半個時辰,廳上的自鳴鐘“當當”磕了兩下,不一會兒,她聽秦嬤嬤道:“太太,您可睡好了?”
夫人倦然道:“并沒有睡,只是合了一會兒眼?!艅偸钦l來了?”
嬤嬤道:“是二爺房里的陳姑娘從老家上來,來給您請安?!?
宋夫人點點頭,“那她如今人呢?”
沒等秦嬤嬤回話兒,玉婷便在門外道:“回太太,我在這兒呢?!?
于是,宋夫人喚她進來,讓她坐在跟前,賞了她兩塊杏仁桃酥。玉婷自然懂得賣乖,摸索出許多鄉間趣聞說給宋夫人聽。
玉婷陪夫人坐了半點鐘,之后告退。出了蕙雅齋,一陣香風吹過,使她感到舒暢一些。她想,現在該去五柳軒找云玨了。
走到半路,只見一片楓樹蔭底,兩位少年公子談笑而來,身后跟著兩個小廝。
那兩位公子一位十八.九歲,一位二十五六,俱是模樣俊俏,穿戴體面,一看即是富貴中人。您道他們是誰?年長的,是周云玨。那年少的,則是前文提到,乘坐青竹轎從瑤琴眼前掠過的魏家三少爺雨竹?!沂里@赫,父親魏炎是文華殿大學士,天子的股肱之臣,曾為他的登基做出卓越的貢獻。而他祖父,當年更是叱咤風云,乃河北道兵馬大元帥,憑他令符,可調雄兵二十萬。后因年老,才衣錦還鄉,回了幽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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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魏雨竹遠遠望見一個姑娘,便問云玨:“那可是你家玉婷?”
云玨定睛一看,笑道:“可不是她嘛!——怎么她這么快就回來了?”
雨竹于是道:“既然是陳姑娘來了,小弟就不打攪嘍。你們好生甜蜜吧~~”
云玨不挽留,讓小廝領路,帶他從一旁的岔道走了。
玉婷緊了兩步來到云玨面前,問:“方才是魏三爺嗎?”
云玨像是沒聽見她的話,只是溫存地注視著她。玉婷見他的呆樣,不由笑了,兩腮泛出紅暈,又不愿讓他瞅見,便索性低下頭來。云玨已然心醉,伸手摟了玉婷的肩膀,玉婷象征性地推脫了幾下,也便傾在了他的懷中。
——“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今天晌午。”
“怎么也不先找我來?”
“人家有私事要忙嘛~~”
“那有沒有給我帶禮物?”
“哦,我差點給忘了,”玉婷說著從懷中摸出一枚桃木腰牌和一枚玉觀音,放在手心。“這是還你的,這是我送給你的。”
云玨笑道:“這個我收下,這個就送給你了?!彼捌鹧疲毤毧磥恚娴裰浑p鴛鴦嬉水,背面自然是那句俗套: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因問:“這對鴛鴦是我們嗎?”
“你說呢?好不好看?”
“好看,你送的都好看!”
此時,玉婷問:“那這兩天我不在,簫簧送的飯菜可也好吃?”
云玨愣了一下,看看她,道:“你說什么呢~~那是母親安排她來的?!?
玉婷小嘆一聲,“人都說富家公子是見一個愛一個,看來我早晚也是被冷落的命。”
云玨道:“難道這幾年我冷落了你?”
玉婷于是說:“那我送了你禮物,你也該回禮吧?”
云玨便笑道:“我就知你不能無故送我東西。說罷,你想要什么?”
陳玉婷想了想,“我想要你幫我辦件事……”
——“什么事?你說吧,我照辦?!?
玉婷笑道:“就是我鄉下來了個好姐妹,想在京城找份差事。”
“嗐,我當什么大事!找差事簡單,我明天就辦?!氵@下滿意了吧?”
玉婷嘻嘻地笑起來。云玨又湊到她耳邊,細聲說:“那現在,跟我回去吧~~”
于是二人回到五柳軒,進了臥房,將門閂上。之后的事,想必就不用晚生多費筆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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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大約已過酉時。
一架綠呢大轎停在周府正門前,從轎中走出一人。透過昏暗的燈光,隱約可見此人瘦長面孔,鬢發少白,大約年將花甲。他頭戴方翅烏紗,身著大紅蟒袍,腰系玉帶,足蹬黑靴,一派廟堂威儀。這便是周府的主人,當朝丞相,周玄一。
“老爺回府啦~~~”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在一旁高喊道。話音剛落,中門大開,許多小廝家丁都挑著一盞盞明晃晃的燈籠跑上來,“恭迎相爺回府——”丞相點點頭,捧下官帽遞與隨行的管家,接著在眾人的簇擁下去“知禮堂”與家人共進晚餐。
他們已在那兒等了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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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今天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餐桌上,宋夫人關切地問。
丞相道:“朝里有事。”
“父親,是不是新門外的事?”周云玨問。
丞相看看他,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玨便回:“今天雨竹來我那兒喝茶,孩兒是聽他說的。”
“不錯,”丞相面色凝重地說?!懊髂昃褪腔侍蟮钠呤郏诖藭r出這樣的事情來。真不知還會發生什么。”
“那亂黨可都抓住了?”云玨問。
丞相搖搖頭,“聽劉子忠說,漏網了五六個,其余的全都就地正法了?!?
云玨于是道:“那既然事端已平,父親又何必如此憂心呢?”
——“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丞相撂下筷子?!皟蓚€月前,有人在內務府大門上釘了一封信。信上說,要皇家血債血償。那人至今沒有抓獲;而如今又出了這么一檔事,陛下這才與我們商議到現在?!?
“那父親,可有什么線索了?”云玨又問。
丞相微微皺眉,道:“有人懷疑,這些事與三十年前陛下登基之初的一件案子有關。那時老大只有三四歲,你們倆還沒出生。”
“那……”
“好了,好了~~你父親在朝里忙了一天,讓他安安心心吃頓飯吧?!彼畏蛉诉m時地打斷道。云玨也不再追問。一家人在一片寂靜中繼續吃飯。
過了一會兒,云飔低低咳了兩聲,接著問丞相:“父親,大哥什么時候回來?”
丞相想了想,“大概總還得兩三年時間。也說不定過一陣子,陛下會派他去北方。”
宋夫人的臉色沉了下來,她往丞相的碗里夾了一筷魚,道:“要不就求皇上讓他回來吧。他老在外飄著,我不放心。聽說河南道的治安不好……”
“我自有打算”丞相默默地說。
此時,云飔又咳起來,站在身后的夕霞便趕緊端上茶水。云飔喝了幾口,漸漸平復,可眼神中卻顯出淡淡的憂傷。
那晚,丞相輾轉不能入眠,過了子時,便披上衣服,獨自踱到竹林間的小道散步。此時四境寂寥,絕無人跡。抬頭間,月的韶華在流動的竹影間閃爍。他神情凝重,不知想些什么。當他步經玉泉館,見屋里的燈還亮著,并傳來竊竊的咳聲和語聲。丞相搖搖頭,轉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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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云玨先去了蕙雅齋給母親請安,之后回到五柳軒;玉婷已不在屋里,丫嬛說她有事出去了,云玨便獨自進了書房。他的書房很大,靠墻是一溜兒頂天立地的楠木書架,架上列滿古今圖書。他并非喜歡閱讀的人,眾多的藏書不過為了點綴他的書房而已。
在書房一角的高足幾上,擺著一尊宣德爐,爐內升起青煙?!矜米咔耙淹鶢t內添了的新香。——整個屋子因此充滿淡雅氣味。他無所事事,隨意抽出一本書來翻,翻了幾篇又覺無趣,便打算出去逛逛。
可偏在此時闖進一個侍女,她上氣不接下氣道:“二爺!不好了,三爺又犯病了!”
云玨聞聽,顧不得什么,趕緊就往玉泉館跑去。等他到時,堂上已熙熙攘攘擁滿了醫生,他來不急一一見禮,徑直進了臥室。臥室很安靜,一個白發老者正坐在桌前寫些什么。這老者是太醫院的寧太醫,傳聞醫術精湛,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宋夫人此時坐在床邊,手里的絲帕不住地擦著眼角。夕霞站在夫人身邊,也是兩眼通紅。太醫見云玨進來,便起身作揖。云玨還了禮來到床前。
宋夫人于是低聲道:“弟弟剛睡下。剛才他可把我嚇壞了……”
云玨點點頭,又望著云飔,見他平靜地閉著雙眼,繃緊的心弦便松了下來。這樣的情況,在以前已發生過不知多少次。
“母親,要不您先回去歇著,這兒有我呢?!?
宋夫人想想也罷,便由夕霞攙扶著出了屋。這時,臥室里更安靜了。
云玨問太醫:“寧先生,我弟弟的病——”
太醫回道:“二爺放心,病情暫時控制住了。老夫已開了方子,打發下人去煎藥就是了。三爺這是老病根兒了,慢慢來吧……”
云玨接過藥方,一一看來,凈是些黨參、半夏、川貝母之類的溫補之藥,并不見奇。這時,夕霞悄然進來,云玨便問:“太太送走了嗎?”夕霞點點頭,踱到云飔床邊坐下,她眼中含著淚,竟比云飔更顯憔悴。
云玨不覺心頭一酸,可又想弟弟病了十幾年,如今竟能得此女子守在身邊,將他的病看作自己的病,將他的苦看作自己的苦,這卻是多少人欲求而求不來的。如此,他弟弟倒也算是個有福之人,起碼他得到了一個人的真情。
周云玨走到夕霞身邊,輕輕地道:“別擔心,他會好起來的。為了你,他也要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