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奉城司徒府，卯時正（相當于北京時間五點到七點這段時間）。

孫凝走在前面，身著大丫鬟的衣飾，后面跟著幾個著小丫鬟衣飾的丫鬟。一行人寂靜無聲的穿過亭臺樓閣走到飄絮院，直到一扇門前，孫凝和一眾丫鬟安靜的停在門前。

一刻后，聽到門內傳來輕柔的聲響，“梅姨娘，現在起嗎？”過了會兒，一個溫柔的聲音傳出“嗯，起吧。”

房內腳步聲響起，門開了后是一個同樣著大丫鬟衣飾的麗人兒，年齡約十七八歲，正是若嵐。和孫凝對個眼神后開口“進來吧。”孫凝朝若嵐笑了笑，看著若嵐退了下去，然后帶著一眾小丫鬟魚貫進入寢房內。

兩刻鐘后，孫凝扶著收拾得當的梅姨娘出了房門。到了翠玉院，孫凝沖站立在門前的秋環笑說

“勞煩秋環姐姐通報一聲，梅姨娘來給夫人請安了。”

秋環對著梅姨娘福了福“梅姨娘好，夫人吩咐秋環在門前等著，說若是梅姨娘來了，直接進去便可。”

梅姨娘朝秋環笑笑，由孫凝扶著朝里走去。到了內間，正中坐著一個看著不過三十出頭的婦人，微胖，笑瞇瞇的，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正是司徒府的夫人柳玉。

柳玉與司徒府老爺司徒亮是表親，青梅竹馬，伉儷情深。柳玉和司徒亮成親多年，但只生了一個孩子，就是司徒府的大少爺司徒靖。可是司徒亮愛妻至深，一直不愿納妾，直到三年前，柳玉也四十多的歲數兒了，就算平時保養得當，可要懷孩子卻也難了，所以柳玉略施小計讓司徒亮納了身邊的大丫鬟巧梅。

一年后巧梅生了個女兒，柳玉和司徒亮都很高興，就又抬著巧梅做了姨娘，是為梅姨娘。梅姨娘原本就是個溫柔膽小的人，就是做了姨娘也沒有做出什么幺蛾子的事兒來，況且這兩年來司徒亮去梅姨娘那兒的次數并不算多，柳玉自然好顏相待。

梅姨娘和孫凝向著坐在主位的司徒府夫人問好“夫人好。”

“凝兒，快扶起梅姨娘。靈兒，你去給姨娘拿個繡墩來。”司徒夫人笑道。

“謝夫人。”梅姨娘向司徒夫人謝禮。

孫凝扶著梅姨娘坐到大丫鬟靈兒搬來的繡墩上，然后垂頭靜立一旁。

“梅姨娘無需客氣，府里就你我姐妹二人伺候老爺，我還要感謝你替我分憂呢！”梅姨娘聽后連忙起身，柔柔的說“巧梅不敢，夫人對巧梅恩重如山，巧梅就算做了姨娘，可這都是夫人的抬舉，巧梅一輩子都不敢忘記夫人的恩德。”柳玉滿意的看看梅姨娘心想，當初就是看中你性格膽小柔弱，要不這事兒怎么會這么巧呢。“巧梅，我知道你的性子，你素來溫柔善良，最是重恩。快坐下，待會兒陪我一起用飯吧。”。。。。。

未時，飄絮院。孫凝悄聲的走出寢房，慢慢的把門關上。

“噓，姨娘睡著了，寶兒，秀兒，你們到外間去候著，我去看看給姨娘燉的燕窩粥。”吩咐好小丫鬟，孫凝走出院子，先到廚房去看了看，然后快步朝著丫鬟的臥房走去。

推門進屋，果然，若嵐并沒有像往常那樣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坐在床上發呆。

“若嵐，早上你給我打眼色我就真的你定是有事，怎么了？看你想的都入神了。”

若嵐皺著眉頭“凝姐，這個月梅姨娘葵水沒來。”

“這事兒一直都是你在看顧著的，我記得你說過梅姨娘的葵水時有早遲的。”

孫凝說過這話之后也微微皺起眉頭，若嵐一向穩重，既然能這么看重，肯定是不同以往了。就又開口道“這次遲了多久？”

“遲了有半個月了！”

“噓！門外有腳步聲”孫凝轉頭聽著門外的動靜，“我去看看。”“好”

拉開門栓，是方紅，方紅故作偷聽的樣子笑道

“大白天的，你們兩個拴著門躲在屋里在講什么？在講大少爺嗎？”

孫凝笑道“就你才整天想著大少爺，怎么，才見著一面就被勾了魂了？”

若嵐和孫凝對視一眼也笑道“你這個小妮子自從上次大少爺祭祖后就遺落了一顆芳心了，誒呀，那么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人啊！怎么能不讓人心兒砰砰跳呢！”

方紅縱使平時大大咧咧的，可也畢竟是未經情愛的少女，被說的臉兒紅紅，索性走到屋內床上坐下，不說話了。

孫凝關好門，問道“你不在老夫人哪兒伺候著，怎的跑回來了？”

“還不是小葉那個死丫頭！仗著自己是大丫鬟，指使別人做這做那的。她叫我到廚房看著老夫人的干貝粥，我又不是木頭，不能抽空回來玩兒會啊。”

若嵐伸出手指點點方紅的額頭，“你這小妮子，都是一同入府的，小葉都是大丫鬟了，你卻還是個小丫鬟，活該你被人使喚！”

“誒呀！我就是沒有那么聰明么，察言觀色，揣摩主子的心思這活兒我可干不來，再說我性子直，又不會拐彎抹角的，保不準哪天說話不中聽了，惹主子惱了，還是這樣好啊，沒事兒偷偷懶，出事了有大的頂著呢！”

“你啊。孺子不可教也。”孫凝笑著搖搖頭。

“凝姐，什么子不可叫啊？誰不會叫啊？”

若嵐失笑“意思是說你不好教育，不是叫喚的叫！誰叫你不跟這凝姐學習識字的，這下你聽不懂了吧？”

方紅搖搖頭說“管他什么會不會叫，你們剛才在說什么啊？”

若嵐斂了笑意，走到門口伸出頭往四周看看，再仔細的把門拴上。

“紅妹，你切記不可告訴別人，誰都不行。”然后細細的說與方紅聽了，方紅忍不住開口“既然有半個月了，那梅姨娘自己應該是曉得的。若是真的，那該開心的很呢！”

若嵐滿臉憂愁“這就是我不解的地方了，這幾日早上，我見梅姨娘起床時都會有些頭暈，我偷偷跟有經驗的婆子打聽過了，這就是有了的征兆。可是我提醒過梅姨娘，說她葵水遲了半月，需不需要找個大夫瞧瞧，她讓我不要聲張呢，還叮囑我不可告訴任何人呢！她生養過一個，怕是心里有數的吧！”

孫凝開口道“看來八成是真的了，那這事就難辦了，姨娘叮囑不許告訴別人，可若是不告訴別人，這萬一有個好歹的，那我們都脫不了干系。”

方紅道“那不如去告訴夫人，就說姨娘葵水遲了，夫人自會做主。”

若嵐接道“恐怕不行，姨娘特意交代了不準說出去，如果風聲放出去了，姨娘定會不容與我，做下人的最忌諱的就是待主子不忠了！現在如何是好啊？”

一時間房中寂靜無聲，半晌，孫凝開口“現在也沒有什么好法子，容我想想，不如我們想個法子讓姨娘不得不找大夫，而且最好闔府皆知，那么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們也不會有大錯了，頂多就是粗心大意。”

方紅接口“這個主意好，可是怎么讓姨娘不得不叫大夫呢！”

“這個么，”孫凝露出個自信的笑容“山人自有妙計！”也許是房內的人太專心了，沒有發現門外站著個人影，聽到這個秘密后悄聲的快步離開。

孝德院，孝德院是司徒府老夫人的居所，老夫人今年六十有八，育有一子三女，三個女兒都是遠嫁，只有兒子兒媳常伴身旁，大孫子小時到是經常陪著她，只是十年前就出門去求學游歷，書信都難得來一封，是以平日里司徒老夫人也只能念念佛祈求一家子平平安安。無聊了就幾個身邊的大丫鬟逗著講講話，所以司徒老夫人心里很是喜歡身邊幾個乖巧的丫鬟。

小葉就是其中之一，小葉今年十九，真是如花的年紀，長得也如花似玉的，一雙小嘴天天跟抹了蜜似得，小葉是司徒老夫人身邊最得寵的丫鬟。現在小葉正在給老夫人寢房里的香爐里添著安神香，小葉看看睡在床上的老夫人，輕輕的將香料放進香爐。

老夫人一向身體都很硬朗，這幾日有些咳嗽，大夫囑咐了日日熬些干貝粥對病情有所幫助，小葉就讓方紅去看著，而后又想到方紅那丫頭肯定又會去偷懶，就讓自己的心腹小丫鬟珠兒去把那小妮子捉回來，到時候有她排頭吃。

小葉轉頭看看門，珠兒怎么還沒回來。又看看安睡的老夫人，蓋上香爐，到門外去等著，眼看著珠兒心神不寧的走回來，小葉上前抓住珠兒的手，把她拉到院子里問“你怎么自己回來了，方紅呢？”

珠兒眼睛四下里瞅瞅，見院子里沒有一人就把剛才聽到的都說給小葉聽。小葉睜大眼睛問“你說的都是事實？”

“小葉姐，我瞞誰也不敢瞞你啊！”

小葉想了想，扯嘴笑道“珠兒，我向來把你當親妹妹，你這話可別在別人面前說啊，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兒，省的到時候沒吃著兔子反落一嘴毛。”

牽起珠兒的手“珠兒，晚上到我房里來一趟，我呀給你買了個鐲子，一定適合你！這件事兒你就當沒看到，知道了嗎？”

“謝謝小葉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好妹妹，那我們進去吧！待會兒，老夫人該起了。”兩個人一前一后的朝房門走去。

院外卻站著一人，長身玉立，身著白色長衫，劍眉星目的臉上掛著溫潤的笑。“沒想到剛回來就碰到這么好玩兒的事，這府里沒我想象的那么無趣么，至少最近有好戲了。孫凝，孫凝？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啊。”

溫潤的笑意下一雙眼睛卻是桀驁不馴，帶著些許調皮。“看來我要呆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