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顏閣，戌時，二樓的一間雅房內，房外奢靡的樂聲人語絲毫沒有傳進這布置雅致的房內。紅顏閣的清倌人善華這時素手芊芊，正無意識的撥弄著琴弦，精致秀麗的臉上也是平時做慣了的笑。

心里卻在想著，方才章公子如往日里一般靜靜聽著琴聲，忽然進來一個侍從裝扮的人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章公子一改慵懶中帶些探索的眼眸，眼里嘴上帶著很好看的笑，是的，不似平時客氣卻疏離的很好看的笑，是真正的有些開心，就那么看著自己。

然后就隨著那侍從出去了。自己雖然沒經歷過男女情事，可是在這紅樓里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了解，章公子并不是因為他們口中的待自己有些情意，才會日日到這紅顏閣來，只為聽一曲琴音或只為一睹佳人。

可是自己在這紅顏閣里不是最美，琴技也不是最佳，到底自己身上有什么是章公子所感興趣的？

“小姐，章公子回來了?！毙觾洪_口打斷了善華的沉思。

只見章公子帶著方才那侍從走進房門，善華起身迎上去?！吧迫A姑娘不必多禮，我想聽一曲引潮曲，還請姑娘辛勞?！?

善華微笑著點下頭，坐在琴前，伸手彈起。

半晌，章公子又開口，“杏兒姑娘，我想吃些糕點，煩請你去街上買些來?！?

杏兒與善華聽后皆是心頭一跳，要吃街上的糕點可以差紅樓里的丫鬟小廝去，這擺明了是要支開丫頭，有話要說了。

杏兒早就想讓章公子能與自家小姐多些親近，就笑著福福身“是，章公子，杏兒走去香糕齋買，杏兒告退。”上前接過侍從手里遞過來的銀子，就出去了。

香糕齋是城里有名的糕點鋪子，可是距離紅顏閣很是有段距離，照著腳力走個來回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

杏兒的用心良苦善華都明白，怕是章公子也是明白的吧，善華面上紅了一紅，眼看著那侍從也轉身到外面去看著，心里想道，謎底就要揭曉了，面上照舊不動聲色，等著那章公子開口?！吧迫A姑娘，請恕章某唐突，只是章某有些事想要請教，還望姑娘能如實告知?！?

“章公子客氣了，只要善華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章某失禮了，姑娘是如何到這紅樓之地的？”

善華心有疑問，卻也照實說了。“章公子，善華自幼父母雙亡，到安城去投奔親戚，不想被奸人所騙，被賣到這紅顏閣?！?

善華怯怯的說，心里想不明白章公子為什么要問這個，而且眼睛一直盯著自己。

“那敢問姑娘可是龐姓，柳城后西鎮洪熙村人?！?

善華猛的抬眼，又馬上垂下眼眸，心里轉個不停，是誰？舅爺？仇人？還是那關玥可能沒死的大哥？章銘看見善華的反應，不禁心下稍有安定，看來是真的了。

又開口“姑娘放心，我不是歹人，只是受人所托找一個金鎖，”章銘小心的說，看到善華聽到金鎖似是有所動容，心下更是肯定，這善華定是那家的龐氏女，章銘從袖中拿出一張繪著金鎖的圖紙，給善華看，

“善華姑娘，你見過這個金鎖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害你的，”

善華心里想到娘臨死前交代的話，關玥的大哥關銘會拿著金鎖來找關玥，關銘，章銘？還是要確定一下。

善華接過那張圖紙，不答反問“好精巧的金鎖，章公子若是有的話，可否給善華看看？”

章銘笑道，“有何不可”從袖中拿出一個很久的錦囊，舊的甚至不配章銘那一身錦衣華服。善華一眼認出那個當年被孫建業搶走的錦囊，雖然比十年前更舊了，可是那種料子，那種獨特精密的刺繡，章銘見著善華盯著那個錦囊，修長的手從那個錦囊里拿出一個被布料包裹的，應該就是金鎖了，破舊的錦囊映襯著嶄新的布料，極致的不協調，隨后金鎖就展現在善華的眼前，善華接過金鎖，真的一模一樣呢！上面是花好月圓，下面是天作之合。

很少有金鎖上會帶著這兩句話的。善華看著金鎖，心里卻在想著關玥的好命，看章銘那派頭，定是非富即貴，可憐自己的爹娘就因為她送了命。關玥以后就是大家小姐了，自己將來就算出去了，也是進過紅樓的人，心里對關玥是又恨又妒。

心里不禁想著不告訴他關玥的存在，可是這是個脫離紅樓的好機會，看來還要依仗著章銘呢！善華自在低頭思考，章銘反以為她是在考慮要不要相信自己，就一句話不說，只等善華考慮。善華打定主意后就說“看來章公子也不是壞人，實不相瞞，善華確是姓龐，我家也是在柳城后西鎮洪熙村。至于這個金鎖，善華手里也有一枚?！?

章銘道“既是這樣，那可否給章某一看?！?

“此物在善華臥房內的梳妝臺的抽屜里，可要善華去取了來?！?

章銘搖搖頭，“我渴望快點見到，就陪著善華姑娘一道吧?！?

善華挑了個少有人行走道兒，章銘在路上一直注意這善華，心里想著她會是自己的妹妹嗎？龐姓女有兩個，哪一個才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呢？眼前的麗人兒溫柔嬌弱，性格倒有些像是母親。

章銘道“善華姑娘，這個金鎖為什么會在你手上？”

善華聽后不禁想著，會不會他并不知道誰才是關玥呢，真正的關玥并不知道她的身世，而且知道真相的爹娘已經不能說話，一個念頭閃上心頭，她要做關家的小姐。

善華斂斂心神，“章公子，請問托你尋找金鎖的人是叫關銘嗎？”

章銘聽了不禁問道“你可是知道什么？你是龐家大女還是龐家二女？金鎖的事是誰告訴你的？”

善華聽后心中一喜，他果然不知道，“章公子想必不是外人，可是善華有些話卻要當著關銘的面才能說的，金鎖一事都是家母臨終前告知善華一人的，善華只能言盡于此。”

章銘只覺越看善華性子越像娘親，這時善華的臥房到了，章銘隱下心中激動，等著最后的確認，善華或許就是玥兒吧。

司徒府，孝德院。

司徒老夫人笑意深深的坐在主位上，看著自己好久不見的大孫兒。

“靖兒，這次回來就別走了，看看你都黑了瘦了！”

司徒靖一身白衣，坐在另一邊，面上掛著溫潤的笑“奶奶，孫兒是男子，自然要有一番作為，況且司徒府的家業還要孫兒來守，孫兒在外游歷也是為了增長見聞，那么以后也不會孤陋寡聞的叫人笑話了去。”

司徒靖看看一旁聽了這話似是不大高興的司徒老夫人，笑意更深“不過孫兒許久未見奶奶，心里倒是掛念的緊呢！這次回來孫兒定要好好待上一段時間，待到奶奶厭煩了為止?！?

老夫人聽了這話也被大孫兒逗得笑了起來“你??！奶奶日日見你都不會厭煩，看來這次你是出不去這司徒府了！”

眼角瞄了瞄站在身旁的小葉，這丫頭瞧著乖巧機靈，一向最得自己歡心，若是給了大孫兒做侍妾，倒也不錯。

“靖兒，你這么些年在外游歷，很是耽擱了不少時間，別家像你這么大的早就娃娃滿地跑了。誒，說來也是你與關家小姐緣分少，這失蹤了這么些年了，怕是找不回來了吧！如今你們名義上還掛著親事，如果不是你在外游歷這門娃娃親我看早就該取消了。也就是你爹念著舊情！”

司徒靖聽后道“奶奶，我爹與關家大哥商議好等到我二十五歲后，若是關家小姐還是找不到，那我們這樁親事就取消了。如今我還沒到二十五歲，是以不必著急。”

老夫人聽后佯裝怒道“我看是你與那關家大公子的約定吧！你爹最是信任與你，這件事若沒有你推波助瀾恐怕也成不了?！?

司徒靖笑著說?！笆裁炊疾m不過你老人家，我就一向愛說，這司徒府里啊什么能逃得了您老人家的一雙厲眼！”

“就你嘴甜，最會哄我這個老太婆！誒，奶奶知道你向來都是溫潤敦厚，你要等那就等吧！這事就過過再說吧。不過呀，這侍妾在大戶人家里哪個不是成親前都有幾個?！?

司徒老夫人說到這里看了看自己的大孫兒，一襲白衫，五官俊朗，溫潤如玉，面帶笑容。哪個女子看了臉都要紅上一紅，小葉這丫頭能伺候靖兒也是她的福分了。

“小葉，給靖兒添些茶?！?

小葉自從見到司徒府的大少爺就一直處于臉兒紅紅，心兒怦怦的狀態，聽到老夫人說到侍妾更是心里想著能在這么美好的人身邊伺候著，乍聽的老夫人叫自己連忙應聲“是，老夫人?！?

小葉慢慢靠近司徒靖，心兒都要跳出來了。

老夫人在一旁看得一目了然，心下歡喜，對著司徒靖道“你剛回來，身邊沒有得力的人，這個小葉在我身邊多時了，伶俐活潑的，長得又惹人喜愛，就讓她到你那兒去伺候著吧?！?

“奶奶，既然是奶奶身邊的老人了，又得奶奶的喜愛，孫兒怎好收下呢，況且孫兒心中已有人選，奶奶就放心吧?！?

“哦？是哪個院子的？叫什么名字？”“孫兒只知她是飄絮院的大丫鬟，孫兒自見到那丫頭就覺得她甚是聰慧可人，算是對上孫兒的胃口了，所以到時恐怕還要煩娘親去梅姨娘處說項?！?

“靖兒若是真的喜歡，奶奶也不會勉強與你。”。。。。

祖孫兩人就這么聊著聊著，飄絮院某個丫鬟的命運就這樣改變了。當然，小葉對飄絮院那兩個大丫鬟的厭惡也加深了。小葉心里默念著兩個名字：善華，孫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