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幾近全家皆身中劇毒，患者已開始出現上述征兆，是以高英亭這才懇求大理寺保密封鎖消息，免于外泄他全家皆身染奇毒，個個癡呆瘋癱的消息。這會子那高英亭正秘而不宣的四處請各種名醫奇士過府解毒診治，歐大夫亦曾過府聽診，據他老人家說那毒已深入體膚，恐難有治好一天。”趙忠心里只覺一陣快意，惡人終有惡報，天理不欺人啊！

她聽了趙忠的猜側后，未曾立既追問，只是沉思默想片刻之后，才臉色深沉話語幽幽的，像似回答更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唸幾句。“死亡有時不是最痛苦地，最折磨人的。身不由己，形同癡癱，時醒時瘋，惹盡世人恥笑指點般活著那才是最苦最痛的。”

蕊娘并非未能尋得更烈毒藥，而是故意如此的，她的報復遠比趙子恒設想的更為深刻。她要的不止是他們的命，更要他們雖生猶死，丟人現眼的繼續痛苦一世。所以她才會于酒中下毒，高家治府極嚴，規據繁多。女眷雖能列席，但卻不得飲碰酒水，她所針對的僅僅是高家的男丁。趙子恒心口一疼，知曉這是蕊娘連帶著為她而做下的，讓高家男丁盡廢。因而高家女眷們大多無恙，可為什么到最后六小姐卻也身故，落了個一尸兩命的下場？高英蕊已身懷有孕，蕊娘應該不會對她狠下殺手的，定然另有變故。

她抬起頭，略有疑惑的嚴肅詢問趙忠。“六小姐是怎么死？她已身懷有孕，蕊娘入府時，六小姐已出嫁，算起來應與蕊娘素無恩怨，實無置她于死地的原因呀？難道中間另有隱情，或有出了變故？”

趙忠的臉色僵了僵，像是回想起了些極為厭惡的事項似的，他的嘴角浮起深濃的嘲諷憤然。趙子恒不耏煩的擰緊眉心，喝訴一句。“事到如今，還有些什么是我經不起，聽不得的，別買關子了，照實說。”

趙忠深吸了口氣，胸膛高高低低的起伏著，隴緊雙眉慢慢出聲。“六小姐的亡故確與蕊娘有關，她的死可以說是意外，也可以說是料想不到的變化。我相信蕊娘不是有意殺她的。高家多人中毒，場面一時間失控混亂，蕊娘事先已于身上藏匿利器，在喧嚷紛雜中，突然抽刀直刺向已手腳麻痛的高英杰。”趙忠猜想那名外柔內剛的女子，是想要親自為夫婿楊守城報仇血恨。

“那后來呢！高英杰為什么沒當場中刀而死，反而死的是六小姐？難道是蕊娘沒得手！”她閉緊呼吸的追問，雙手早在趙忠這幾句話中抓緊桌面上的案宗，抓扯的那僵硬平整的文案封面平添了諸多皺褶紋路。

趙忠稍停了片刻，這才極不屑的哼哧著，“高英杰那廝見蕊娘向他舉刀欲刺，無奈他已手腳麻癱難以逃避。情急之下竟然拉過離自已最近的親人成為擋箭牌，替死鬼，那名親人就是已身懷有孕的高六小姐。”高英杰簡直不配為男人，竟然以親妹為盾牌，致使六小姐當場身亡，一尸兩命。如此自私惡性簡直為人所不恥。

趙子恒聽了后，心緒當既驚恐交雜，驚異的幾乎聽不清趙忠的話。聽手中抓扯的文案封面也松馳滑落。“他，他，高英杰呀！那是你的親妹妹啊！你這個畜生，怎么下得了手將自個的親妹妹推出去替你去送死。”她悲慟驚怒的無法吶喊，嗓子眼兒只能發出輕微的喃喃自語，老天爺呀！人性怎么能丑惡到這種地步。

趙忠也對高英杰的行為極之不屑惱怒，他咬牙切齒的恨道。“爺，蕊娘并非有意刺傷六小姐的，她要殺的只是高英杰而以。若非蕊娘對錯傷了六小姐這一變故驚慌錯懼，也不會給高英杰回神的機會將她推至欄桿處，意外的從高聳的樓閣上摔落送命。”趙忠緊緊的定視著趙子恒驚異交加的雙眼，一字字繼續吐露著。“爺，蕊娘的死并非大理寺所述般懼罪自盡，是高英杰親手推她落樓的。

趙子恒只覺的全身有如雷轟般，心神俱似潮汐般震蕩起伏，久久不得言語。趙忠緊張的關注著她的面部神情。主子雖外表看似平靜無恙，但眼睛瞳仁的色彩卻像似在慢慢的加深，趙忠知道此時此刻她的怒火仇痛是急需泄憤的。趙忠靠近趙子恒耳邊，輕緩的告知另一訊息，“爺，歐大夫告訴我，高英杰還活著。蕊娘在他身上下了比別人雙倍的毒藥，可他卻還命硬的挺了下來。”

趙子恒剎那間身形微僵，她恨的幾乎一口血噴嘔而出，轉過頭看著趙忠，高英杰還活著，蕊娘拼盡了她的所有，甚至搭上了六小姐母子兩條命。他怎么還能活下去，她又怎么能允許高英杰活著。眼中閃爍的恨意猶如利箭，蓄勢待發，急欲喧泄。她咬緊牙關繃出話茬，“他還活著，他怎么能活著。”喉頭哽咽半聲，怒叱著伸出雙手泄憤的于桌面上盡力一掃，將桌面上的文案，巻宗，杯盤茶點一切物品會甩掃落地，剎時一地杯盤狼藉。

蕊娘做盡了她所能做的一切，現在該她趙子恒繼續接手，并且來個完結了。她起身離開桌案，腳步慢慢的踩踏過那一地的杯盤狼藉。碎瓷在她踩踏中發出咯吱咯吱的斷裂聲，吸足了茶水的案宗在她的腳下發出細微的嘶嘶響動，她像似在沉思默想著些什么，雙臂往后交置，手掌握緊拳來回踱步。

趙忠看了看趙子恒情緒外泄的有點扭曲的面容，她不復平日的斯文溫容氣度，看上去平添了幾分凌厲妖艷，只是這份另類的麗色卻不會給予任何人賞心愉悅的感覺，更是讓人一眼看上去就心驚膽寒的懼怕。

“爺，請息怒。別為了這事氣壞了身子，趙忠在此懇求你讓我去殺了高英杰那畜生吧？為你，為蕊娘，為楊夫子出了這口惡氣，他不配活在這世上，多一刻鐘也不配。”趙忠迎上前向趙子恒建言，他對高英杰的濃烈殺心起了不是一天兩天了，對他而言高英杰已經不能稱為人，而是只披著人皮的畜類。

趙子恒泠冰冰的哼哧一聲，眼角快速的掃過趙忠。歷聲訓斥著，“你去殺他，就不怕臟了自已的那雙手嗎？”這一聲喝斥的趙忠無奈低頭，暗自咬牙切齒。

她看著趙忠慢慢的，另有打算的開口，“殺他用不著你親自去，自會有人為我完美的料理了高英杰。”眼神閃過憤慨恨意，字字堅定別有含意的開口，“我不但要找個要了他高英杰的命，要讓大理寺無人膽敢追查，還要高英亭清楚知道殺他大哥的兇手是誰，卻還得吃了虧只能無聲的往肚子里咽，連過問半句也不敢。我要讓高英杰生不能生，亡不能安。”至于那人選是誰，她心里已經決定好了。趙子恒看著房門，清楚明了的吩咐，“開府門，備馬車，本官要外出。”

洛陽的初更夜晚是不輸于白天的熱鬧繁華的，街頭處處華燈高掛，人聲暄騰，若將白日里的洛陽城形容為一名華麗的貴婦，那夜幕下的洛陽便是名俏麗的嬌佳人，日與夜之間有著絕然不同的風情。

夜幕下，一隊人馬正緩慢的徐徐而行著，領先開路者正為騎駕于馬背上的徐品才，他面容嚴瑾，意氣逼人，仿佛跟隨著的不是只有十幾人的小隊伍，而是率領著將要征戰沙場的千萬精軍。

跟隨于徐品才身后的僅僅有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架車者是徐克，馬車兩側各緊密跟隨著五名護衛，十名護衛于明處，另有十名護衛為暗，各自緊密保護著徐品才與馬車上的人。

暗淡無光的車廂內，趙子恒與趙忠主仆兩人相對而坐，兩人卻異常沉默，趙子恒安靜的穩坐不動，她的身上披了件寬大輕薄的銀灰色連帽披風，幾乎讓她整個人從頭到腳的籠罩在披風遮蔽下。她低頭垂視像似在沉思些什么。看上去就如同車廂內的一小塊陰影似的，讓人輕易察覺不出她的存在，窗外偶爾透過絲絲縷縷的燈亮似閃光般在她們主仆身上流轉著。

趙忠皺緊眉頭望視著主子，當他知道她要去那，也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誰后，心緒便高懸深慮再難放松。可他卻無法阻止得了她的任何決定，只能跟隨前往。

很快馬車便停滯不前了，徐克提醒的聲音也響起了，“大人，我們到了。”趙忠的雙手當既緊握成拳頭，額角青痕微現，他盯視著趙子恒，期盼著她能更改決定，別踏下馬車。

但趙子恒微微動了下，接著一只手輕慢的拉開車門，掀起簾幕，徐品才的面容呈現在趙忠視綫內。他將那只伸了進來的左手朝趙子恒移過，掌心在空蕩蕩的空氣中向她等待著，趙子恒亦伸出右手放置于那只空懸的掌心中，他的左手，她的右手緊密牽系著，他小心的扶持著她跨下馬車，她在他的牽扶下慢騰騰的踱出車廂。

趙忠也隨之踏下車廂，雙腳剛踩踏在實地上時，便看見了映入眼簾的那道暗黃大門，門楣上懸掛著一方牑額，上面書寫著明日高照四個大字，趙忠心底嘆息，還是跟著她來了這，王家，王文府邸。

黑夜下的街道有些冷清，人行稀少，今天是朔日，圓月縮變為一注小小的月牙兒，照不亮夜幕下的洛陽，亦照不進這條街道，大門邊高掛著的兩只燈籠仿佛便是最明亮的光茫了。這樣的夜，這樣的月，或多或少都是讓人惶恐不安的。但徐品才一行十數人卻不以為意，坦然置之。許是除了趙忠，所有人都抱著種既來之剛安之的心態，沒多大異樣。徐克跳下馬車，快步走至大門邊，伸出手大力敲響著沉重的紅木門版。

沉重的大門緩慢的微微開啟了一小片，探出了兩個身著下人服飾的中年漢子，他看了看衣履普通的徐克，略帶些不耏煩的追問，“誰呀你，大半夜的亂敲門，知道這是那位大人府邸嗎？也敢亂闖！”

徐克并未見惱怒之意，只是笑瞇瞇的請對方見諒，“大哥莫惱，深夜敲門卻有不該，但還請大哥通報聲，御史趙子恒大人想求見王大人一面。”說著順勢舉高了早先已握于掌心的那塊牙牌，昏暗深黃的燈色下，象牙色官牌上的純墨色的字跡既使在昏暗中亦是異常清楚可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