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見壯面面相覷，兩人終于自那扇半開的門后走出了整個身子，打量注視了下徐克身后的一隊人馬，護衛們看似隨意站立，卻各自占據著四周各個方位，在明眼人心中便能立既明了，這是個微形八掛兵陣，他們正如同作戰的軍隊似的占據著地利優勢，將站處于最中心的三個人圍護合并著，門房雖看不懂這些，但亦能感覺得到這些人排場浩嚴，立于其中的徐品才更是官威森嚴，殺氣逼人，而身處重重圍護中的那個從頭到腳包隱于披風中的趙子恒，雖只能隱隱約約的露出小半個身影。便開始意識到來人非他們可待慢得了的，兩人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換上另一副笑盈盈的敬奉面容。“大人見諒，小的眼拙，這雙眼珠子實在是沒用。”“是啊，小的這就立既去稟報方總管前來迎接貴客，大人還請稍等片刻。”說罷便有一人飛快的跑了進去向總管告知，另一人則留了下來陪候著，“外頭風大，還請大人移步院園靜等吧，園院清靜安寧亦可欣賞園景，倒也是算得上別樣的風雅。”門房討好恭敬地迎請趙子恒等人進院園內稍等。

在場諸人皆同心齊意的沉默不語，門房只能苦苦的撐著幾近僵化的笑容陪候一旁，就在他以為不會等得到一絲微薄的回應，久久靜寂過后，一陣清亮傲然的嗓音傳來。“不用了，本官就在這等著吧！王大人若是不愿意接見，那本官倒也用不上厚著臉皮迎上門。”這一聲猶如深夜山谷投落下似鏡面般平靜湖水中的一顆石頭，激蕩起陣陣余波。

門房唯唯諾諾的低頭應承著，富貴豪門規范縱多，單以這迎賓一條亦是其為講究的，半門稍候，全門為迎，似乎來人們也是極懂得這些細規繁則的，門房的眼角悄悄的向前移，使勁想看清那被眾多護衛圍護于正中心的人，可無論他怎么用心細看都看不透那重重人墻。

門房漢子第一次感覺到等待是最讓人不耏煩的，也是最讓人不安的，盡管府門外站立著十幾個為數不少的人，但卻有種漸漸地彌漫開來的死寂。那些人個比個的沉默靜寂，面無表情的像極了木頭人。門房心里暗自嘀咕著，這到底是那個府上的護衛呀？怎么這樣另類不同。

等待并未持續太久，很快門后的小世界便響起了陣陣喧騰，半開的暗黃府門徹底開啟，王府的下人們個個手持燈籠，整齊的排成站立著的兩小隊，照亮了門外暗淡無光的一大片地方。這突如其來的光亮照得趙忠都有點皺眉頭，他抬頭盡力的適應著，光亮的那扇大門后正有個身影漸漸清楚變大著，門房驚異的望著出門迎客的總管衛五，再次在心底暗嘆，能讓總管如此慎重接待，來的真是位貴客呀！

“王府總管衛五見過趙大人，未知大人來臨，下人無知諸多待慢，還請趙大人見諒。”衛五抱拳行禮，言語極為城懇意切的，慎而重之的向著重重圍繞中的趙子恒開口進言。

片刻后，護衛們隊形開始漸漸地分化為兩半，緩慢的露出一個正慢速走出的銀灰色身影，她的身后跟隨著素來鮮少遠離身側的徐品才與趙忠，走動間披風尾端揚起的漣漪，恰似海岸邊飛擊的浪花，一行三人穿越過護衛們，氣勢逼迫的出現在衛五面前。

衛五伏腰伸臂迎請他們進府，生怕有丁點待慢，“趙大人請，諸位護衛兄臺們請！”人群一個接一個的經過衛五身邊，他始終謙虛謹慎的低頭垂視地面，維持著大戶門第主事管家的謙恭風度。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王文的府邸，浩浩蕩蕩的人群穿過長長的回廊，看似熱鬧喧騰，卻又顯得異樣的安寂。“衛總管，未知王大人愿于何處接見本官？”趙子恒一邊環視沿路園景，一邊蠻不在意的詢問。昏沉夜幕中只覺得處處林蔭暗黑，這樣的園景白日里可能清幽別致，但在深夜里是鶯啼風陰的猶如野外，卻讓人極為不喜。

“大人言重了，小的身份低微豈能擔得起如此敬語，若不介意亦可直呼小名衛五既可。趙大人能光臨府上，那便是我們王家上下的榮幸，老爺已吩咐在大廳設下茶宴，接待趙大人，另于偏廳中設有茶座與予諸位護衛兄臺稍事安歇。”衛五嘴角含笑，語態謙卑唯恐的繼續為趙子恒引路。

很快他們便能遠遠的看清燈火通明的廳堂了，只見廳內亮如白奏，薷香的味道散的極遠亦還讓人沾衣既香。趙子恒略微聞吸半口，既忍不住的開口贊賞，“燃的真可謂是不可多得的好香呀！”她能聞得出，廳門薷燃著的是極上等的蘇合香，這香產自西域境外，每年由商隊們不懼千里遙遙運至洛陽，香味似蘭，又似檀，時散時變，極為變化多端，故而為富人們所追捧購買，真可謂是貴價千金。

衛五方至廳外門欄下，便不再前進了，只是含蓄的暗請護衛隊移步旁落的偏廳。護衛隊未得徐品才示意，無人妄動半步，依舊原地站牢，等候指示。

“既然主人家如此設想周到，盛情款帶。我等若是太過客氣，反而嬌情了些。品才，你帶著護衛兄弟們去偏廳歇歇吧！趙忠陪我進去便行了。”她沒太在意的揮手示意護衛隊隨衛五另歇別處。

徐品才眼瞳頓時一緊，表情有點欲言又止，但一見到趙子恒暗含笑意的目光后，便也沒太堅持，只是不放心的叮囑了句，“護衛隊們就在旁落小廳內，有什么需求，輕喊半聲立既趕到。”這句話與其說是告訴趙子恒的，便不如說是在暗中警告著衛五，別對她動什么歪心思。

趙子恒揮揮手，示意他放心，“別擔心，府上的主人是不會難為于我的，至少他今晚不會。”這不是王文一直所期待著的嗎？她的親自登門拜訪，至少他今晚是不會為難于她們一行人的。

徐品才與趙子恒默默對視，透過彼此之間眼神交流片刻后，徐品才這才帶著護衛隊隨衛五移步不遠處小偏廳，可很快他的身影就又閃現在趙子恒的視綫所能及的廳欄下。昏暗燈亮下，雙方的身影皆有些漠糊，她無言的望著他，他亦注視著她，淡淡的笑意不著痕跡的浮現在彼此嘴角。衛五有點為難的看著兩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直到徐品才輕緩的開口，“我就在這等著，別怕。”衛五這才稍稍放心的向趙子恒走去。

隨他去吧！趙子恒不再多言，跟隨著衛五踏進了廳堂。廳內極為寬敞，擺設間處處透出種文雅的儒學風格。滿堂沉靜的就只端坐著府邸唯一的主人王文，他坐在黃花梨茶案邊，正手執一壺剛燒開的還冒著熱煙的沸水，神態溫和又仔細的將沸開的泉水，緩慢的傾倒進繪有鯉魚戲蓮圖式的瓷壺里，廳內那飄散著的濃郁蘇合薷香仿佛亦在他的操作下，漸漸地透出絲縷淡而似無的茶香。

衛五剛想告知自家老爺，趙子恒的到來時，她訊速的伸出食指示意衛五噤聲，衛五極有眼力見的合上已半開嘴，趙忠向衛五使了個眼色后，衛五靜悄悄的退下了。

趙子恒掀開復蓋于頭上的披風，披風內繡夾的縷縷銀絲綫觸光既閃，剎那間滿堂燈光閃爍過一絲明亮的銀光。王文沏茶?杯的左手顯震了下，手上的動作停滯，唇邊涌現欣喜的笑靨，溫和從容的輕言，“子恒，你來了。”

她帶著趙忠正一步步的向王文走近著，每一步都走的極穩，亦極慢，雖然走的力道輕微，但腳上穿著的淡青繪云紋錦鞋踩踏在光亮的紅木地板上，還是時不時發出咯咯響動，每一步，既一響，那些響聲仿佛有生命力似的穿過衣履，一聲聲的敲擊進王文的內心。

腳步聲停了，她站立在了王文的面前，只要他一抬頭就能見得到趙子恒，“深夜來訪，諸多打擾，還請王大人莫怪下官唐突。”一室光亮將趙子恒溫容笑靨映照出別樣的清泠氣節，仿佛雨后筆挺剛直的翠綠青竹，寧彎不折，堅忍不拔。

王文略為抬頭便能與她對視著，趙子恒一身淡雅湖綠綢衣配清冷閃亮銀灰色披風，臉上微現笑靨，顯現出種秀俊靜雅，高雅潔凈的君子風骨。看得王文都感覺雙眼有點眩惑難移，“未知你今夜前來，下人們多有待慢，累你于門外夜露中苦等，確是我這主人家的不是。來茶剛沏好，來，坐下喝一杯，就當是我為你賠罪了。”?珍小巧的茶壺中，那金黃透亮的茶湯緩緩傾倒入桌案擺放著的一只只小杯中，茶湯飄散的熱氣頓時讓小杯中的各色金魚鮮活似浮游，極為惹人欣喜。

她沒有推托，利落的解下披風放置于趙忠手中，再落落大方的坐在王文面前，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他那優雅嫻熟的茶藝手法，愛茶之人雖各有各的講究手法，但卻有一樣皆為相同，那便是頭一遍茶為次，絕不飲服。茶葉的存放時間越存越淳厚香濃，而歲月在給與它們添香加淳中，也不可避免的落下塵灰污垢等細微不足。茶并別物可予清洗，唯有在泡制過程中以沸水泡開頭遍，以讓茶葉徹底舒展荕骨，還復最初潔凈清新。

可讓人芧盾的是頭道茶卻是最濃香撲鼻的，倒之可惜，飲之澀苦，茶道藝者便想出了以頭道茶湯?杯手法，杯有余香，濃久不散，配以接下來的香茗，方可稱得上是上品茶湯。

很快第二道茶水便沏了出來，王文先為等待中的趙子恒奉上一杯，杯落無聲，輕擺置桌案，散出淡淡的薄薄茶霧，勾人味蕾，“請。”王文含笑以指示意。

趙忠身形微動，剛想上前暗中以懷中銀針測試一二，但趙子恒卻揮手阻之。趙忠不服便以眼神暗自問之，這可大意不得，若是這王文心懷惡意，豈非中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