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忠厚仁城之下
- 晚唐離歌
- 水煮菱角
- 3191字
- 2013-10-19 11:29:01
“此物便是無色無葉的醉陀螺吧?”憑空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嚇了阿虎一跳。“滴”一聲,手中的小瓷瓶也拿不穩的掉落在地,瓶內還剩小半份量的粉末灑落地面,讓伙房暗黑的磚石剎時白了一小片地面。
門外,已進城的趙忠與本該昏厥不醒的趙子恒,并肩站立注視著阿虎。阿虎驚恐的癱坐在地上,一聲不出的看著他們渾身發抖,趙忠上前伏下腰,撿起那小瓶子交到趙子恒手中,然后警惕而又仇視的站在阿虎與趙子恒之間,準備隨時對阿虎動手。
她把玩著那小瓶子,瓶身輕薄透白,卻繪畫出極精美的西域經商圖案,是件上等的唐三彩。趙子恒笑了笑,“難怪呀!近來我總覺得身子越來越不對經。你曉得我從不輕易看大夫,所以便在我的飲食里隔天加一點,隔天放一些。讓我看起來就像似肺癆初期那樣,漸漸地乏力,慢慢的開始咳嗽,直到我吐血。”趙子恒的眼神一暗,“正哥他便是因肺癆而過世的,外界必然認為我是早些年從他那染上的。等我吐血而亡后,必不會引起別人疑惑,跟了我幾年倒真學會了些本事。”
她很平靜淡然的將小瓶子扔回阿虎身邊,那樣精致美麗的瓶子,實在不該用來裝這些個害人的東西。在阿虎看著落地不停打轉的瓶身時,她淡然開口,“說吧,高老爺他許下了什么給你?”
明明趙子恒的聲音還是與往昔一樣隨和親切,但卻讓阿虎止不住的從心里恐懼起來,發不出聲。“還不快招。”趙忠利落的抽刀出鞘,刀鋒直貼在阿虎脖頸上,鋒刃的冰冷與寒涼讓阿虎的心差點跳出喉嚨,他是知曉趙忠對趙子恒不二忠城的,單是對他敢在趙子恒飲食動手腳這條,趙忠就絕不會放過他的。
趙忠另只手緊緊掐住阿虎的脖子,力道重得讓阿虎立既臉色發青,使力掙扎想擺脫趙忠漸漸地加重力道的手。“說,是誰指使你加害爺的,你這忘恩賣主的小人。”一想到主子身體日漸見差是因為他隔天差日的毒害。想到對此一無所知的自已,還曾幫著他端著那些子名為?品實為毒藥的食物給她吃下,趙忠就恨不得當場將阿虎掐死。
“趙忠,松手。我沒問完之前,別讓他死了。”趙子恒漫不經心的輕輕提醒著,架不住她的命令,趙忠只能松手讓阿虎摔倒在地。“咳,咳,爺繞命啊,咳。爺繞命啊。”阿虎努力平復氣息,死里逃生的恐懼嚇壞他了,什么樣的榮華富貴都比不上命來得重要啊。
“說吧。高老爺到底許了你怎么樣的未來,我還等著聽呢。”定然是很美好的吧,比她所能給的更多更好。
“爺,你放過我吧。我說,我說。”阿虎痛哭流涕的對趙子恒跪求著,“老爺答應事后將八小姐許配給我,還要讓我當官,光宗耀祖。我這才迷了心的,爺是我對不住你。可求你念在我侍候大公子一場的情分上,侍奉你多年的份上,放過我吧。”阿虎伏著身想拉扯住趙子恒的衣袍下擺,哭喊悲求著。
趙忠狠狠地一腳踢開了他,不讓阿虎有機會接近趙子恒身邊,“所以你就下毒害爺。你這爛了心肝的東西,真是,真是…”不善言語的無法再怒罵下去,便又狠狠的給了阿虎一腳。
“趙忠,算了吧。高老爺給他的條件如此豐厚,也難怪他會動了。”她看了看還握在手中的信函寒透心的嘆氣,“再說了,我回不回得來還不一定呢。”一順手就信函扔進了燒得正旺的爐火中,紙張小沾火星既著,很快便化為灰盡,她今天還得赴個安危未定的約呢,那還計較得了那么多。
“爺,難道就這樣放過他嗎?”趙忠極不服的問。就這樣輕易放過害她的人嗎?不,他絕不,趙忠心底狂吼著。
放過他,趙子恒唇角浮現一絲冷笑。她終于舉足踏進伙房了,踩過灑落在地面上的白花花的醉陀螺粉末,一步步向阿虎走近,也惹得阿虎驚恐的開始后退著。“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嗎?”趙忠再起一腳將阿虎踢上前。
她撿起地上的小瓷瓶,塞到阿虎掌心,他驚疑的想甩開趙子恒的遞過來的瓶子,“拿著,好好拿著。”她別有用心的低聲說著,硬是將瓶子塞進阿虎手心。“放過他?我是否愿意放過他,這可不要緊。要緊的是高老爺會不會放過他,高國昌向來狠心腸,用過的棋子從未有全身所退者,既使倚重如我亦如此。更何況是他一個小小的奴仆,高家的人可都是從骨子里透著狠勁呢。”她帶著快意盯著阿虎眼里越漸越深的恐懼。
這一席話聽得阿虎冷汗直流,他自幼在高府長大,高家人的行事作風與視奴仆們生命于野草的價值觀,阿虎是很明白的,又豈會不知趙子恒所言皆實。
“阿虎,你好自為之吧,對高國昌而言,你只是個低賤的家奴。如何能配得上八小姐?他的女兒們可都是要用來政治聯姻的,絕不會低嫁,別癡心妄想了。我不追究,但高國昌卻不會輕易放過你,無論你是否能毒死我都一樣。”趙子恒極是快意的笑逐顏開,享受她給阿虎所帶來的恐慌,“趙忠,咱們走吧。”在她的堅持下,趙忠只能忍下憤恨放過阿虎。由著他繼續僵硬的跪在伙房,目視她們的離開,為自已一時的鬼迷心智悔恨不已。
坐在搖蕩的車廂里,趙子恒臉上不斷浮現冷笑。外表越忠厚老實的人,就越可能在你背后捅刀子。她腦海里不禁閃現過高化的身影,那張永遠忠厚正直面容,就是這張臉讓她與趙正付出了悔恨終生的代價,他給了她最深的教訓。
高化與徐品才摧毀了她對世間一切的信任感,也因此幾次讓她逃過暗算,真是既有利又有?。現在要趕赴的是高英亭邀約,盡管她不愿意見此人,但今日卻不得不赴約。徐夫人。在徐品才還滯留洛陽的情況下,這個稱呼幾乎能威協得了她做任何事。
“爺,高家別苑到了。”馬車停下來,高英亭,我來赴約了。掀起簾布,走下馬車,發現日頭已半傾,離日落不遠了。別苑的門竟大開著,只的一個男丁守在門邊,像似早就在等著她似的,趙子恒認得那個家丁,他是高英亭身邊的下人。
趙子恒帶著趙忠踏進了那?開的大門向里走去,一路走來,苑里內外都透著冷清,偶爾也只有一兩個仆婦。“高英亭呢?既然約了我,何不出來見人。”她很是不耐煩的質問,正帶領著她們主仆進苑的下人。
“趙大人莫急,我家主子在廂房候著呢,請隨我來。”家丁在前引路,他們主仆便跟在后頭,直到停下腳步。趙子恒平靜的目光閃過一絲奇異,這間房是她來到洛陽的最初起點。高英亭竟不知是懷著怎樣的心態,約她來當初養傷的廂房。
“趙忠,外邊候著,沒我叫喚別隨便進去。”深吸口氣,推開虛合的屋門,踏步進去。屋里并沒點燈,只有夕陽暗紅的光綫照射著。房間里的擺設倒是沒怎么變,正中的躺榻上好像擺著一件女衫,越走越近,越看越覺得這套衣裙眼熟。直到終于想起,這曾經是屬于她的。趙子恒伸手觸摸著那淡黃色綢裙。“砰。”門猛不防的關上,引得屋里內外一聲驚響,讓她的手抖動了下,也讓趙忠擔憂的喊著她,“爺,里頭發什么了?你沒事吧。”“我沒事。”趙子恒看了看高英亭,她訊速的安撫屋外的趙忠,若是慢點,怕趙忠就要沖進來了。原來高英亭一直躲藏在門后,難怪進屋后沒見到他。“英亭,我既然來了,你又何必裝神弄鬼的。”她很不滿的質問。
“是不是覺得很眼熟,還記得嗎?這套衣裙是你當初穿的。”高英亭緩緩向她走近,趙子恒低頭注視著衣裙。衣料是前些年蘇杭貴婦們最為珍愛的瑚綢,裙子的樣式于當下裙裝中早已不流行了,就連裙帶上都還殘留著幾道裂痕。也許是衣料上佳,或者是因細心保存的原故,衣裳并不顯得陳舊,還算潔凈。只是她沒想過高英亭還依然保留著它。“沒想到你還留著,都是舊東西了。”
高英亭從趙子恒手中抽出那裙裝,緊緊的握在手中,貼在胸口,像是對它極為珍視與懷念。“五年了,這是我對你僅有的美好念想。也是我過去放不下的劫,但現在我不想再留下去了。”他猛不防雙手運勁,“絲嘶”一聲,那淡黃色保存極好的綢裙,陪伴著他五年視若珍寶的衫裙就這么化為兩塊布帛。
“我至今還記得你暫留于此處的每一刻,那一年我無意間從尸橫遍野的麗河中救起了你,帶著你遠離紛爭不斷的蘇杭地區,來到了帝都洛陽。原以為此生得遇于你是上天給予我的一場天賜姻緣,可沒想到啊!沒想到。”濃郁的酒味從高英亭身上傳出,隨著他向趙子恒的靠近,她更是覺到了一股酒氣撲面而來,他怕是喝了不少。
高英亭提高聲量的沖她吼著,“沒想到我救的會是個寡廉鮮恥的女人,她就像似巫婆對我下的咒一樣。讓我癡迷,讓我瘋狂,讓我每天都沉陷在對她求之不得的渴望下,讓我開始踏上出賣靈魂的不歸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