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過往

殷燁晨不是很明白這個女子，怎么每日里都那么鬧騰，在院子里上躥下跳舞刀弄劍的搗騰那些高樹矮木，弄的滿院子都是殘枝碎葉，雖然對白露的行為頗有些微詞，但殷燁晨也懶得理她，因為他知道，如果真的跟她辨別此事，定會被她牙尖嘴利的吵的頭疼，索性就真的隨她了，也沒心思看她到底都在干嘛。

過了幾日白露好不容易將院子里滿地的瘡痍打掃干凈，也顧不得滿頭的大汗就跑去亭子里找殷燁晨來看自己的成果，殷燁晨頭都沒抬，說了句沒空。

白露哪里受過這個，氣的剛想教訓殷燁晨沒禮貌，就聽見身后有人喊自己，回頭一看，是青龍，白露瞬間樂開了花，她躲在這這么些天，哥哥總算來找自己了，兄妹二人相見很是絮叨了一番，青龍一個勁的問白露有什么有什么事，從收到消息到來的路上，青龍都擔心的不行，白露甩甩胳膊說沒什么大礙，剛想說走鏢的事，青龍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不要在殷燁晨面前說太多，白露會意便住了嘴，然后又挽起青龍的胳膊撒嬌，“哥，我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我在這過的有多辛苦！”

青龍笑著摸了摸白露的腦袋，然后轉身對殷燁晨行了個大禮。

“想必這位就是泂水山莊的少莊主，舍妹押鏢路過貴寶地遭遇小人相害，多虧少莊主相救！青龍在此謝過殷少莊主！”

殷燁晨起身稍微躬身回禮，“嚴重了，另妹雖然遇險，但并不是我出手相救，是另妹本事大，自己化解罷了，我只不過是騰讓出空屋一間，不至于讓另妹流落街頭而已。”

“殷少莊主客氣，如若不是殷少莊主肯以泂水山莊的名頭庇護舍妹，怕是舍妹定會繼續遭小人追殺，此番大恩無以為報，請受青龍一拜！”

殷燁晨擺了擺手，“什么泂水山莊，早就不復當年了。”說完殷燁晨不禁嘆了口氣。

青龍也知曉泂水山莊自老莊主中風后山莊就此沒落一事，便不再在此事上多做口舌，只一再言明自己定會報答此恩，因這次白露所押的鏢還未完成，只能先行告辭，他日再登門拜謝。

殷燁晨本就是清冷的性子，點點頭拱拱手，算是作別。

白露被青龍帶走，下山的路上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些踟躕，有點悶悶不樂的。

青龍見向來嘰嘰喳喳的白露安靜了，覺得奇怪，“你一個勁的回頭望啥呢？”

白露搖了搖頭，說沒什么。

白露知道江湖萍水相逢，除非特意，真的很難再遇見了，那個時候她自己也不知道心里那點惆悵算什么，就那么跟青龍回了鏢局。

只是白露回了鏢局以后，就經常發呆，她總是能不經意就回想起在溪邊遇見殷燁晨那晚，他說：“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白露特意去買了書回來，看來看去，總是在翻停在那一頁，直到鏢局里二當家秦叔的大兒子，拿了一把斷刀來提親，那把刀是一次走鏢的時候，他為了救白露，替他擋下背后的襲擊時，砍斷的，他說，以刀為證，我日后定會好好保護你，我喜歡你。

白露愣愣的看著他，突然想起殷燁晨，此時他定是在亭子里煮茶看書，白露想，原來自己茶飯不思的，是因為她看上殷燁晨了，她摸了摸嘴唇說對不起，我不能許你，我心里好像有人了。

白露從小在鏢局跟哥哥一起長大，第一次有這種心思，可她沒有平常女兒家的矜持，既然知道自己喜歡殷燁晨，二話不說就奔湫州去了。

再說那邊殷燁晨，自白露走后，他在亭子里呆坐了良久，卻有點心緒不寧的，書也翻不動了，茶也涼了，待他起身想回房間時，不知怎的就繞到白露住的那個院子去了，當他看到滿院的雜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栩栩如生的幾座植雕與灑掃干凈的院落時，那時殷燁晨內心的波動是旁人無法理解的。

父親中風癱瘓，山莊沒落，他無意經商，全由弟弟殷燁暮打理，他從小就被父親培養習武練劍，任何事都由父親安排，父親一病倒，他開始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任憑山莊荒廢，他幾乎是絕望的，可是看著眼前白露做的一切，他感覺就像被人從大雪堆里拽了出來，他覺得他能活下去。

當白露又一次敲響山莊的大門，當殷燁晨開門看見白露時，殷燁晨更加覺得，他真的可以活下去，生活下去。

“殷莊主，小女途經貴寶地，但路遇一伙強盜，奈何雙拳難敵四腳，好不容易逃脫出來，還望莊主能收留一晚。”說完白露狡黠的笑了起來。

殷燁晨看著白露又想起那只兔子，不覺也淡淡笑了，笑過后又覺尷尬，咳嗽了一下說了聲自便，便轉身往院里走了。

白露那時感覺每天都很快樂，不管殷燁晨多冷淡，感覺每天能看見他，就很開心，無聊時就滿院子翻騰，山莊里的花草樹木都被修整的井井有條，白露擅長使劍，一點也不覺得累，權當做練武了；白露發現定期的山下都會送來一些生活上用的東西，她便嘗試著下廚做飯，很難吃，但殷燁晨很給面子的也都吃了，有一次她做的豇豆，估計是沒熟，吃的中了毒，殷燁晨連夜去山下叫來了郎中，扎了針灌了藥，才好了。

那晚跟郎中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男子，那是白露第一次見到殷燁暮，殷燁暮見白露目中有疑，便簡單解釋了一下，白露才知道為什么殷燁晨自己住在山莊卻餓不死，后來殷燁晨便讓殷燁暮找了幾個仆人上山，負責打掃做飯等雜事，他說白露是客人，還是有人照顧的好，白露知道，殷燁晨是不敢再吃自己做的飯了。

雖然人不多，但慢慢的山莊有了人氣，殷燁暮覺得有白露出現真好，他也很喜歡白露，偶爾會上山看看殷燁晨跟白露，殷燁暮覺得雖然殷燁晨還是不怎么笑，但感覺柔和了很多，覺得有了生氣，白露總是換著法的逗殷燁晨開心，有時還會去請教殷燁暮，問他殷燁晨都喜歡什么，問他殷燁晨以前的事，不過白露耐心有限，有時難免也會發些刁蠻脾氣，但性子耿直，轉眼就忘不記仇的。

白露就這么一直山莊住的挺愜意的，沒覺得有什么不妥，時光匆匆而過，轉眼就是一年，直到青龍怒氣沖沖的到來，白露離家時就留了個字條，說自己出門辦事讓青龍不要掛念，住在山莊也偶爾會寫信給青龍報個平安，青龍是剛剛才知道原來白露這一年都賴在山莊，青龍很生氣，帶著白露到殷燁晨面前各種賠禮，說自己管教無方，讓莊主見笑，這就帶白露走，不再打擾貴莊。

白露怎么都不肯跟青龍回去，眼巴巴的瞅著殷燁晨等他挽留自己，可白露哪里知道殷燁晨又有什么理由去留她呢？

殷燁晨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白露被青龍帶走，他明白青龍說的對，名不正言不順，繼續下去只會毀了白露的名聲，就算把白露留下了，自己又能給她什么呢？

白露回了鏢局后就開始跟青龍賭氣，兄妹二人開始了漫長的冷戰，白露一邊氣著，一邊期待著，她希望殷燁晨能來找自己，可她等來的是秦家的親事。

白露說，那時候她很難過，她想或許殷燁晨真的沒看上自己，是自己一廂情愿。

青龍第一次那么強硬的要為白露說媒，鏢局里的事情也不再讓白露插手，請了個嬤嬤教導白露，白露分外煎熬，不是因為學習女紅，不是因為學習彈琴，是因為思念，她無時不刻不在想著殷燁晨，婚期越近，她就越想的要發瘋，最終還是在大婚當晚連夜逃了出來，她覺得一定要找殷燁晨說個明白，不然她不甘心，她還從沒向殷燁晨表白過心跡，雖然她覺得她做的已經足夠明顯，但她還是想親口跟殷燁晨說，她喜歡他。

如果得不到回應，那她便死心。

當白露再一次敲開山莊大門，殷燁晨看見穿著喜服的白露時驚呆了，他有得到白露要成親的消息，所以當他看到白露一身紅裝的站在門前，他竟一個字也說不出。

“殷燁晨，我要成親了。”白露先開口道。

“恭喜白姑娘。”

“你就只有恭喜二字么？”

“俗事纏身，不能出席姑娘喜宴，擇日送禮賠罪。”

“殷燁晨，你少給我裝糊涂，你看不到我穿著喜服么？”

“看到了，所以白姑娘此刻應該在青龍鏢局，不該在這。”

“我在這，是因為我想見你。”

殷燁晨沉默無語，白露倔強道：“殷燁晨，我想見你是因為我喜歡你。自從那晚在溪邊遇見你，我便鐘情于你。”

殷燁晨抬手道：“姑娘大婚之日跑出來，想必尊兄擔心不已，還是速速回去吧。”

說完便關了大門，全然不顧白露一臉的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