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官
- 無曲癡,逆輪劫
- 墨兮公子
- 3004字
- 2015-10-27 18:09:50
每個人生來就有自己要走的路。
太息的路,很漫長。
兩年期間,司命曾下界一次,她雖然不知道何時天地條令變得如此寬松散漫,但還是十分高興。
安德九年,中書令太息被貶。
似乎這是朝中的一件大事,一個三品中書令,朝野上下,卻舉足輕重。
由于懷德治水失察,朝廷降下的圣旨十分嚴厲。
從長安內外,道各大省份,幾乎眾所周知。
貼金軸上寫得莊重,大抵就是罰了幽禁,貶了官職,不可參加朝議。
無曲聽說后一句,“你倒有膽子將詔書偷來。”
溫若很是滿意,似乎對她現在的做法更加贊同了些。
冬季過去,就入春了,如今安德朝野上下關系錯綜復雜,聽說太息頒布的條令上奏之后君主大加贊賞,卻是各個關系受到了打擊。也怪不得人家不愿看到他。得民心,失政心,沒有什么是兩全的。
兩年還不足以讓一個六七品的小官到三品中書令,兩年半卻足以讓一個還沒有站穩腳跟的獨立思想受到根本的打擊。
聽說云城的勢力遍布天下。這真真正正的親手所述詔書都能被偷來。無曲也是不奇怪的。
溫若很會照顧人,也很會拉攏人心。這兩年在長安的勢力逐漸增長,而無曲也證實了一件事,他就是太息原本的師父。
這個師父怎么也不像司命說的那樣子,窮困潦倒,活不下去,報國無門,有才無家。無曲默了默,看那副司命帶給她的畫像,終于接受了事實。
司命的原話是:“或許是因為你的出現改變了他的現狀。但他原本是要達官顯貴,一生無憂的。此時享受了太多的榮華,只好老年再要奉還。為不改命數,就要顯赫到極致。以此沖一沖破災。天主想來有很多年的機會,不如好人做到底,保住他的榮華富貴。”
他為此向無曲拜了一禮,她也不好拒絕,只能妥協。她向司命詢問白子畫的事,他卻閉口不言。無曲只覺得生分,按理說他心思縝密,怎么好幾天都沒有回來過一次。這幾年她累得很,以為快要回去的時候,才發覺只過了六年而已。
司命說天上的規矩,無曲以為天上的規矩甚是寬松。
司命說他同白子畫交情并不好,無曲卻知道再不好的交情也不至于什么都打聽不出來。
于是,司命背負著重要的使命回了仙界,打算下一次過來的時候告訴她。
她想,下一次,指不定有幾年了呢。
至于溫若。
她覺得這么聰明的男人就算再怎么倒霉,也沒有多大的可能徹底失去他的榮華富貴,所以也不曾理會。哪天他的生命敗落之時再遙望輔助也不晚。
那年夏天,無曲一行人抵達中書令的府邸。
就此算一算的話,六年。
溫若原本是不準備去的,但后來不知怎么的更加熱情起來,無曲念及自己還要一輩子照料他,也就安安分分的答應。
清蓮似乎很不明白她的用意。
無曲覺得有些人注定是一路,有些人注定不是,也不多解釋。這個美人兒如今可是天底下最貴的青樓女子,不想沒有人要,淪落到丫鬟的地步。
守門的說關了幽禁的人是不能見客的,無曲本是要翻墻,誰知溫若手能通天。塞了個什么,守門就再也不阻攔。
她很是開心。其實明明一天就能看到的人,她硬是撐了兩年多。
終歸養了三年多,還是很想念的。
這樣氣派的府邸,無曲淡淡看了看,想起很多事。
那個時候的家,怎么有這樣的好呢?人是會變得,她手把手教大的人,會變嗎?
從走廊里進去,是一座大花園,沿途都有人看著。果然是下了很大的禁令,不然幾個月過去還是關的這么封閉,也是奇怪。
“若公子,中書令關在這間房里,只能進去一個人。”
最后一句話說著聲音很小,湊在溫若的耳邊。
無曲想到他果然是疏通了關系。也不免有些失望。太息果然,還是太沖動。這樣大的中書令門庭,圍得水泄不通。
她看向遠處的一扇門。
“我進去就好。”
溫若點點頭,一貫笑著看清蓮。
他們二人等在外面。
這里的門是雕花大門,長谷修建。新建的門庭,兩年就看著舊了些。
一般的官員家中都是要留著大長幅,以示皇恩的,可惜他太過落魄,不得圣心。
“太息。”
她推開門,似乎很少打開的這扇門略有些僵硬。
她用自己一貫的語氣說。平平淡淡,無波無瀾。門中忽然有什么東西動了動,很大的聲響。她皺眉。走近。
這里朝陽,開了門之后還是很溫暖的。
她見房中的擺設都還齊全,像是有人打掃過的。
卻見一身玄衣的男子站在門后。
她頓了頓,見那男子快步走過來,步伐沉穩得行了一禮。她看清那人的面孔,已經變得和當年的玉華并無兩樣,歲月,果真是磨人的。
或許還有什么不一樣,那就是,他眼中還殘存的那絲希望,絕望者的希望。
“太息,拜見師父。”
她看著,淡淡的笑。溫婉道,“從哪里學來的規矩,打從第一天教你的時候我就說過,你我之間,并非真正的師徒,也并非真正的恩仇。”
她左手抬起,白皙的扶了扶他的手。
腕力軟軟的將他撐了起來。
若是換做以前,興許,他不會這么生分。可是既不是以前,就該有此時的樣子。
“清蓮呢?”
他頓了頓,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無曲不言。只看得出神。
這廳堂很大,進去就是內室。想必他這幾個月是吃到了教訓,不敢再生事。他嘆口氣,也不再問。
“花澈并沒有來找我,想必是你吩咐她的。太息,我問你,你以為自己做錯了嗎?”
她似乎確定了答案。一只手握著太息的衣袖。他的面孔張開了些,同玉華一模一樣。不再青澀的臉龐似乎才是她一直所看到的。
她這一日穿的都是便裝,還特意裹得比旁人厚了些。不知不覺咳了一聲,像是習慣似得掩面。
太息驚訝。卻只看了一眼。
他低頭,“從幾年前就一直是錯的,不是嗎?師父為何從來沒有提醒過太息,只是一直縱容下去。”
她想一想,進了廳堂。想起朝政分裂的厲害,也謹慎了一些。
“犯錯,人人都會有的。云城之時你那樣做,我就知道你必定是逃不過一番禍端的。我之所以次次都不說什么,也是為了讓你現在知道,何為政治。”
她挑一挑眉。看整潔干凈,笑著有些驚訝。
他成長的很快,已經明白了該怎樣重新讓別人接受他。
也料到了自己會過來,所以才收拾的很好。
“三個月之后,皇帝會離開紫禁城。左相那日剛好舊病復發。”
她淡淡說。滯留下了這一句話便要離開。
卻被太息叫住,她見他有些著急。想起什么,轉身,淡淡的桃花顏色。笑一笑雙眸涼的厲害,“我將清蓮照顧得很好。你放心。太息,女色是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的東西,這要看,你喜歡上的是什么樣的女色。清蓮不是你要的起的女子。等你再大些,她遲早是要離開你的。”
無曲道。說得意味深長。只是那一瞬,白色的人影閃過,那扇雕花大門,又關住。
他其實是想問,她是不是生病了,他的師父,這幾年過得可好。
這像是一句預言,很快成真。
安德九年過秋,無曲小病。
那之后,溫若很是殷勤。她的名字還是沒泄露出去,或許是因為知道她名字的只有三個人。而那三個人,一個死了,一個被關,一個天邊。
如果有一天,溫若發現了這點,會不會很糾結,會不會很生氣?
她閑來無事,很傷腦筋。
這場病長達五年。那五年,她每日都只能臥在床榻之上。就連出去也必須帶著斗笠。
只是神智還算是清醒。這是很久遠的事了。
那三個月后,朝廷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人事變動。
中書令太息幽禁解除,官升二品少傅。
四品中書侍郎韓淵墜馬。久病不治而亡。太息的政治生涯邁向另一條路,從那開始,艱難阻折,步步高升。
民間傳的很多版本。
似乎當時太息遞了一份奏折上去,至于是什么樣子的,連無曲都不知道。大概還是這場病的緣故。
皇帝勃然大怒,但也沒有降罪他人,只是升了太息的職。入住少傅府邸。
安德十年,普天同慶。無曲入住少傅府邸。
同年,花澈闖蕩江湖,再回長安。
那是另一個元宵節了。
她還是耐不住性子原諒了無曲。也只有她一個人,提起了一個久未謀面,似乎要被遺忘的男子。
無曲想,司命說的究竟是對的。
離得太遠,夠不著,也問不著。
她說很快很快,連她也要忘記了。只是那個男子長得太漂亮,就算忘了他的模樣,也一輩子都記得這個人。
這是句感人肺腑的良言。
她卻笑了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