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玉華君的徒兒，很聰敏。他日還要討教一番，是怎樣從千面君處學來的易容術，那家伙，從不外傳的。”

她自然已經猜到，終究是小孩子，再怎么好的本事也瞞不了她。這手法和千面仙君如出一轍，只差拜個師學藝了。玉華寵溺的看著那丫頭，溫聲，“難得你還記得，只是顏兒見過一次千面擺弄他的易容，琢磨來琢磨去，學會了一些皮毛。”

“天資卓越，玉華君有福氣了。”

此時他蹲下身子，很隨意的一個動作，便已經為綠顏理好發髻。這樣溫柔的目光，那孩子異常歡欣，笑得天真。正如夏日里的荼蘼一般，雖不能常常綻放光澤，但一眼，總是令人回味。這樣的場景，似乎從前有過。她心中閃過一絲孤疑，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頓感無奈，正要告辭，卻聽，“師傅，我從前見過姐姐的。她才不會介意呢。姐姐好美哦，顏兒也想變的那么美，師傅讓千面哥哥幫幫我好不好？”

綠顏隨意的摟著他的脖頸，整個人都被他抱著，口中呢呢喃喃，讀者小嘴唇，甚是可愛。滿園的荼蘼花更是襯景。無曲這時越覺得不該打擾了他們，撐開步子就要向前，不知何人一句，“荼蘼花開得再好，也終究不該妄想著成為世間之最。”

朝著聲音那端望去，是個略帶青澀，面容沉靜的少年。一身青色的常服，身后舒展的長發。依稀，像是認識。

他眼睛一刻未離無曲，那眼神略有些敵意。她不知為何，站在那兒不知所措，有些懵住。他顯然是直接過來的，不然她不會沒能察覺。

這話顯然是針對綠顏。他們兩個都還小的很，倒是很喜歡杠上。

無曲轉向綠顏那邊，卻見她十分不甘的被玉華抱著，卻乖乖的受了。這家伙，是他這些日子都沒能見過的。

玉華早已習慣了他這副樣子，說話都帶著一種不快。

又是笑了笑，“子虛回來了？這十幾年，都沒能見你一面呢。出去，可還順利？”

他到了嘴邊的話一頓，又住了口。

“子虛？小家伙，你叫什么？”

無曲看著他的模樣，總覺似曾相識，卻沒有關于他的一絲一毫記憶。子虛，子虛。是了，果然是忘了。她青眉一皺，又淡淡舒展開，口中帶著些笑意，臉上依舊默然。

那人沒能開口，冷峻的樣子直直皎然發顫，發絲遺落到眼角邊，使整個人異常可怕。

“彼岸，你敢忘了我。”

他半天憋出這么一句，無曲詫異著，又聽到這個名字。

她也是不愿的，總回憶過往并不是什么好事。

落子虛記得，那時一路風霜，她總是子虛子虛的叫著他，這時候再喊出來，卻異常陌生。

除了綠顏以外，未能有人看到玉華眼中的落寞與無奈。他們從來都只是這樣傷害師傅，小丫頭這樣想著。

她一瞬間無話，薄唇微啟，“落子虛？你是落子虛？”

她也還記得那時候他們兩個更像是朋友，因為落子虛總是板著一張臉，她每日的任務也就變成了逗他笑。

多少年了，她就已經記不住這個少年的模樣了，直到現在，才能依稀辯出。

化解這樣的氣氛，玉華道。“聽子畫說，你早便外出歷練，這時候終是回來了。修為也長進了不少，已是離合期，此時便準你越級，至第五代弟子罷。”

他這樣的口氣，顯然是十分慈悲。可惜落子虛依舊沉著一張臉，顯然是忽略了他。

“弟子不敢，除卻九代弟子能夠越級，旁的便不可了。弟子不希望太過招搖。”

其實他是想，當初的衣服，到現在都沒能變一變，那么她，也是不會變的。

無曲十分贊嘆這樣小的年紀，就已經是離合期，將來也定會有不能限量的前途。無曲想起自己的徒弟，當初十分對不起她，就那樣扔給她一本法則，便將她丟在了異界。現在想想，是叫做傲君的。巧的是，她的弟子尊號下來本該是以傲字為首，她懶得再取字，便直接延用了這個名字。這樣天資卓越的資質和名字，不要白不要。

至于落子虛，比起傲君來，可謂是不相上下，甚至是略高出一籌的。

想到這里，她心中起意。

玉華這時十分滿意，這些年落子虛的傲氣已經磨滅了不少，甚好甚好。

無曲淺淺一笑，那樣子，頓時迷了人的心神。

“玉華君，本座有意從子畫這兒要一人，不知可否？”

玉華淡色的衣衫一甩，這才放下綠顏，不知同她說了一句什么，那丫頭便獨自跑去了。無曲沒能說什么，他這樣的玲瓏心思，自然知道她對這孩子起了心思，自顧自就將她遣了去。

“自然。全憑子畫”這時他才道。

她又一笑，“子畫？他不會不同意的。”

無曲搖了搖頭，又朝落子虛：“你可愿意拜本座為師？從此斷情絕欲，永生相隨？”

那少年風姿卓越，十分俊逸的五官。

他有一顆剔透的心思，總是明白的。這樣的話，已是給他的一生加上了一條重重的枷鎖，再不能擁有常人的喜怒哀樂。

“能作為天主的弟子，不甚榮幸。”

他過來之前自然聽說了無數的傳言，這樣的轉變是他未能料想到的。只是一模一樣的容顏，不過是長開了。

落子虛冷笑，她竟想著這時候占個便宜。他自然是不能拒絕的，也是不愿拒絕的，這些年在落塵，也算是約束夠了。

“天之下，以神為尊。九天之上，仙塵可分。碌無為，將生致死，滌白起紗，即舉樽也。絡墻空圍，楚歌諷凰。今朝之酔，燦若窮光。卻不聞天下事，淡淡歡吾。潛龍嘯天，櫻減生煙，也不奇姬無曲，清清綠幽。”

她漠然開口，“這，便是本座的名兒。你可知道，做本座的弟子，一生無情緣，無心緣，亦無命緣。錦繡未央，陌華子夫。兩者相提，取其輕也，輕者即為舍，無舍無得，有舍亦無得。落子虛，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