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老遠的看上，總不會讓了你。”

她倔強道，以為這姑娘便是傾城姿色，也不值六萬兩銀子。

此時從屋子外走近一婆子。

“哎呦，哎呦，你這可不是故意的，我中午才剛提了一句，你怎么就這樣拼命。不瞞你說，這樓里的姑娘還沒有哪個賣過這種價錢呢？”

她怕別人聽到，說話小聲了些。

無曲抬眉，“婆婆可聽說過一句話，站得越高，摔得越重。”

她抬一抬衣袖，慢悠悠的卷起到桌上，端莊坐著，臉頰邊一絲發，軟軟嫩嫩。

那老婆子一驚，到底是年老的人，一下子便想到了。

“你這小子，怎還有這樣的心思？若人家同你叫價，自己卻不要了呢？”

無曲不肯放棄，轉頭衣裳垂下來。

“不要便不要了，我這個人什么都沒有，就是錢多。你還不快過來，我猜這里頭喧鬧，定會有人起哄，倒時候嚇嚇他們，也是好玩的。”

那老婆子忙不迭的走過來，作勢坐了下去，那模樣，果然久在青樓，若不是老了，也很有規矩。

“你怎的就知道玩鬧？”

她啐一口，無曲笑笑，又承認了番。對面的男子卻不怎么著急，慢悠悠的加了兩千。

無曲以為自古男子愛美人，美人既在眼前，怎會毫不動搖，和她玩心理戰，這主意不好，她是個女子，沒什么太大的心思。

“喲，清蓮可真是好福氣，兩個漂亮人兒來爭呢？”

一個在臺下的女子搖搖扇，扭扭身子，整個人涂了很大的脂粉香氣。

無曲注意到，“你這丫頭凈胡說，他們都在雅間，你怎么就知道是兩個美男子，興許是哪家財大氣粗的公子哥兒，每日敗家呢。”

一個年齡稍大些的女子道。

“姐姐這就錯怪我了，你在青花樓，怎么知道這兒的事。前幾天那邊的雅間就被一個公子承包了，那日我剛好見了，真是玉琢冰雕，誰知他看不上我們這樣的，幾天幾夜都窩在房中。”

她說起來甚是惋惜，無曲倒不記得有沒有見過她，只覺得好戲像是要開始。便不再看那邊，一人躲到了屏風后面，老婆子看著她，以為是有什么事。

“還有這邊那公子，昨日匆匆有人來打聽樓中的客人，那公子就包下了對面這雅間，這便到了現在剛好這兩個我可是都見過的，怎么能不記得。”

年齡大些的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眼眸帶笑。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人家了？”

“自然是喜歡的，尤其是前幾天那位，我若跟了他，平生也再無他愿了。”

他們兩個迅速僵持，一萬兩金子，哪個看著都眼紅。

周圍來的人更多，消息似乎傳出去，老婆子坐在那里笑吟吟，“雅間里的墊子可真是舒服。”

無曲點頭不語，只聽得一聲，“哪家漂亮的公子，不以真面目示人。”

無曲聽罷，說話的那人行動明捷，一根棍子挑破了簾子。只是這兒樣昂貴的金頭繕，以銀器雕琢，實在是可惜，無曲笑出聲來，不管不顧。

老婆子一聲叫喚，真真是嚇了一跳。只是這樣原不打緊。

“我倒沒見過這樣的，怎能如此無禮？”

她生氣，一聲叫喊弄得連小孩子也湊熱鬧唱到，“呀呀呀，老奶奶也要漂亮小姑娘了。”

這一起哄，樓中再無安寧。

無曲透過屏風看，到底不太真切。

而那說話的刀客則顯得極其啞然，什么時候膽子都丟了去。

“這這這，明明是個公子的啊。”

無曲憋著笑，頹然道。“的確是個公子來著，可惜兄臺情急，將本公子嚇跑了。”

她裝的極像，盈盈立在簾子前，隨手就將簾子徹底撕了個粉碎，也不顧那刀客的意思。今日同往常一樣，一身白色衣裳，走路步子極輕，扶了起婆子，又將她帶到后面的房間。

她站的算高，見幾個女子爭著搶著往前面站，也是一笑。

淡淡的容顏，眉間舒展。

“你為什么要上來呢？”她故作男子的模樣，清凌凌道。

刀客站在臺上，本就不穩，又被逼的退后了幾步。

“兄臺見諒，方，方才喝了些酒，沖動了太多，兄臺可不要計較。”

他或許是見她太有氣勢，所以嚇得連退了幾步。無曲剛要提醒他，卻見人家自個兒邁了一步就跌了下去，她想這樓不高，依山傍水，也摔不死，惋惜的搖了搖頭。

“一萬金，公子可還要加？”

她朝對面，那人卻不說話，簾子一動不動，只是人影還在。

“加，不加豈不是辜負了公子的心意。三萬金。”

他說的意味深長，無曲鞭長莫及，只笑一笑，以為今兒晚上實在是浪費了。

搖搖頭就道，“公子好雅興。”

她一笑，長袖撒地，背在身后悠長而去。

半響，樓中看客才反應過來。

“你可真不騙人的，你只說他們兩個好看，卻沒說有一個是這樣的姿色，該打該打，就要讓我上去，我就說清蓮的姿色不夠我好，若是我站在上面，那公子鐵定是要我的。”

“怎么說話的，你這意思，倒是人家不要清蓮了？”

“哪里的話，咱們怎么敢，人家如今可是長安城中頭一位身價值了三萬金的姑娘。”

。。。

半響就有人將這被扯斷的簾子合了下來，又換做了之前的屏風，晚上這里總鶯歌燕舞，當時出現過什么人也就忘記了。無曲見老婆子心情平復這才拉開了門，這門是花鳥魚蟲的圖案。長安最近新出了個謠言，說是謠言，也有些道理，說是這圖案的大都招人喜愛，凡是裝了這種門的，說話的時候經常被小孩子聽到。

“您可別生氣，這不滿好玩的嗎？”

“你這小子，一開始竟就沒準備要了這姑娘。還這樣戲弄老婆子。”

“這樣的姿色哪里能配得上我徒兒，您到當真了。”

無曲點點頭，兩人笑鬧間。一陣敲門聲。

無曲示意她去開門。

“呦呦呦，這不是我們公子嗎？”老鴇走過來，慢吞吞的樣子，帶了些奉承。見她果然如同在樓下看到的玉樹臨風，也是贊嘆。

她不與，只等的老婆子關門回來。

卻見那老鴇一陣的夸，后又道，“有位公子想要見您，我是不敢怠慢的，這才特地相告。”

她有些訝異，該不會是哪家公子有斷袖這樣的怪癖，看上了她吧。

“甚是有趣，我見了。你出去吧。”

她不多說，只爽快答道。

不多時候，她就被帶到了廳堂。

這里臨山鄰水。倒很安靜。

一絲鳥鳴叫聲，鴛鴦戲水。沉沉的流水聲，瀑布落了下來，涼爽得很。

一面落地窗前，紅衣男子獨立。

她悠悠走來。

以為果真是哪里讓人家誤會，卻見男子身旁有個女子穿著紫衣，光滑的側臉露出來，正在做一些茶點擺放整齊。

無曲一眼認出來，處變不驚的慢走幾步。

旁邊有一搖椅，她倒也不客氣，盈盈坐下，躺在上面，懶散一極。

紫衣女子顯然認識她，倒吸一口涼氣，卻也不敢說話，恭恭敬敬站著。

“溫若，你怎么有這個閑情逸致，我還以為是誰這么闊綽，你用了云家的錢來這兒逍遙，也厚的下這張臉皮。”

她轉了一圈，吊兒郎當看著，紅衣男子巋然不動，只笑眼道，“你還記著我。”

他很是興奮的樣子，無曲點點頭。

紫衣女子沒料到他們認識，臉色更是幸喜。無曲不知她為何欣喜，只見她臉兒一紅，嬌媚女兒家的樣子。

她也不假裝，只是料到了像溫若這樣的聰明人，不會連一個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你早就認出了我，喂，你是怎么找到這兒來的。”她以為長安大大小小街鋪不止上萬家，還不算村名農舍，官宦府邸。不該被人找到才是。

她朝那邊看去，男子轉過身來，那張臉不怎么熟悉，她有些失望。

同三年前一樣，一點兒沒變。

這模樣看著溫潤無害，實則刁鉆狠辣，她是記得清楚的。

“我三年前派人跟著你，一路到長安。只是云若攔著，脫不開身。現今這大大小小的青樓我都查過，再找不著你，我就要一家一戶的挨個拜訪了。”

紫衣女子的手抖了抖，以為自己聽到了什么不該聽的。

無曲不在意，“那倒好了。怎么，不怨我曾經想要殺了你嗎？”

她的確動過這個念頭，只是平添殺戮，不是他想要的。

男子專心看著她，“我們兩個不是一樣的嗎？你既然沒有怪罪與我，我也是一樣的。”

無曲一身雞皮疙瘩，抬頭道，“這姑娘可真漂亮。”

她像是故意的。

溫若只是搖搖頭，示意女子對著她，“你要她，總不會是為了給你家徒弟找個妾室吧？”

無曲想他真是聰明，一語中的。

她點點頭，鄭重道。“原來的確是這么想的。”

她看著茶點。不忍就這么破壞了倒掛金鉤的圖案。

“從今天起，她就是你們家徒弟的人了。你要把她給哪個徒弟，該不會是那個女孩子吧，我見她平日里十分清凈，有位姑娘陪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