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說，他當我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卻很喜歡你。一直以來，你們兩個都是最親近的，你知不知道，一年前為什么他忽然不再和尋常一樣，每日里找你了？”

她攥著拳頭，不想說出來，可又忍不住說出來。

“不是，長大了嗎？”

她竟有些遲疑，感情上的事，她一向不怎么精通，只知道若有一個像白子畫這樣的男子陪著自己，就已經夠了，如今想來，愛情似乎就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什么都看不清。

花澈冷冷看著她，目光嘲笑，全身上下無一處沒有被看透，“這樣遲疑，我就想你這么聰明的人怎么會不知道，一年以前，我親口揣破了你們兩個之間的一層窗戶紙，他又安了一面墻，再不肯面對你。就是那個時候，你走丟的那一次?！?

她呆愣的站著，天空透過一絲光，黎明很快就會到來。

輕輕開口，“所以呢？他喜歡我，你就想告訴我這個？”

她輕蔑一笑，該發生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這樣長的時間，從剛開始，她就不敢表現的太過親近，總是若即若離，如此便顯得和往常不一樣，有點兒兇，有點兒愛笑。后來他的母親死去，無曲才從心底里接納了這個孩子，開始嘗試著做他的好師父，好朋友。一年前的事，她寧愿是這個孩子長大了，懂事了。

其實自從第一次看到太息的時候，她就明白，或許會重蹈覆轍。他會像玉華一樣，選擇了一條不可能實現的路，而這條路，恰恰都有她。

“可是那又如何呢？誰都會有喜歡的人的，得到與否，過幾年就忘了?！?

她轉頭，不再多說，朝里面走。

花澈急急攔住，“你別怪我，我喜歡他，你是知道的。你還記不記得我喜歡了他幾年，三年，整整三年，只多不少，無曲，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他的，你覺得，憑他的性子，還有可能忘記你嗎？”

她站著，滿眼的淚哭不出來，死死撐著，無曲眼看而不能說什么。

“花澈，你是你，他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忘不了，我教出來的人，不懂得什么叫做不會?！?

無曲看著她，生平第一次認真的說。

她偏頭，硬生生逼著她放手，自己踱步而去。

聽說三條街最開頭那家終于吵了回架，他們在這條街住了三年，三年之內平平靜靜，街里街坊都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可每日總有一個書生朗朗讀書。

這么大的變化，街坊們也不好直接就去人家家里瞧，只好躲在墻角那邊悄悄地看，原本他們不需要有這么激烈的情緒，實在是太看不過眼。

無曲自從那日起就很少回家，大多數時候在青樓中。

這當然是個很不好的習慣，但她從不回家睡覺，每日里都要包下原先那個房間歇著。

這日里，樓中的生意很好，老婆子親自光臨她的包房，推開了那扇和門，由于她選的地方朝陰，總是不見亮光，此時剛好可以看到一絲絲，她覺得甚是刺眼，偏了偏頭，看到了那張滿臉皺紋的臉龐。

“我的小祖宗啊，你每日里待在這里可是不會悶得。”

她點點頭，見婆子坐在椅子旁邊，笑著和煦。

“來來來，數數幾天了，哎呦，兩只手都數不過來了，你說你每日里也看不上我們這兒的姑娘，在這里待著算怎么回事，雖說賺錢是好，我老婆子也是好心，你也不是個好色的，倒不如早些走了，省些銀子。”

無曲又點點頭，這老婆子便是那日里同她說賣身這件事的。每日里她時常會來逛一逛，同她說兩句話，也不是太過憋悶。

只是她的的確確好心，這樣為她著想。

“我好色，男子怎么能不好色呢，婆婆說的對，就是沒幾個漂亮姑娘，若是有的話，我定是見了眼睛直勾勾的，沒日沒夜的睡不著覺呢？”她打趣道，不怎么當真。

又躺在涼席上，整個人懶懶散散扇著把扇子。面孔雖俊逸，但不肯直視。

“那便好那便好，今晚有青花樓的姑娘過來，可是個美人兒。你是一定看得上的，還坐在這里，剛好看得清楚，也不枉花了這么些錢。”

無曲沒想著她認真了，整個人愣了一下子，想到寫什么。

“哦？這姑娘可是我之前與你說的，是個男子都會喜歡？”

她原本還想著花澈憑著本事能讓太息動心，三年下來，花澈沒成，她自己卻陷了進去，如今是再不敢指望花澈的了，他們兩個統一戰線。若在這勾欄中能找個清白漂亮的姑娘，再將她送與太息，也是美事一樁。大不了保住花澈正室的地位，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老婆子點點頭，湊了上去，“公子就是個少見的美人兒，我在這兒混了這么多年可沒見過有哪個比你風姿卓然的公子哥，今晚青花樓的姑娘決計是配得上的?！?

她浮夸到，無曲搖搖頭，辭了那婆子，眼角一美笑。

這房間里的屏風原是能拿掉的，傍晚的時候就有人將屏風拿掉，換成了簾子。

從這里望下去，下面的事一目了然。

樓中正是這時候營業，此時已有客人在，一片鬧哄哄的，倒也可愛。

她大約等了許久，見有一女子衣服被扒開又重新回去換的，又見那些公子們一下下的給錢，覺得比她可是要浪費了許多，起碼她給人家錢還能要來個住所，他們就只能換來一陣香吻。

大約晚上，賓客們也來齊了，終于讓她一睹佳人風采。

老婆子們故布疑陣，也是一樣的。

聽得歌舞樂奏，無曲探頭看去。

是一個紫衣的美人兒。臉蛋看不清，只覺得舞跳得不錯，頗有些婀娜多姿的意思。

無曲以為這便是青樓風采所在。

平日里打扮的不怎么好，今日里燈光閃爍，頂上是一盞碩大的吊籃旋轉燈，賓客滿滿的落座在臺下，絲毫不減杳然意念。正中那處有大石砌成的高臺，女子立在上面。攢尖頂的大堂，又幾根升云大柱立在其旁。南朝北為尊，她這樓上大都是有錢人，一大把一大把的讓人羨慕。她正舞得盡興，下面坐著的也捧場，一個勁兒的喊著嗓子。想這簾子也是神奇，她看下面亮亮堂堂，下面的人卻怎么也看不清楚。這樣大的場面，她雖生平多見，在青樓中看到也是新鮮。

她聽了一陣，覺得情意綿綿，有才有藝，美人不足，佳人有余。

那女子偏頭，剛好是她這邊，居高臨下看，尖下巴，俏峨眉，?“?瓠犀發皓齒，雙蛾顰翠眉。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

她呢喃道，卻實在沒這樣夸張。

總算是個真美人兒。無曲興奮道。只是這樣的大多有些性子，若是太息管不了。不怕，她可以試著教育教育。

聲樂戛然而止，競價聲四起。

無曲笑笑，勾唇抿住，只泡杯茶的功夫，已經叫到了一箱銀子。這與她而言算不上什么大數目，可落座在下面的已然都猶豫了些。

“三千。”

她盈盈一句，作了男聲，又偏向女聲?？傆X清清冷冷。

旁人不知道，日里那老婆子卻清楚是誰叫價，一個勁兒的歡喜，也不只是歡喜些什么。

他們齊齊望過來，似乎想看清來人，無曲卻早就遮住簾子，放了下來。

那位姑娘似乎還是清白身，沒料到有人獅子大開口，有些懵懂的樣子。無曲挑一挑眉，見周圍狼藉聲一片，似乎還有人蠢蠢欲動。

果然?！叭?。這個姑娘，我要了?！?

是個嘶啞的男聲，無曲愣一愣，她這個人，什么也不多，就是下界的時候做的銀票多，也不多言，緊跟到。

“五千。”

她想一想，五大箱銀子就這么送了出去，實在可惜。她嘆口氣，卻想起自己今后的美好生活，又住了嘴，忍忍就過去了。

有人猜出了說話人的去處，便多硬氣道，“六千六千，這個姑娘我要定了?！?

“兄臺可真是好膽子，楊某今日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多久。八千。”

整整他們又沖動了好久，無曲本來想說，不就是個姑娘嗎，用不著這么傷和氣的。后來想想自己也要如此，也就不怎么多說。

終于由著她一聲叫喚，叫價聲忽然又頂了上去，從三千直直升到三萬。

無曲覺得愧疚，她還沒來得及說什么，這些人就已經等不及了要爭要搶。

誰知本以為還要緩緩升上去的叫價忽然被一人弄得烏煙瘴氣。

“五萬兩銀子。”

這一聲，說的笑意盈盈，倒叫她想起了緋夜。似乎連那人的臉也回想起來。

果然再沒有人說什么，大家還是很知趣的，無曲想。

眼看著就要成交，無曲實在不甘心，絕世美人自然要配絕世君子，太息這么好的孩子，六萬，也值了。

“六萬?！彼俅纹鹇暎帽娙朔亲h。

無曲敲一敲眼前的檀木桌，手指略有些急促。

她對面的那間房，那個人，似乎感受到她的異動。不偏不倚一句，“俊眉修眼，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在下十分仰慕這位姑娘，這位公子恐怕都沒有在下這樣的喜愛，還是讓賢為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