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去，駕云又離開落塵殿。原來很多事都是注定的，遲早會發生，就在第一次見到倩曉時，她就一直知道，這個人喜歡白子畫，白子畫，或許也并不討厭她。然后呢，他們說，白子畫喜歡的是她，她信了，所以也一直相信白子畫。到底是她太天真，做什么事總想著別人好。

迎面的女子一身衣服青青翠翠，與旁邊的綠樹融為一體，有些著急的眼神。

無曲想到了什么，那倩曉一直在門外等她，總不會是真的如白子畫所說，很想她吧。

“彼岸，你回來了？我。”

她想說什么，又覺得羞愧吧，低了低頭，無曲漠然的看著她，覺得她和白子畫，一定是般配的很。不知是誰說過，太像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我不是故意的，三十多年前，你還不喜歡他，你為了我去撮合我們兩個，我以為，你喜歡的一直都是玉華君，我沒有想到，你們已經在一起這么長時間了。”

她走上前來，握著無曲的手，不知為何，她覺得說出這樣話的人，應該不是倩曉。

“所以呢，如果你早就知道，就會自己趁早離開，不再打擾他？”

她笑了笑，很友好的笑了笑，她自己并不覺得這笑容有一點半點的譏諷。

那倩曉往后躲閃，似是十分愧疚，捉著衣襟的手有些顫抖。“彼岸，我沒有錯的，是我先喜歡上他，你什么都有，不缺一個白子畫。當初在落塵山的時候，你就已經是萬眾矚目，現在你又是天主，既然有了這些，你怎么還能在搶走他。”

她楚楚可憐的望著無曲，無曲記得在早一些時，這個女子一直都很有氣勢，說什么要保護她，現在活脫脫成為了一個林妹妹，還真是好笑。

“我不在乎你所擁有的任何東西，可是除了白子畫，我愛他，彼岸，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將他還給我。”她不再裝下去，有些善良的眸子望著她，似乎是她做錯了事，如今她悲天憫人，原諒了她。

無曲站在那里，一直看著這個女子，一言不發，這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著她笑了笑，薄薄的嘴唇往上提了提，淡淡道。

“其實你那么在乎他，大概是因為沒有失去過吧。或許失去過，他也會一樣在乎你。本座從前看錯了人，其實也不能怪本座，你對本座那么好，好的像親姐妹一般，大概是因為一時嫉妒，才做下了如此錯事吧。”

無曲替她說完，其實她并不知道他們以前有多要好，只是對待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搶走她喜歡的人，就算之前有多好，也不能裝得那么像吧。這個女子，真是有心機的很。

她有些驚恐，無曲冷冷看著，“你那么不在乎本座的東西，又怎會幾十年還記得這樣清楚，其實當初我們要好，大都是因為本座比你差吧，若是沒有記錯，除了仙法之外，你樣樣都是比本座強的，只有和這樣的人交朋友，才能彰顯出你的天資卓越，不是嗎？”

她看著這個女子，總是這樣的柔弱，可是為什么，以前她保護自己的時候，沒有一點點這樣的做作呢？

“不，不是的。彼岸，你誤會了。”

她搖搖頭，被無曲逼近，更加的有些緊張，踉蹌了幾步。她看著她，覺得真真是信錯了人，這么一個女子，竟然配和她在一起這么長時間。

“哪里不是？你大可不必裝了，當初因為你一向懂事，明明比本座小，卻總是保護本座，所以冥界的人都喜歡你，現在因為白子畫的弱點，你又這么柔弱，因為你知道，柔弱的女子，必定是讓人喜歡的是嗎？其實只是你的心機，遠遠做不成在無曲宮污蔑本座的事，大概還有一個人，讓本座猜猜，清寥？”

她有些疑問，又看著她，整個人顯得那么崩潰，就像自己要殺了她似的。

無曲握住她的肩膀，有些用力的看著她。

“我沒有，沒有。是你，如果你沒有來仙界，白子畫就不會遇見你。我們，我們也會和，和以前一樣。”

她蹲下身子，抱著頭有些脆弱，說話也有些顫音，無曲彎了彎腰，十分無辜的看了看，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我猜對了？還真是一出好戲，不過，你以為就這樣結束了么？不，還沒有，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她說罷，左手放了下來。

“你，你不敢。有一件事，我本是不愿意說出來的，彼岸，你的母親，她恨你。”她想到些什么，又靠近道。似是瞪大了眼睛，想看到她現今是什么模樣。

無曲皺眉，只聽她道，“我生下來你母親就已經死了。可惜了，那些人成日在我耳邊耳濡目染。彼岸，你以為，你的母親真正是不愿意見你傷心嗎？她討厭你，因為你她一輩子都毀了，最后落得個不貞的罪名。你知道她最后和允生老人說的是什么嗎？她永遠都不想要見到你，生下你，實乃不得已。彼岸，你就只是個不得已罷了。”

她定了定，又理了理思緒。當即笑了笑，“好丫頭，伶牙俐齒不說，多得是心眼兒。我這幾年少殺生，但從前的本領也都沒忘了。我猶是記得，你家中有那么幾十個人，絕了種，可惜了不是？饒是我這心善的，也是不忍。只是我當年一共就允生這么一個長輩，那女人生我，我也不會事后再計較。你的父母，卻說不定了。”

見她肩膀抖了抖，心下不知該做什么。又差人來送她回去。倒是不怕這件事被她告了狀，雖然是一個小丫頭，心機卻重。她當然猜得到自己是有把握澄清的，不然也不會一直這樣假裝。值得慶幸的是，她還不算太老成，最后猙獰的面孔，恐怕許久她都不會忘記。

想想又覺得可悲，到底是她識人不清，遇人不淑，才被人家算計了這么久，終于這么聰明了一下子，還又耗費了許多力氣用來說話。人都是一樣的，最是羨慕別人得到的東西，然后貪婪。但每個人的貪婪都會在不同的時機打開，倩曉便是很好的例子。至于她的母親，眾叛親離，那時候居然還活得下去。她不由得慶幸幾十年后的今天，她再也沒有值得牽掛的什么人，也不會為了生母是那樣的人而心痛。

其實若是換了一個人，還會像白子畫一樣嗎？他們兩個人都有錯，而且錯的地方出奇的相似，她并不相信白子畫會愛她，他也并不相信她，并不了解她的性格，所以總是有誤會，總是有矛盾。

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一輩子看錯一個人就夠了，若是換做今后的無曲，想想看，她竟一直在朝一條錯誤的路前進，從不停歇，就算是再怎么傷心，也一直沒有后悔過。

“我不想再住在這里了，玉華。”

她有些疲憊，躺在那張貴妃椅上，整個人懶洋洋的，失了魂魄。衣裳貼在椅上，脆弱而無力。玉華剛進門，這屋子朝陰，她一直喜歡，開了門之后，就有些光透了進來，刺得她既睜不開眼，又覺得身體被光芒腐蝕。

“住不慣嗎？”

他關切的問道，無曲派了人請他過來，他將手里的事都處理完，已經很快。不過是白子畫回來后一直養病，并沒有與他交接，才一直以來無暇顧及無曲。

“王母壽誕大辦三日，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她嘆了口氣，又撫了撫額，狀似十分頭疼。薄唇抿了抿，一臉嚴肅。

“我一直以為可以的，我可以忍下去。可是他怎么能呢？如果早就說清楚，我怎么會一次又一次的泥足深陷。”

她看著玉華，眼神有些空洞，一字一句地說著，“我曾經有一個愿望，或許有一天會有一個人，全心全意的照顧我。就算他不愛我，就算他討厭我，為了某種因素，全心全意的照顧我。這是一種奢望，我一直都知道的。”

她笑了笑，玉華不說話，只是看向她，欲言又止，“他。”

“他做不到的，你也沒有做到，不是嗎？可以憐憫的人并不一定不堅強，不可以憐憫的人也并不一定不脆弱。”

他立在門前，擋住了所有的陽光，她有些失落，“我不喜歡別人挑戰我，玉華，不能又讓人挑戰我。”

玉華在那個房間里呆了許久，出來過后，大約幾個時辰，入夜后，那房子便自己著了。整個落塵山從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所有人都會有些驚訝，然后才想起來去救人。因為她這個房間連著周圍很多的脈絡，接連不斷的一片都變得火紅火紅。

看著盛大的場面，她依舊坐在貴妃椅上，泰然若之。

外面一陣陣的吵嚷聲，聲音雖大，但在這封閉的屋子里，不算什么。

無曲覺得有些嗆得厲害，卻也一直不怎么想法子出去。她晚上的法力最薄弱，再加上這火焰形成了結界，不是那么容易出去的。但她一直知道，一定會有人來救她的。

本來無曲還計劃著想什么法子離開這個房子，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人來解決。她大概能猜到這是誰做的，這火熄滅不了，但也殺不死她，更逃不出去，所以最多只能半傷半殘。好法子，當真是好法子。

她搖搖頭，落塵山的構造也還是不錯，大火燒了這么久都沒把房梁陣塌，順便變出了一個扇子，緩解緩解味道。外面，看到很多弟子都在干著急，他們進不了這個結界，而此時又只有一個穿著紅衣的人在領著他們。從天上飛下了兩道光束，看著是玉華和似柒。因為結界的緣故她看不太清人，卻也知道是時候做些什么了。

在這通天的火光里，無曲彎彎嘴角，閉上眼睛。又將扇子隨便扔了仍。

她只是覺得有一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抱著她離開，暖暖的手抱著她，可惜了，嗆成這個樣子，她能清醒著掌控全局已經是非常不容易。

一直很不愿意醒來，因為她一直以為，帶她離開的人是白子畫。可是她又在那人抱起她的時候很清醒的知道，不是的，這個人，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有些人或許會覺得這樣辨別沒有什么根據，可是朝夕相處，有誰？能比她更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