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曉眼巴巴的跟上，一只手一直抓著白子畫的胳膊，二人相攜而去。大殿之內，僅剩公子糾一人。他眼眸輕抬，搖了搖頭。

“主子，您是不得不去一趟了，若與仙界有了隔閡，怕是不好收拾。”

寢殿之內，無曲澶長的睫毛低垂下來，閉著眼睛躺在臥欄之內。公子糾站在她身前，為無曲遮住了陽光，這日天氣異常晴朗，她心情卻也不錯。

“去就去了，腐朽在這殿中也沒什么意思。你退下吧。”

她心不在焉道，酷暑難耐，就算是無曲宮這常下雨的天兒，也時常是干涸。好的是她這里臨近水池，殃及不了，身子卻乏得很。

公子糾不動，不厭其煩著，“按理說您的仙駕該有三十六位仙娥陪侍。是照著上界的天帝所配，只是仙界玉帝尚且僅有十六位，再加上此次王母的壽宴大大小小的神仙到底是沒有這樣的神階，宮中事物繁瑣，我就不過去了，將左右翼帶去，可好？”

他一下子說完，無曲還沒聽清便敷衍道，“你說了算。”

只因她美夢做的甚好，公子糾一過來就那樣大的排場，哪里還有她睡覺的份兒。

“壽宴的禮物。。。”

他還要說下去，無曲卻搶先一步，“你來安排。”

公子糾點了點頭，又拿出什么東西。“這次壽宴的名單共有一百零三人，您坐在右排主位，不過因為客隨主便，您遲早是要離開三重天的，所以以往一年一次的朝拜，在王母壽誕的后幾日，仙界怕兩邊都沖著，便取消了。”

他笑著，一雙桃花眼彎起，令人十分的偏愛。

無曲擺了擺手，“哦？那便傳話過去，玉帝多年辛勞，年邁老成，本座會上奏天帝，理應嘉獎。”

她這里實在不愿意摻雜這檔子破事兒，只是六界之中又有哪個是真正服了她的，這王母看她年幼稚嫩，一個小小的壽誕便敢多家欺凌，玉帝更是以為她好欺負，除了禮數上的，便時常能看得到他的冷眼。

公子糾面色不改，說話的時候可以嗅出他的笑意。“是。還有一事。”

無曲好性子的看了看他，覺得甚是可笑，他硬是將自己這股睡勁兒打發下去，這些瑣事他又不是處理不了，卻總來打攪她的好夢。

頭頂著手邊，懶懶的起了起身子，“說。”

“這次壽宴，早些說白子畫不過去，如今，又要過去了。”

他余音未落，無曲的眸子緩緩睜開，低了低再看著什么，“將該有的禮數都備齊，低調些就好。下去吧。以后他的事，不必稟報我。”

她說，說的有些傷心。她覺得，這幾日她都很傷心，白子畫走的很突然，半個月前，他還說要辦完壽宴。可是一眨眼半天的功夫，人兒就不見了。這樣的事她以前常常遇到過，大都是被她拘來的神仙趕出來的事兒，白子畫又不是他們，可是，還是和他們一樣。

大抵是因為她那日說話說得太僵硬了些，白子畫沒能聽懂，她其實是覺得，若他嫌拿著補藥回去累得慌，就別回去了。等到她從大殿離開的時候才想起應該將這些都告訴他，又捧著一大堆補藥到無癡殿等著，她其實是想問，“如果讓你選，你選補藥還是我？”可是好像，他并沒有回來。天黑的時候，公子糾找過來說，他走了。

那半個月，是她過得最為煎熬的半個月，可是她居然都沒有告訴公子糾，甚至將他們之間的感應都去除了。原來白子畫，有那么絕情。

說到底，就只是半個月，原來覺得等一個人的滋味很好，是從前沒有嘗試過的，那半個月覺得，每日出現在寢殿內的都是白子畫，甚至一個丫頭過來，都會看成是他的樣子，然后嗖的一聲站起來，再嗖的一聲坐下。后來，就不會那么激動了，輕輕地站起來，輕輕地坐下。再后來，就像這個樣子，閉著眼睛也是極好的。

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能看到空蕩蕩的寢宮，放這些細軟沙羅，一張簾子堵住了很多東西。所以她很少，很少清醒。

很多人都會孤獨，那么就是說，每日晨昏定省并不只是她一個人空空望著，以前有白子畫在的時候，他會時不時端過來一杯水，再問問自己要不要喝。他會端一端架子，偶爾冷戰冷戰，最多，最多等他消了氣，就又會不咋地的準備一桌的美食。他會常常很聽話的守夜，就算，只是坐在她床邊看書。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啊？”

“為什么要我在這里？”

“因為，因為我睡不著啊。”

“點盞燈。”

“不行的，萬一我晚上渴了，還要等到天亮了才敢去找水喝，那豈不是日日要生病？”

“病了再說。”

“白子畫！我病了你不還是要守在這兒。再說，再說你也不睡覺嘛。”

她笑笑，想起以前的事，睜開眼睛，公子糾似乎聽了話離開。已然是只有她一個人。

。。。

這日浩浩蕩蕩，她乘著座輦悠閑地一路該小憩會兒就停停，遇到些認識的仙人均躲到了座輦里，裝作看不見。

她身旁的左右翼替她擋著些人兒，后面跟了十六個仙娥，在后面都是一些公子糾準備的薄禮。說是薄禮。無曲宮里的珍稀玩意兒可都進了去。長長的，連擺了幾里之外。所以也變沒臉見人，真當是要十里紅妝也便罷了，無曲宮再怎么家大業大，也好每年送上一大籮筐的賀禮，年年都像這樣辦嫁妝，這些年的積蓄也差不多可以賣給仙界了。

公子糾硬里軟里的威脅她受了不少，又不好真的不帶上，只好勉為其難的將自己也給帶上。往來的路她囑咐過，大都挑了人跡罕至的，只是這時走的這條道實在是不能省了去。還好這座輦結實，不然準被長長的街市擠死不可。

指指點點的一群人圍著，卻似乎很有默契的齊齊讓開一條道，后面抬著賀禮的人久久沒能過去，等的那些人有些不耐煩，可惜了這樣的無縫鏈接，真有什么事也過不去另一邊。

大約幾個時辰，她終于帶著整個一長串的隊伍離開了那兒，還能聽得見他們在那里議論。

“這大概是無曲宮的轎輦，還好沒有沖撞，不然指不定什么下場。”

“王母壽宴，各路神仙哪個敢不去，就連無曲宮，不也得去走走過場。”

“你看看，你看看去，這么長一揦子賀禮，我還以為是誰家大仙嫁女兒呢？”

“可不是，甭說嫁女兒了，前幾天四海神君大婚，不也是從咋們這條道上過去的，也最多半個時辰就過去了，你看看人家，加起來都兩個時辰了。”

“咦？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我這不一直拿著漏斗的嗎。”

。。。若真是這樣子，這條路上的人也太倒霉了，怎么繞都繞不過另一邊去，萬一有人解手的時候，剛好茅房就在另一邊。。。

不過也是她瞎操心，或許無曲宮的人好心，就給他讓讓路。但好像，公子糾并沒有這么好心得派幾個好心的壯漢過來。

她跟著這隊伍走了大約三天左右，長途奔波，若不是座輦太大了些，她早就自個兒先跑去哪兒轉轉了。

到了落塵山那邊，隊伍就自動停了下來，因為離瑤池很近，所以又先讓一小半的隊伍過去，主要是害怕形成堵塞，一兩天之后就是王母的壽宴，這幾日各處都在準備，進瑤池的車馬不少，她預計著能在壽宴當天趕過來就是不錯，沒想到還早了許久。

“主子，壽禮正在一批批往進送，我們需先找個地方安頓才是。”

“糾兒怎么安排的？”

她懵懂的看了看左翼，俯下身子，左翼卻道，“公子說到時定會有人相邀。”

她點點頭，準備先等等，“其實城中許多人有意，落塵山陌跡也有書信，這里離得落塵山近，落塵山又緊挨著瑤池，且主子在那里時間長，不如就過去？”

左翼小聲道，有些試探的問道。甚至將落塵山書信都遞了過去，她手中拿著，沒有打開，卻頗為無奈，真不知他是怎樣想的，明明清楚得很。這么長的隊伍，除了落塵山還有誰能容得下，他明明也知道她同白子畫的事，竟也不事先安排好。左翼一心念著白子畫，她早就是看出來的，哪里還能有理由過去。

“派人到各地辭了去。再找一找有沒有伏仙閣的客棧，若是離得不遠，就過去。”

她看著左翼，沒有什么情緒道。雖說葬花和她不和，但到底是有些親疏遠近的關系，總比旁人好。

左翼像是意識到什么，忙住了口。

公子糾做事一想周全，是出了名的，這件事也不會有什么紕漏，若真有，便是他故意的。伏仙閣各地都有分號，更何況是這瑤池附近。

無曲默了默，想想白子畫曾那么疏遠，便打消了去看看他的念頭。

手中的書信并沒有細看，遞給右翼，“將它也原封不動送回落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