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忙碌

周國都城長安，皇宮御書房，明帝宇文毓正在批閱奏章。

當值常侍（唐代后稱為太監）進來稟報，“啟稟皇上，柱國公求見。”

“宣。”宇文毓剛說了個宣字，殿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由得皺了皺眉。

“四弟，你這有何急事，讓你如此迫不及待？”

這位柱國公，當然就是宇文邕，“皇兄，我這才回京，就聽說‘大冢宰’（宰相）宇文護提出要‘歸政于帝’，此事可當真？”此時的宇文邕滿臉的擔心，他怎么也想不通，以宇文護弒殺君王，無視皇權這等人，怎會甘心就此交出大權？

“四弟不要擔心，他的心思朕明白，既然他已起了疑心要試探，那朕也不用再藏拙了。”宇文毓異常的鎮定自若。

“皇兄且不可輕敵，此人心思歹毒，還是要早做防備的好！”宇文邕再也不想見兄弟被殺。

“如果能躲得過，孝閔帝又怎會枉死。朕只求在有生之年勵精圖治，為百姓做些實事，等哪天魂歸九天時，對得起天地祖宗就是。”宇文毓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與宇文護抗衡。

“皇兄萬不可有如此想法，四弟一定護皇兄周全。”宇文邕聽著宇文毓說這些，也不由得悲從中來，想皇兄乃一代帝王，卻要受宇文護挾持，更覺氣憤。

“四弟不可鹵莽，在你沒有萬全之測之前，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不但無法將其除去，還有殺身之禍。你要答應皇兄，絕不硬來。”

“我，”宇文邕忍得太久，真想找宇文護拼命，哪怕是一命換一命也值，如今被宇文毓看破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

“怎么，連皇兄的話都不聽了？”宇文毓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他知道，這個四弟對他是真的以親兄弟之情待之，他易是如此，所以能接他皇位之人非這個弟弟莫屬。

“臣弟不敢。”宇文邕見皇兄生氣，忙跪下認錯，他早年喪父，能在這皇宮中存活，多虧皇兄的避護，所以他試其為兄為父，最是尊敬。

“無論何時，都要記得為兄的話。”宇文毓心里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個弟弟聰明睿智，只要再多份沉著冷靜，將來必能成事。

“朕記得年初你剛回京時，常對我提起的那位姑娘，可再有消息？”宇文毓不想每次兄弟見面都要因宇文護而不歡，就找個話題隨便聊了起來。

“沒有了，她是齊國人，與我此生無緣。”宇文邕想到欣兒，心里即是高興，又是感傷。

“只要你喜歡，朕可以派人，…”

“皇兄不可，她不屬于這里，我寧愿她每天過的開心，也不要她過這種膽戰心驚的日子。”愛一個人也許不是占有，而是守護，這也是宇文邕此次齊國之行得到的寶貴經驗。

“你確定？如果此時放棄，也許你們再無相見之日，也許等你想娶她時，她已嫁與他人，你可能接受？”身為皇室子弟，過的有多苦，只有深陷其中之人方可明白，如果能有一心愛之人陪其渡過一生，這樣的日子也不會過的如此了無生趣。

“是，臣弟確定，只求她一生平安。”宇文邕是真的很愛欣兒，也許這是欣兒自己也沒想到的，只有幾面之緣，就有個人愿意在遠方默默的為她守候。

“嗨，你這是何苦呢！”宇文毓雖然明白宇文邕為何會如此決定，但還是有些可惜。

“皇兄，過年的這段時間，我想再去一次齊國，…”

這回是宇文毓不等宇文邕把話說完，一口就回絕了，“你說過，你的身份已經被人揭穿，如果被有心人拿來利用，你應該明白有多危險。”宇文毓不想宇文邕冒險。

“明年皇兄就要定國號，親朝政，臣弟以后將全力輔佐，恐再難有機會出去，所以臣弟想再去見她一面，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宇文邕是真的很想再見欣兒一面，明知此生無緣，可他想在放棄之前，再見上一面，也好給這段感情畫上個完美的句點。

“嗨，如果朕不同意，你是不是想偷跑出宮？”宇文毓太了解宇文邕，以他的性子，既然說出了口，就一定會去做。

“皇兄最了解弟弟。”宇文邕根本沒想瞞著，大方的承認了。

“你。”宇文毓一時語塞，最后還是輕輕的搖了搖頭，無奈的應允了。

“這次出門，不能只帶著烏丸了，我看把你手下的護衛都帶去，這樣有事也好有個保障。”

“皇兄，這么多人，不是明著告訴齊國人嗎？這護衛之人是要帶的，但不能多，除了烏丸，我再帶上叱羅、叱云也就夠了。”宇文邕是要喬裝潛行，所以只要帶三個護衛即可，人多反而壞事。

“這是不是太少了些？”明帝有些擔心，再怎么說，宇文邕也是皇室宗親，深入敵國只帶三個護衛，的確是太少了。

“皇兄只管相信臣弟，以這三人武功，就算被百人圍追，臣弟也可脫身，而且這三人漢話說的都很好，不容易露了行藏。”

“那你答應皇兄，一定保重自己，早去早回。”

“是，臣弟謹遵教誨，一定完完整整的回來。”此時的宇文邕，就像高長恭一樣，身子還在周國，心已經飛到齊國去了。

三個男人，為著同一個女人而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徐州城“千帆莊園”，“凝雪園”的書房，雷行、風一、風二、柱子、鄭華、鄭堂、鄭學、雷霆都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欣兒看著手上的賬薄，滿臉的愁容。

今年鄭家村鄭家的糧食、牲畜一點也沒賣，除了留下鄭、李兩家人一年的嚼用，剩余的全拿到了“凝雪別院”。欣兒手下要養的人是越來越多，耕地卻并沒有多，著實有些吃緊。

“千里田莊”也是如此，除了魚、精米、蜜餞、牲畜賣了些銀錢，其它的糧食都用來貼補“千帆莊園”。

欣兒算過，就這些糧食也只夠這些人一年所用，如果明年不種些糧食出來，光養著這些人，她也感覺有些吃力。

“五爺，可是遇到麻煩了？”柱子看過賬本，知道五爺現在的麻煩不小。

“明年還夠吃用，只要這個莊子明年能多種些糧食出來，這日后也就不用愁了。不然要是遇上個天災人禍的，少不了要有人挨餓了。”她可是對著那些兵士夸下海口，會給他們一個穩定的生活，這才剛開始，就要挨餓，她面子上實在過不去。

這一年靠著點心鋪欣兒是賺了不少，賬上有銀子十四萬兩。她還有些上好的白瓷器具可以賣，但那都是應急的，不到萬不得已輕易不會動用，眼下還不到時候。

“五爺（早在莊子建好時，欣兒就下了令，讓雷行、風一他們也稱她為五爺，），如果是為了糧食，那就不用犯愁了，四爺走之前留了二萬兩銀票在我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您只管吩咐就是。”雷行見是因為錢糧的事而犯愁，這才敢將四爺給了銀錢的事透露。

“他的銀錢還是你保管著吧，既然我承諾過，就決不會改變。”欣兒從不出而反而。

“可是，五爺，四爺來了信兒，今年風、火、雷、電四營都要在臘月初八在莊園集結，并在此過年至初八才會離開，怕是這些糧食也是不夠的。”雷行是早上才得了消息，知道四爺已經下了令，要四營人馬齊聚“千帆莊園”，正好這時將消息傳達給欣兒。

“什么時候的事兒？我怎么沒聽你提起過？”欣兒不由得吃驚，這糧食要是管著五百人馬一個月的嚼用，怕是就不剩什么了，到時怕真要動些銀錢多存些糧食才好。

“是今兒一早來的信兒！”雷行將信遞到欣兒桌上，并附上二萬兩的銀票。

欣兒知道，這銀票是高長恭留給她的，只是怕她不收，這才讓雷行保管，既然如此，還是她親自還給高長恭的好。

欣兒先看了信，這才拿起銀票，“這個我先收下，如何使用，我會再和長恭商量。”

雷行看欣兒收了銀錢，心中一喜，他對四爺也算有了交待。

“柱子，你明天從賬上先支五千兩，二千兩去買糧，買柴。再給雷霆一千兩。”欣兒因忙著莊園的事，早在年前就將自己莊子、別院和鋪子上的賬薄交給柱子管理了，并交給他二萬兩，省得自己的莊子上用錢，還要找她拿。

“雷霆，你明天帶人去買種子，按這紙上寫的去買。”欣兒將之前準備好的采買單子，遞給了柱子和雷霆。

“柱子再給鄭學和鄭華各一千兩，作為‘千里田莊’和‘凝雪別院’明年的用度。你們且記，給我鄭欣兒做事的，月例決不托欠，四季衣料布匹都要好的，萬不可在這上面縮減，免得寒了大家的心。傷心容易，挽回難。不要因小失大。”

“是，謹遵五爺吩咐。”眾人起身，向欣兒行禮領命。

“風一、風二帶著你們的人去農舍整理房間，每個房間安排住兩個人，房間里的家具都是現成的，只是還缺了被褥。”欣兒邊吩咐，邊計劃，一時覺得千頭萬緒，絞的人頭痛。

“五爺不用擔心，四爺已經下了令，來莊園住的，要自己帶被子，準備碗筷，這些人本是行軍打仗之人，這些都是日常必備的，不用我們準備。”雷行知道要是再準備這些怕是欣兒姑娘沒有那么多人手。

“這樣也好，不過我看雷霆身上的冬衣都很舊了，而且棉花都硬了還在穿？官府沒有給你們發放冬衣嗎？”欣兒這段日子帶著雷行、雷霆每天和莊子里的人混在一起，一起勞作，甚至一起吃飯，這些人現在不只是嘴上、心里就連腦子里都已經認同了欣兒。

雷霆也沒想到，五爺會如此細心，這點兒小事都能注意得到，他早就發現，跟在欣兒身邊的這些管事，穿的都是新衣，連冬衣都是新做的，以為都是他們自己準備的，今兒個才知，欣兒對下人是如此好，一年四季都有新衣穿，而且每個月給的月例比他們的軍響還多，能跟著這樣的主子，又怎能不心甘情愿的臣服。

“官府三年前還有發冬衣，雖然薄的很，但也比現在強，這三年天災，別說冬衣了，光軍響就欠了都有一年了。將士們也就是能吃上口飽飯，別的根本指望不上。”雷霆想到這些年過的日子，難免唏噓。

“那怎么行，這行軍打仗，過的都是刀口添血的日子，穿不暖不說，再不發軍響，沒個保障，這人心就會浮動。”欣兒知道這文宣帝死前是個昏君，可怎么也沒想到，會昏庸至此。

“五爺放心，四營人馬都是四爺的心腹，就算分文不取，也會為四爺效力的。”雷行不無自豪，雖然雷字營中有不少人在軍中服役，但心里仍是四爺的人，就算朝廷再如何，這些人也不會被叛四爺的。

“我知道，但既然跟了長恭，就決不能讓大家受凍挨餓。”欣兒知道這些人都有著獨屬于他們的傲骨，但如果長期如此，難免會有人心不穩之時，到時再補救，怕為時晚矣。

“雷行，你手下的人可會做衣服？”

“會的，行兵打仗，都是自己縫補衣服，雖然做的不好看，但都奈穿的很。”

“那就行，你帶著雷字營的人除了買種子，再去買布、買棉花，至少要在四營人馬離開前，給每個人做套冬衣，再做雙冬鞋，也算今年長恭犒勞大家的。除了那一千兩，再支個二千兩，如果不夠，你再和我說。我只有一點要求，要多緒棉花，不怕花銀子，保暖最重要，記住了嗎？”

“是。五爺放心，我一定辦好。”雷行、風一、風二心里不無驚喜，他們在外多年，一向都是自己花錢買冬衣穿，要不是他們手里還有些銀錢，就要和兵士們一樣挨凍了，可要想用他們手上的這些銀錢照顧全部人，那是萬萬不夠的，而大家又不愿給四爺添麻煩，這些也就沒有對四爺提過。

高長恭畢竟是男人，心思沒有欣兒這么細膩，所以只注意到了軍響和糧草的事，卻沒注意到兵士們身上的衣裳。

“好了，先安排這些，我再想想，你們都去忙吧！鄭華、鄭學就先各自回去！鄭學記得先去鄭家村給我爹娘帶個信兒，鄭華去‘鄭宅’給我哥哥也說一聲，就說我一切都好，過年時會接爹娘和二姐到徐州和哥哥們一起團年，其它的都不要多說。小年前幾天我會回去，讓馮嬸子多準備些好吃的，到時我和你們一起過年。柱子和鄭堂先留下幫忙，過了小年再回莊子。”

“是。五爺，那我們先告退了。”眾人躬身退出。

欣兒坐在書桌前，打開記事本，這是她自己做的，現在她手上的事越來越多，沒有這個，她還真有些忙亂，雖然她的精神力異于常人，但在這一世，每次過度使用精神力，她都像大病了一場一樣的難受，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輕易使用。

忙碌的日子過的總是那么快，眼見著再有二日就是臘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