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鄭二郎出事

欣兒正在田莊的暗室中整理這些日子燒制的瓷器，突然一陣的心煩意亂。

“不是家里出事了吧？”想著是不是有親人出事，欣兒也急了，忙出了暗室。

找來柱子同她一起回去，這段日子風一不在，要是真有個事，連個幫手的人都沒有，所以還是帶著柱子回去好些。

這剛近了自家院子，就聽見李家傳來的哭聲，真出事了，欣兒一急，直接跳下騾車往李家跑。

“柱子你也一起進來。”欣兒叫上柱子一起進了李家院子。

“姥爺，出啥事了？”欣兒還沒進堂屋門，就叫了起來。

“欣兒啊，你可回來了，你爹出事了。”李家、鄭家人聽到欣兒的聲音，這心里都有了著落。

欣兒心里咯噔一下，她爹好好的怎么會出事？

欣兒沖進屋子，還來不急看一眼屋里的人，先找李大牛問話，“姥爺，您和我說一下，爹好端端的怎么會出事？”

李大牛將鄭二郎幫鄭老三家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欣兒雖然心里著急，但卻沒有那么擔心了。當初和鄭老三家斷親，正是為了防著這樣的事，這拿著“斷親”的文書到縣衙事情應(yīng)該不難解決。只希望這段時間鄭二郎別為了鄭老三和官差起了什么爭執(zhí)才好。

“娘呢？”欣兒想找李氏拿“斷親”文書。

“剛剛因為爹的事，急暈了，在姥娘房間休息。”鄭和看欣兒似乎已胸有成竹，也安心不少。

“我先去看娘，大家都別急，這事不難辦。”欣兒說完就去了姥娘的房間。

這邊因為欣兒的歸來，一家人的心情平靜很多。欣兒拿了“斷親”文書，拿上一百兩金子，就由柱子趕車向蘭陵縣城出發(fā)。

縣衙公堂上，鄭老三一家卻哭的暈天黑地。

新上任的楚縣令看了一眼跪在堂下的人犯，直接將兵部的判令念了一下，定為明日將鄭老三一家發(fā)配邊關(guān)。

鄭二郎一時心急，又心慌，完全忘記了自己與鄭老三已經(jīng)斷了親。也跟著鄭老三一家被押入大牢。

鄭二郎這會兒在牢中，心里沒有那么慌張了，想起自己已經(jīng)和鄭大郎他們斷了親的，應(yīng)該不用連坐充為軍戶。這家里還有妻兒，他們一定在擔心他。

想到自己可愛的小女兒，鄭二郎就想找縣令大人解釋一下，可看到鄭老三的樣子又狠不下心腸。

鄭老三看出鄭二郎的猶豫，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放鄭二郎離開，只想著能拉住鄭二郎，這發(fā)配路上也能有個照應(yīng)。

“老二啊，爹這年紀大了，再經(jīng)不起這路上的折騰了，二郎啊，你是個孝順的孩子，可要幫著爹啊！”這鄭老三自以為聰明，想拉住鄭二郎這棵救命稻草，卻不想這些話將鄭二郎推的更遠，更讓他寒心。

鄭二郎這會兒也明白了，他爹就是個自私的人，心里根本沒有他這個兒子，“這事是大郎、三郎他們當了逃兵引起的，我無法幫到您。恐怕這次連我也是自身難保了。”鄭二郎已經(jīng)死心了，對鄭老三已經(jīng)連一點親情都不留。

“那兩個不孝的，可你兩個兄弟也是可憐人啊，這年紀輕輕的就去了。以后這虎哥兒、寶哥兒可咋辦啊？”鄭老三這時想到的還是鄭大郎和鄭三郎的兒子，一點也沒想到鄭二郎的兒女。

鄭二郎既然已經(jīng)心死，也全不在意了。

“你出來。”牢頭用手一指鄭二郎，將他拉出了牢房，押到公堂上。

“爹。“欣兒看到鄭二郎被押了上來，身上并沒有什么傷，才安下心。

“欣兒，你怎么來了？“鄭二郎怎么也沒想到，在公堂上能看到自己的女兒。

“公堂之上不得私語，肅靜。“

欣兒給了鄭二郎一個安心的眼神，就規(guī)矩的跪在一邊。

楚縣令看著剛剛欣兒給他的斷親文書，里面可是夾了一百兩的銀票。很明顯這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是個會來事的。

“你是鄭二郎的女兒？”

“是，縣令大人，我爹早已經(jīng)與鄭老三斷了親，與鄭家人所犯之罪毫無瓜葛。”欣兒早在進縣衙之前就打聽過了，這個縣令也不是什么好鳥。所以才在給縣令大人的文書中夾了一百兩的銀票。

師爺看了好幾眼這個女孩兒，總覺得在哪里見過，甚是面熟。猛然一拍大腿，想起來了，上次主簿帶人來辦女戶，正是這個小女孩兒，還是和刺史府的人一起來，這小女孩兒可得罪不得，忙給縣令使了個眼色，俯首跟縣令悄聲將欣兒的身份說了一下。

楚縣令心里一驚，沒想到這個小女孩兒背后就有如此強大的靠山，忙咳了一聲，又將帶著一百兩銀票的文書還給了欣兒。

“本官剛剛已經(jīng)查實，鄭二郎與鄭老三是已經(jīng)斷了親的，你們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可鄭老三一家是兵部下的令，這充為軍戶，是免不了的。”楚縣令想著能送個人情給刺史府，但這兵部的旨意，他也沒辦法。

欣兒只想救鄭二郎，至于鄭老三一家，他是巴不得讓他們走的越遠越好。

“大人我家與鄭老三一家早已斷親，朝廷的旨意我們一定服從。”

楚縣令看欣兒也是個明白人，這話也不用說的太直白，就揮揮手示意鄭二郎和鄭欣兒可以離開了。

鄭二郎沒想到自己就這樣被放出去了。想著為鄭老三說句話，但又想到剛剛鄭老三為了自己把他推出去頂罪時的事，這心里發(fā)寒，嘴怎么也張不開。只得嘆了口氣，和欣兒給縣令大人謝了禮，就退出了縣衙。

“爹，阿公的事我知道你難過。但如果你成了‘軍戶’那大哥、二哥就再沒有前途可言了。娘為了您的事，已經(jīng)急暈過去了。”欣兒知道鄭二郎沒有開口為鄭老三求情，一定是這鄭老三又做了讓鄭二郎傷心的事了。

“我明白，欣兒咱選回吧。明天你阿公他們就要發(fā)配了，咱能幫著，就多給準備點吧。”鄭二郎想的明白，只是禮教傳統(tǒng)還是壓的他心里難受。

“爹，咱回家。”欣兒也不想在這時多說什么，該準備的東西，她都會為鄭老三準備齊，但想讓她救他們，欣兒從不是個以德報怨的人。

“爹，回去后你先去姥爺家看娘，我?guī)е巳桶⒐珳蕚鋿|西。”欣兒不想讓鄭二郎再去老房子，免得觸景傷情，又想起鄭老三來。

“好。”

一路三人都沒說話。回了鄭家村，欣兒先送鄭二郎回了李家，現(xiàn)和柱子去了老房子，將鄭老三一家的東西打上包，明天好一起送去。

“柱子，你先趕車回去，讓鄭華、鄭學、鄭成去鄉(xiāng)里買三輛騾車一起趕到鄭家村來，我明天要用。”欣兒想著明天還是為鄭老三一家準備個騾車，別到時沒到邊關(guān)，都累死在路上了，鄭二郎又要傷心好久。

“五爺，這樣的人你還幫他們。”柱子已經(jīng)知道鄭老三家是如何對欣兒的了，直氣得想上去揍他們一頓。

“惡有惡報，既然他們已經(jīng)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我不想做落井下石的事，更何況，我不想讓爹難受。”

“五爺就是心太善了。”柱子嘀咕著往外走。

欣兒又在院子里看了一眼，這個她剛來時住過的地方，是如此的陌生。

也不想多待，先去了正房收拾鄭老三和曹氏的東西。

女牢里，曹氏坐在地上哭著，她這一把年紀了，臨老了卻成了罪人，這下輩子也不能投到個好人家了。

陳氏、王氏還沉浸在失去鄭大郎和鄭三郎的痛苦中，這家中的男人沒了，自己還被充作軍戶了，這以后要如何過日子，兒子們再無出頭之日了。

鄭水兒更是傷心，她原還慶幸自己不會像鄭花一樣嫁個窮人，這會兒成了軍戶，以后連窮人都嫁不上了，只能被一些官家收去做軍奴或官妓。

幾個女人越想越傷心，直哭的暈了幾次也沒停下。

鄭老三見鄭二郎被帶走了，遲遲沒回來，和牢頭一打聽，才知鄭二郎已經(jīng)被家人接回去了。他知道這二兒子和他再無瓜葛了。這一次他是真心的后悔了，當初為什么不對這個二兒子好點兒，為什么不能容下欣兒幾個孩子。鄭老三終于流下后悔的眼淚。

第二日一早，鄭二郎和鄭和、鄭林、鄭欣兒趕著車去蘭陵縣城，打算送鄭老三最后一程。

欣兒又花了五十兩給押解的官差，并送了他們一輛騾車。這衙差沒想到這趟活，還能得這些個好處，也同意欣兒為鄭老三一家準備了騾車和東西。

欣兒將剩下的兩輛騾車，和車上準備的東西一起交給了鄭二郎，讓他給鄭老三送過去，這樣鄭二郎的心里也能好過些。

鄭二郎和鄭和牽著騾車走向鄭老三，“爹，阿公”

“你們來了，你們能來，爹這心里高興。”鄭老三這會兒是真想明白了，他還能有這么個兒子和孫子，他也知足了。

“這兩輛騾車是給你們準備的，車上的有衣物被褥和干糧您省著點用，這是二十兩的荷包，我?guī)湍阉氐揭律寻だ锓藕谩！编嵍煽粗嵗先龓е希幌伦永狭耸畾q的樣子，這心里直發(fā)酸。

“好，你們回去吧。”鄭老三知道這次分開，以后將再無相見之日了。

“爹。”鄭二郎給鄭老三跪下磕了個頭。

“好，有你這個，我就算去了，心也踏實了。”鄭老三紅著眼眶轉(zhuǎn)過了身。

曹氏幾個眼神空洞，就像沒看到這邊發(fā)生的事一樣。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趕緊上路吧。”官差給鄭老三幾個趕到騾車上，趕著車走了。這一般押解犯人都是要走路的，這次能有車坐，幾人都很高興。這語氣也和氣的多。

“欣兒，你說是不是爹做錯了，如果當初沒和你阿公他們斷親，多勸著些，今日也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了？”鄭二郎心里有些后悔。

“爹，這不是你的錯。就算當初沒有斷親，這該發(fā)生的事一樣會發(fā)生。他們已經(jīng)是大人了，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有足夠的勇氣承擔后果。”

“爹，如果當初我們沒有和阿公斷親，今日就連個能幫襯的人都沒有了，而且哥哥姐姐們也會像鄭虎、鄭水他們一樣，爹是想看到我們變成那樣嗎？”欣兒要讓鄭二郎從自責中走出來，這話說的就有些重。

“不，我不要你們受苦，是爹想偏了。”鄭二郎一聽自己的兒女也要被充為軍戶，這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樣的痛。

“爹，小妹，二弟咱回家吧。”鄭和看著鄭老三他們遠去的身影，心里松了口氣，這些人走了，是不是以后的日子就可以過的平靜。

“好，咱們回家。”鄭二郎最后望了鄭老三他們離開的方向一眼，趕著車向鄭家村而去。

也許多年后，他們還會有著交集，也許此生再無緣相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