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拜見太后！祝太后娘娘福壽安康！”

此刻我隨了長恭一同入宮進了德陽殿中。一入宮門深似海，此刻我跪在地上便想念起從前自由自在的日子，還想起我們可愛的瞮兒，本來我可以灑脫地陪著瞮兒做個普通的平民百姓，可是我卻只能跪在這里。好在太后是長恭的嬸子也算長輩，跪就跪吧，無奈。

“起來吧，長得的確俊秀。你叫若水嗎？”

“是的，太后，民女叫張若水。”

“若水，甚是繞口，就叫若兒吧！”

“是！”這太后真是管得寬，還嫌本小姐的名字繞口，我抬眼偷偷打量著胡太后，想起多年前的元夜，長恭曾帶我在長街的廟宇里見過這位胡太后，那時的她還鮮嫩無比，可是今日的太后雖然還如同多年前一樣注重保養(yǎng)，可是這越保養(yǎng)反而越衰老得快，她施了濃妝脂粉，那粉里面不知含有多少鉛白，嚴重腐蝕了肌膚。所以我從來不用那個時代的白粉，只采集各種新鮮花瓣用蒸籠提取些蒸餾水，另外加少許食用油脂來做護膚用。

“若兒跟隨蘭陵王多年，想來年紀也不小了，皮膚倒很滑嫩，堪比十七八歲的少女呀？”

“太后是否覺得北方氣候干燥些，肌膚有些不適呢？民女有一良方可以讓臉上肌膚保持水潤細滑。”說著我將隨身攜帶的桂花露水取出來，雙手奉上并接著道：“此瓷瓶中所盛為桂花露水，是民女于今歲秋天取桂花蒸制而煉成，能潤滑肌膚，香氣宜人，請?zhí)笤囉茫　?

胡太后接過瓷瓶，揭開瓶蓋置于鼻下。

“恩，果真有股桂花的清香。喜鸞，替哀家收起來罷！若兒如此得哀家喜歡，從今日起你便隨在哀家身邊吧！”

“太后，若兒是臣的妻子，實在不適合在德陽殿做宮女呀！”長恭一聽這話便著急了。我自己尋思著也不適合，堂堂蘭陵王的妻子怎么能做個伺候人的宮女呢？

“王爺，哀家怎么舍得讓若兒做宮女呢，哀家要封若兒做郡官的。”

“這更是萬萬使不得，小女子怎做得了郡官？”

“如何使不得？陸侍中陸大人不就是女子嗎？再說這宮里有多少女子都被陛下封為了郡官，何況若兒這樣聰慧的？”

以前還認為歷史上只有一代女皇武則天做了皇帝后才開始任命女官，而上官婉兒則是第一個女官，原來都錯了，這北齊后主高緯早就任命自己的奶媽當了個正三品的侍中大官，看來堂堂的陸令萱陸大人才是權傾一時的女官，比上官婉兒厲害多了，要不然能讓這位太后頭疼嗎？

見我不言語，太后便傳進來兩個侍衛(wèi)，對著他們令道：“你們出宮一趟，將長街張府里的張大人夫婦送回天龍山松濤院吧，所有奴婢和侍衛(wèi)都遣散了，不必再伺候張大人了！”

“是！”倆人接令后隨即立于一旁，并不離去，看來這兩位近侍慣會察言觀色的。

我心下了然，如果我在宮中當了人質(zhì)，爹和娘不就自由了嗎？便道：“若兒愿隨太后身邊，好好侍奉太后！”

“如此甚好！”太后一揮手，那兩名近侍便出了大殿，想來是去解了爹娘的禁，太好了，讓他們兩位老人家受了委屈。

只是此刻長恭的面色很難看，他極不情愿我牽扯到宮中來，他當年費勁心思遠離朝堂，可如今我們夫妻二人都被捆綁住了，真是可悲！

“王爺退下吧，若兒在哀家這里，你盡可放心！”

長恭一步三回頭終于依依不舍離開了德陽殿，我亦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這胡太后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胡太后復又傳了什么擬旨官宣旨官的，給我訂了個什么郡的什么官，我心下煩悶亦沒有聽清楚，管他是什么官職，總之不用做宮女了。

“別發(fā)愣了，若兒，挑個宮女給你使喚吧！”

說著就讓人去傳宮內(nèi)備用的宮女，聽說那些宮女有新招進宮的平民女子，也有從前主子犯了事或者死了的，暫時沒有地方用的老宮女，在我進宮前聽長恭說過，他想安插人進來照顧我。可是沒想到太后這么快就將我留在宮中，恐怕那邊長恭還沒有送進來人呢！

那一排梳著雙髻穿著奴婢衣裙的女子站在我眼前，用誰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可是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一張熟悉的面孔，芽兒！從前是長恭找來伺候蠕蠕公主的，蠕蠕公主沒了，這幾年她都沒有固定的主子去伺候嗎？還是長恭真的安排妥當了，不論如何有個熟人總是安心一些。

我正想推辭一下，讓太后做主呢，誰知太后懶懶地在后殿說了一句：“若兒你點了人就下去吧，你的住處在哀家的仁壽殿外，奴婢會領你去的。”

“是！”

于是我指向了芽兒，領著宮女們進來的人便給芽兒登記造冊，并囑咐道：“照顧好張大人！”

芽兒乖巧地謝過來人后，便扶著我往外走去。

仁壽殿外的景色依舊，荷塘依然結了冰，光禿禿的樹枝和唱著呼呼的北風而嗚嗚嘶鳴著，就是在這樣的冬日，蠕蠕公主逝去了，不覺悲從中來。我住的偏殿要竟然要比蠕蠕公主的廂房好多了，可見她從前所受的待遇多么凄慘。

“張大人，莫要悲傷了，芽兒幫你倒茶。”

看來芽兒竟然看穿了我的哀思，她伺候過蠕蠕公主一場，知曉我們的情誼。

“不必叫張大人，怪別扭的，就喊我姐姐吧，若水姐姐。”

“芽兒不敢。”

“好吧，那沒有旁人的時候你喊我姐姐，其他時間就隨你吧！”

“恩，姐姐！請喝茶。”這丫頭果真乖巧。

“芽兒，你知道藍嬪被關在何處嗎？”我試著問她。

“姐姐，以后還是不要再提藍嬪的好，她已經(jīng)是先皇的廢妃，再也沒有封號了，何況又被證實與北周的細作有聯(lián)系。”

我一驚，看來在宮里就得謹言慎行，這個小小的宮女都比我強多了。

“你怎么得知此消息的？”

“我們做奴婢的，自有各種消息的來源，其實宮女們也就是無事之時聚在一起閑聊罷了。”

次日，胡太后沒有去德陽殿，見她此刻清閑，便去找她聊天，畢竟我目前還是那個所謂的通敵叛國罪的嫌疑人呢，我入宮來首先得把這個隱患解決掉。

“若兒給太好請安！”

“哦，若兒呀，你調(diào)制的那個桂花露實在太好用了，皮膚的確滋潤許多。”太后此刻居然在銅鏡前觀察著她的臉，正準備再涂一層厚粉呢！

“太后，這個鉛粉還是不要再用了，若兒給您另配一款合適的潤膚霜吧！”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橄欖油，或者甘油，實在不行就蓖麻油菜籽油吧！

“你的皮膚保持得那么細滑原來是有秘方的？”

“是的，太后原先用的這粉中有東西對肌膚不好，以后就由若兒幫太后調(diào)制爽膚水和潤膚霜吧！”

“爽膚水？潤膚霜？這名字哀家還是第一次聽說呢！快給哀家試試！”

“恩，現(xiàn)下百花凋零實在沒有花瓣可用，等春天一到，若兒便給太后調(diào)制，目前只有桂花露可用，太后且先試試效果吧！”

太后對她的容貌很是在意，據(jù)說她同和士開有一腿，而且還喜歡和尚，但是此刻坐在鏡前的胡太后卻看不出有多淫蕩，反倒對我送她的桂花露表現(xiàn)出一種打心眼里的喜歡。

“太后，聽說你帶我回來是為了徹查通敵叛國之事的，那么還請若兒向太后陳述一下實情。”

胡太后依然自顧自在銅鏡前研究著她那張臉，也許正幻想著青春再現(xiàn)呢？我便將當年藍嬪欺騙我去長安的事情敘述一遍，只不過隱藏了宇文邕之事，只說被北周扣押了一段時間以為我們是良民，便將我們釋放了，此事我和賀拔宏已提起串好供。

“哀家知道了，冷宮里的那位藍嬪娘娘已經(jīng)全部招認。她這個人有膽子做這事兒，卻沒膽子承認，待得哀家將那位北周的細作帶到她面前，她就一字不漏地交代了出來，可惜還有些疑點，那就是她怎么找到那位細作的？這細作不可能混進宮來與一個后宮嬪妃接頭呀，可惜還未及審問這細作，他便咬舌自盡了，而藍嬪隨后亦瘋掉了！真是可惜！”

“什么，藍嬪瘋了？”

“所以哀家才讓她姐姐鄭妃重新找個證人來，本來也是不想冤枉了若兒你，可聽說這鄭妃為了逼迫你爹娘就將你們張府里的家仆殺光了，哀家哪里知道她這么狠心呢？只好將你爹娘保護起來了，你不埋怨哀家這么做吧！”

聽太后道來，心中對她的話亦是半信半疑。鄭芷藍承認了她同北周細作接頭，并未道出她怎么認識細作的，想來她還是保護了她的姐姐鄭芷蕓，可是她怎么好好的能瘋掉呢？她瘋掉后太后才讓鄭芷蕓另外找證人，但是芷蕓并未透露芷藍瘋掉這一情況啊？這太后不知道玩的什么招數(shù)，去張府殺人的人最后回了晉陽宮，不該是鄭芷蕓派的人，她怎么就知道有人去滅口，而且是鄭妃指使的呢？此事定有蹊蹺。但是我不得不跪拜在地，假意感激涕零地說道：“若兒感激太后救了父母一命，若兒和王爺都會銘記于心，以圖報答太后的恩德。若不是太后的密旨，若兒還蒙在鼓里呢？”

“若兒是聰明人，哀家沒有看錯。”看著我跪在地上不斷地叩謝著，她親自扶著我起來，真心實意地道：“哀家信得過你！”

可是我能信得過她嗎？

“你去看看昔年的藍嬪吧，如今她犯下死罪，早就沒了封號。”

“謝謝太后，若兒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