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藍嬪，我匆忙騎馬下山去往晉陽城的賀拔府，我快馬加鞭在前面，后面小桃和菀如不放心備了輛馬車緊隨其后。

賀拔府門口我叫出來一位家仆，這位家仆居然是張生面孔，不再是從前熟悉的人，只好耐心說道：“請你進府里叫一下賀拔宏，我有急事找他。”

他上下打量我后才問：“這位小姐是哪位呀，奴才好進去稟報。”

真麻煩。“你就說張若水找他！”

他這才進去了，我在門口踱來踱去。

“喲，這就是張若水嗎？怎么不光明正大的進來找我夫君呢？躲在外面約人算什么？”

這樣突兀的聲音打破了我的思慮，一抬頭便望到府門之間赫然屹立著一位女人，厚厚的鉛粉，過于夸張的腮紅，斜梳的發髻，還有一身花里胡哨的服飾。

“噗嗤！”我不由得笑出了聲，這裝扮要是再在嘴角點顆大痣不就是所謂的媒婆嗎，哈哈哈！

“你笑什么？”

看來這位就是賀拔宏的夫人了，對我好像充滿敵意，許是聽聞賀拔宏曾經喜歡我了，要么就是我這個不識抬舉的人退了賀拔家的親事，不論哪一條傳言都足夠打翻她的羨慕嫉妒恨了吧！

“表嫂你好，請問宏哥在府里嗎？”

我來了個正兒八經的稱謂和問話，一個表字，這親戚便遠了，但是好歹也算個親戚呀，她果然一愣，不好說什么了。

“阿妹——”此時終于聽到了這位表哥的聲音，他可真能沉住氣。

賀拔宏走向府門，許久未見他竟然有些蒼老的模樣，時間有過得這么快嗎？

“琪芬，這位就是若兒妹妹，姨娘家的女兒。”賀拔宏倒還不傻，他先給她夫人介紹我，然后才有些尷尬地望著我。

“我知道，這位就是嫂夫人，我們已經問過好了。”

“那就快進來吧！”

此時倒也只能進去了，府里又見到了不懷好意的鄭璦元，這姨媽叫的人家很不舒服，她陰森森地問道：“你來干什么？”

“娘，若兒她難得來一趟，您就……”賀拔宏一句話未說完，他娘就摔著門簾子離開了。

“宏哥。”我有些不好意思，再瞅著那位琪芬警惕的神色，這么突然造訪給他總是造成了影響。

“我只是想來問問蘭陵王的情況，沒其他的事情。”

“哦，這樣啊！那就先恭喜若兒了，蘭陵王立下大功，成功解了洛陽之危，而且大敗周軍，陛下已經下旨封王爺為尚書令，同去洛陽的段將軍升任太宰，斛律將軍升太尉，宣旨官已經前往洛陽了。”

哦，看來鄭芷藍在騙我了，聽到賀拔宏親口說出來的戰況，同我料想的一模一樣，這次錯不了了，適才放心。

“謝謝宏哥，若兒見到你們都安好也該回去了。”

“那我送若兒出去。”

賀拔宏正想隨著我出府卻被身后的琪芬拉住了衣袖，我的余光已經瞧見這些小動作。

“不必了。”

我快步走出屋子，屋內聽見琪芬的聲音傳出來。

“她是你什么人啊，還要親自送出去！”

賀拔宏終究沒有跟出來，古代也有妻管嚴嗎？他還說有多愛我呢，轉眼就疏離到十萬八千里之外，可是，我又怎么能埋怨他呢，是我先選擇了蘭陵王，那么只能舍棄了他，就像他終究會舍棄了我，而在另一個女人面前俯首稱臣。

賀拔府外，菀如已經掀開馬車，小桃扶我坐了進去。

“小姐，王爺怎么樣了，有危險嗎？”她倆小心翼翼地問著生怕真的有事。

“沒有，王爺打了勝仗，自然要升官加爵了，那個鄭芷蕓一定是來騙咱們的。等幾天吧，王爺就該回來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們要好好慶賀一番。”聽到這個消息兩個小丫頭喜笑顏開，連駕車的馬夫都叫好了。

“那是當然！”然后這一路上，三個女人就嘰嘰喳喳商量怎么為王爺慶賀勝利呢。

才開心了多半天，是夜，我居然又見到了賀拔宏。

賀拔宏竟然能找到我們的木屋花苑，想來是爹娘告訴他的，他和我爹娘的關系還是很要好。

“宏哥，晌午我們不是才見過嗎？怎的你敢撇下美麗的琪芬嫂子私下來尋我呢？”

“若兒，今日見到你我真的很開心，多日未見，宏哥甚是想你。”

這會兒說的好聽，在府里的時候連送我都不敢出門，不由得嗤笑一聲。

“你大老遠跑上山來，不會就為了和我說這句話吧？”

“恩……那個……也沒什么事……”到現在我才發現賀拔宏神色不對勁，一副略帶慌張又隱忍不言的樣子。

“你們究竟在玩什么把戲，還是真的有事瞞著我，宏哥哥！”我加重了語氣。

“若兒，我剛才又聽說了一件事，那個……”

“別吞吞吐吐的好嗎？若兒聽著呢，說吧！”

“我聽說宣旨官從洛陽送回來了消息，說王爺雖然打了勝戰，可是他趁勝追擊，便從洛陽一路追殺敵軍向西而去，直至長安附近就遭到伏擊，王爺現在……現在據回報說是生死不明。舅舅今晨已帶兵部其余人馬趕去救援了。”

鄭芷藍的話我不相信，可是現在由賀拔宏親口說出來了，他總不會再欺騙若水吧！

登時心里焦躁不安起來，想來若水從前便是個急脾氣，緊接著便大喊：“備馬！”正要沖出屋子，卻被賀拔宏一把拽住了。

“若兒，夜里山路不好走，明早我便帶上人馬來接你，要去的話也是宏哥陪你去。”

再看周圍一眾親人奴仆都在阻擋著，我便捺下性子說：“如此甚好，宏哥先回去準備吧，明日我們再出發。”

見我安靜下來，他才告辭而去。

及至半夜，我才悄悄起來，換上一身男裝，又裹了一套小桃的丫鬟衣服，偷偷牽了一匹馬輕輕出門。如此悄無聲息，居然還是被長恭所派的守衛攔住了去路。

“夫人請回吧，王爺囑咐過，要保證您的安全！”

“王爺要是有事，你們就算有一百條命也賠不起，讓開！”復又從長靴內拔出一柄匕首置于脖間，“誰敢阻攔！”

“還有，此事不能給我爹娘知曉，可記住了！”

“是，是！”

我的馬早已經奔入夜色之中。

這一路南下自是日夜兼程，我想要盡快見到長恭，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偶爾在路過的城鎮找個旅舍睡幾個時辰補充體力，從晉陽到晉州的這段路途，一點都不陌生，這條路，我和長恭曾經共同走過，當路過晉州時，想起他贈送的珠寶分享的美食說過的甜言蜜語，猶如昨日，可惜那些所愛的晉南美食再也提不起我的興趣，只顧著趕路，趕路！

我知道長恭不會有事，他還有十年的時光要陪我一起度過，怎么能在此刻軍功顯赫耀武揚威之時消失了呢？不論鄭興元帶兵前去要做什么？還是大對手北周皇帝宇文邕，都不是他的對手，我要親自找到他，第一時間見到他。

從晉州再往南方便開始陌生起來，我拼命把古代的城鎮以及馬路同現代的記憶結合印證起來，卻有些難度，還是沿途打問吧。

岔路口，東南方是洛陽的路，西南通往長安。洛陽也是一個美麗繁華的古城，長恭在那兒威名遠震，一路上的老百姓都使勁傳播著他們最威武英明的蘭陵王如何陷陣殺敵，那一副猙獰的大面如何嚇得敵人魂飛魄散，雖然很想去洛陽，但是長恭他一定不會在那里了，就留待以后再去瞻仰那個神圣而華美的城市吧！

長安，蘭陵王是追擊到宇文邕的老巢了嗎？北周都城長安，而來自于西安的我，這是要返回去了。

毫不猶豫踏上西南方向長長的路，長安，這一次我從晉陽而來。

連日來的奔波讓我疲憊不堪，終于近了，近了，那座秦漢唐的繁華都城，此時的長安還未經歷盛唐時的輝煌，只有著漢宮的巍峨。

城門在即，我想此事應該要混進城內，混進未央宮打探了。這一路上并沒有發現齊周大軍作戰的痕跡，老百姓們依然過著自己的日子，沿途除了偶爾聽到些蘭陵王的英雄事跡，亦沒有他是否遇伏擊的其他消息。

于一個偏僻的角落將小桃的服飾套上，重新綰過發髻，小小奴婢進出城應該不會引人注意，而且女人打探消息總比男人容易些吧。

很快我就后悔了這個決定。

不知為何城門口有很多檢查的侍衛，因為在古代我也算是第一次到長安，以為北周都城平時出入就這么嚴呢。排隊進入，不料輪到我時卻被幾個衛兵上下打量著，其中一位說：“請你隨我們走一趟！”說著他們幾個人便控制住我兩個胳膊，挾著我往城門一側走去。

“放開我！小女子只是渭河旁的普通老百姓，進長安城為爹爹抓藥的。”我解釋著，不明白這群人為何偏偏將我扯去，頭一回到長安就這么走運嗎，居然被檢查的侍衛抓走了。

城門內一側的守衛房內，一位長官不顧我的掙扎，手中拿起一副畫像盯著我的臉仔細對照著，看得我心中發毛。“大人，您一定抓錯人了，小女子沒見過大世面，這長安城都沒有來過幾次，爹爹要抓的藥只有城里才有，所以我才進城抓藥的。”我裝著滿臉委屈可憐的樣子說道。

此人依然不理睬我說的話，他將畫像放到桌子上，便對著我身后的兩個守衛兵說：“沒錯，就是她，你等快去匯報李大人。”

“你們要干什么？”一種不安的感覺瞬間布滿全身。

探身去看那副畫像，畫中一女子白袍銀甲立于馬上，雙手持短柄雙戟，長發飄飄，眉目俊秀，朱唇微啟，帶著點似嗔非嗔的神情，人物栩栩如生，整幅畫有種飄然欲仙的感覺，畫工相當了得。可是，這女子，赫然就是我的模樣！這是我在晉陽沙場上的裝束！

見到此畫，我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雖然依舊糊里糊涂不明就里，但是有一種直覺，那就是：擦，姐中計了！

鄭芷藍，賀拔宏，你們等著瞧！膽敢聯合起來騙本姑奶奶，等姑奶奶我回到晉陽再好好收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