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了好久之后，希野再次踏出家門。這倒不是她要出去的原因，而是因為，希望想要出去走走。

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相比，希望變得健壯了許多，希野單靠一只手已經有點難以抱起它了。還好希望的身體變得靈巧了許多，可以跳到希野的身上。雖然一開始有點吃力，可是，看得出，希望正在逐漸長大。

溫和的陽光灑在希野身上，希野有很久沒這么和陽光親密接觸了。希野把手撐在額頭上，讓眼睛適應室外陽光的照射。希望快樂地跑進陽光中，新鮮的陽光對它來說，是最渴望的東西。

“嘿，小望，慢點，我跟不上。”希野輕聲喚著希望。希望停下腳步，在原地等著希野。

希望對外面的世界很好奇，行走的路線毫無規律，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對它來說，這個世界有很多吸引它的東西，路邊的每一朵花，每一棵草，都讓它感到好奇，讓它忍不住上前探個究竟。它一會兒玩弄一朵花，一會兒踢踢地上的落葉。每一樣小東西都足以讓它產生濃厚的興趣。當然，玩耍的時候，它也沒忘記希野。當希野呼喚它的時候，它總會跑到希野腳邊叫兩聲，而后繼續玩耍。

希野和希望一路慢慢走著，希望仿佛永遠都不會累，一直都很有活力。當希望停下來玩耍的時候，希野就在一旁看著，臉上帶著微笑。

一只小鳥在地上蹦跳著，看到這種會動的東西，希望很感興趣，一路狂奔撲了上去。小鳥迅速躲過了希望的突襲，發出勝利的叫聲飛走了。希望趴在地上，看著小鳥越飛越高，直到在視野盡頭消失。希望仰著頭，癡迷地看著。

希野不禁笑出聲來，這對希望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吧。可是希望很快又活潑起來，剛剛的小小失敗頓時煙消云散。

時間仿佛停頓了，在這樣子的好時光里，希野渴望時光能夠停止流動，這樣，她就可以忘記過去和未來的一切，無憂無慮地享受這片陽光。希望的思想沒那么復雜，對它來說，能夠出來玩耍，就是最大的快樂。

希野突然想，應該把這個難得的好心情記錄下來。對了，口袋里有一個手機。希野拿出手機，對著正在玩弄一朵花的希望，“咔嚓”一聲。

希望聽到了響聲，它望著希野，希野對它招招手。希望快速跳到希野身上，希野把剛剛拍的照片給希望看。希望似乎不明白這個四方形的東西里為什么會有自己，它舉起爪子，輕輕碰了碰手機。希野看到希望這個樣子，忍不住輕輕摸了它幾下。

希望好像有點累了，趴在希野的腿上，偶爾抬起頭看看她。希野推著輪椅，慢慢往前走。

一路上看到許多小孩子在玩耍，現在是暑假，有小孩子的地方總是很熱鬧。希野停下來，看著小孩子們玩著各種游戲。小孩子的活潑似乎也吸引了希望。希望直起身體，看著遠處的陌生人們。

希野把輪椅推到草坪上，來到一棵大樹下。希望抬頭看著頭頂高高的大樹。現在還是冬天，這棵樹雖然很高大，卻光禿禿地，沒什么活力。偶爾飛過來幾只鳥，讓希望又活躍起來。希望跳下輪椅，試著爬樹，可是它實在是太小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只好圍著大樹走著。希野笑著把希望抱起來，安慰著它：“你還太小呢，爬不上去，等你長大了，就可以了。”

希望抬頭看著高高的樹枝，眼睛里有一種期待。不過，這種充滿雄心的期待沒過多久就消失了，因為這時候，有幾個小孩子圍了上來。

“好可愛的貓哦。”一個小女孩想伸出手去摸摸希望，希望警覺地站起來，警惕地看著小女孩。

“沒事沒事……”希野輕輕撫摸著希望，對小女孩說道，“想摸摸它嗎？”

“嗯。”小女孩伸出手，手指輕輕撫過希望的后背。希望安靜地趴在希野的膝蓋上，仿佛從希野身上能得到一種安全感。

“我可以喂它東西吃嗎？”另一個小男孩的眼睛里也閃爍著期待。

“最好不要哦，它剛剛吃飽，”希野笑著對小男孩說道，“你們很喜歡貓嗎？”

“嗯。”小孩子們說道。

“為什么不養一只呢？”希野問道。

“爸爸媽媽不喜歡貓。”小女孩說道。

希野的笑容稍稍收斂了一些，一些不快的回憶，因為小女孩的話而被勾上心頭。為什么會這樣呢？

溫和的陽光出現了一些縫隙，透進了一些寒風。希野深吸一口氣，看著懷里的希望。希望安靜地趴著，偶爾抬頭看看周圍的小孩子們。

這時候，一輛汽車開來，在草坪前停下。汽車的聲音吸引了希望的注意。它抬起頭，看著不遠處那個黑色的巨型怪物。

一位身著西裝的男子從車上下來，希野認出來了，他是葉天。

“希野，你在這里啊，”葉天大步走上前來，“哦，這是你的貓？”

“嗯。”對希野來說，葉天還是一個陌生人。可是葉天卻不知道這一點，新年酒會上的第一次碰面，讓他自信到以為以后可以隨意叫出希野的名字。

可是，現在，他發現，他有點想錯了。

希野對他的態度冷冷的，和對其他人一樣。葉天先是對自己的熱情被拒絕而感到失落，而后他釋然了——許多人都無法打開希野的心扉，不缺他一個。

可是，那只貓卻不一樣。希野會笑，因為那只貓的緣故。那只貓很小，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懶懶地躺在希野懷里，可是，卻讓希野笑了。葉天覺得很詫異，這只貓到底擁有什么能量，能讓希野這樣一個飽經折磨的人笑出來？

葉天走上前去，小孩子們自動散開了。看到小孩子們散開了，希野抬起頭，看著這個男人的臉，眼睛里有些責備——小孩子們的突然離去，讓她覺得有些突如其來的失落。

“好可愛的貓啊。”葉天俯下身來，手指在貓的后背上摸了一下。貓似乎受了驚嚇，驚坐起來，對著葉天不滿地叫了一聲。

“沒事沒事……”希野低頭安慰著貓，葉天直起身來，尷尬無比。

“它不喜歡陌生人……”希野低頭說著，“它膽子很小。”

“是啊，貓都是這樣，”葉天覺得自己是在沒話找話，“天色不早了，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希野抬起頭，看了看遠處的天色。的確，天開始黯淡下來了，冬天的黑夜總是很早到來。

“我自己可以回去。”希野只用了輕輕的一句話，就回絕了葉天的好意。葉天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他正準備幫希野離開草坪，可是希野先他一步推著輪椅離開了，葉天只能無奈地回到車里。

汽車發動了，朝著和希野相反的方向開去。

***

今年的氣溫下降地很早，剛剛進入11月，就接連來了好幾股冷空氣，冬衣早早地就穿在身上了，每天最困難的事情就是從被窩里起床。

自從上次對貓之屋的不愉快的造訪后，我去過幾次貓之屋。這幾次貓之屋都鎖了門，我只能在外面聽到里面的貓叫聲。好像貓能夠通過門外的腳步聲辨別來者，而我的腳步聲估計已經深深印在了它們的記憶里，每次我靠近貓之屋的鐵門，總能聽到里面貓們的騷動。

去貓之屋的目的很簡單，我希望能夠見到“貓先生”，看看他的真面目。

清潔工老駱——姑且這樣稱呼他吧。我偷偷注意了他幾個星期，甚至還有過一次跟蹤他的經歷，可是沒多久就被發現了，我唯有落荒而逃。根據我的了解，老駱很少離開學校，他住在學校安排的宿舍里，有時候一連好幾個星期都呆在學校里。而且，老駱沉默寡言，清潔工們在休息的時候總喜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可是我很少看到老駱跟他們在一起。老駱經常單獨一個人呆著，和他的大掃帚一起。而且，我也沒看到老駱有什么家人來看他。

真是個奇怪的人，還是因為我過分注意他了？

今天晚上有一節晚間的課，到了晚秋這個時候，晚上的氣溫冷到可以。我步履匆匆走在路上，期盼著早點回到溫暖的宿舍里。

路上的人不多，偶爾有一兩對情侶從我身邊走過。經過食堂的時候，我打包了一份熱宵夜。

當我提著一碗面湯走出食堂的時候，我發現老駱正坐在馬路邊。我心里暗暗叫苦，居然在這個時候遇上這個不想見到的人。這時候繞道回宿舍是不現實的，我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這位同學，請等一等好嗎？”當我和老駱擦肩而過時，老駱突然開口了，嚇得我差點把手里的面湯掉在地上。

“啊？有事情嗎？”我忐忑不安地問道。

“前天為什么跟蹤我？”老駱問道。

我愣住了，幾天沒見到老駱，第一個問題竟然這么讓我難以回答。

“嗯……因為……”我搜索枯腸，尋找著合適的理由。

“別這樣好嗎？雖然我只是一個清潔工，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自尊。”老駱低著頭，沒有看我。

“對不起……”我急忙表示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會有下次了。”

一瞬間，我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學生，在向老師表態道歉。

“我不是在怪你，只是不喜歡這樣，”老駱接著說道，“的確，我是個奇怪的人，但這并不代表我是個危險人物，你們不用這么提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