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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漠寒霜孤城淚(一)

  • 鴛鴦劍
  • 歐陽志
  • 3979字
  • 2011-02-16 12:57:32

詞曰:

大漠寒霜孤城淚,一劍嘯傲江湖中,錯將此情寄平生。

同齡本是戲中言,暫逢劫難誰與共?風月不黯鴻雁聲。

大漠的風像刀子在身上掠過,留下道道白痕。沙砬在風的推動下,向前滾動著。空氣被煙塵遮蓋,迷了眼睛。孤身入大漠是件十分危險的事情,如果沒有帶足充足的水分,就無法走出大漠,可是有時,你帶足了水分,如果遇上了大風沙,也會葬身沙海中。白天的大漠,太陽十分熾烈,曬得人無法承受,沙在人的腳下滑動,讓你一日也無法行走多遠。夜里的大漠十分清冷,可是卻極易迷失方向。有時,你會發(fā)現(xiàn)你走了很久,白天覺得自己卻還是在原地打轉(zhuǎn)。沙丘每時每刻都在移動著,像墳?zāi)菇o入大漠的人一點歷史的記憶,然后像被遺忘一樣,被吹走。多么可悲!

遠處閃出一黑色的身影,是人的幻覺,還是真有人不怕死?他已經(jīng)在大漠逗留了十數(shù)天,水袋里的水也接近尾聲,他不清楚,接下來的日子要怎樣才能渡過。他的腳步蹣跚,大概他也感覺自己被騙了,生氣地罵著。可是這對他走出大漠一點用處也沒有。他身著褐色衣服,卻很多地方都已經(jīng)磨損,不知是他過于貧困,還是被風沙撕裂的緣故。來時準備的許多的干糧已經(jīng)被扔在找不到的地方,只余下身上那輕輕的水袋,他不知道自己還要撐持多少天才能走出去。他抬頭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漠開始絕望起來,烈烈的太陽炙烤著他的全身,十分難挨。

他最后放棄了,他很不甘,不甘就這樣平庸地葬身大漠中,甚至連為他立碑的人也找不到,他這樣離開,除了風沙為他堆起的看似墳?zāi)沟纳城穑裁匆膊粫小K娴牟荒転闅v史所記憶。他已經(jīng)沿著太陽的方向走了幾天,可是一旦遇到陰天,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原點。于是幾天前,他就已經(jīng)打定注意,有太陽的時候才行走。可是這嚴重減緩了自己的腳步。他掏出八卦儀看著,比著方向。可是沒有任何的作用。他生氣地將八卦儀仍向遠方,這樣除了水袋與身上的衣服,就沒有什么與他陪伴。他忽然感到十分地孤獨,他,身為名人的后裔,怎么能這樣就死掉?他的家族的血脈難道就在他的身上斷絕。不!他抬起頭來,對著太陽道:“我一定會找到寶藏的!一定會!”長久沒有清洗的臉上沙塵積了很厚很厚的一層,看不清他有多大的年紀,相貌如何。頭發(fā)散亂,從來沒有梳理過。他向著八卦儀的方向跑去,大概是抱著那殘存的希望。

他記得他是將八卦儀扔在這個方向的,可是怎么看不到?難道因為那短短的時間風沙已經(jīng)移動過。他徹底絕望了,哭聲從他干癟的咽喉中傳出,十分悲哀,也十分難聽。眼淚留不出來,因為怕水過早喝完,他十分節(jié)省,大概他已經(jīng)嚴重脫水了。他用手捶著沙漠,一下一下。

忽然他的手碰到了什么硬物,他像是看到救星一樣欣喜起來。八卦儀終于找到了。他興奮地將那硬物抓起,忽然被嚇呆住了。那不是什么八卦儀,而是一節(jié)骨頭,大概是像他一樣來大漠尋找寶藏的人最后留給世人的東西吧。他感到十分恐懼,這就是自己命運的歸屬嗎?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他發(fā)狂地向下刨去,向是要將那人的骨頭全部刨出。衣服的碎片在他的撕扯下一片片從地下飛出,像幽魂一樣。終于他刨到了一個人的頭骨,可是那人的額骨上有一道很深很深的裂痕,不知是因為絕望不斷撞擊沙所致,還是因為與人決斗留下的傷痕。因為他刨到了一柄被風沙所掩埋的長劍,此劍封存的十分完整。劍身長約二尺三寸,劍柄上墜有一彩穗,可是在他的撫摸下裂成碎片。他輕輕地拔出,只覺一陣寒光襲遍全身,雖然太陽仍烈烈地炙烤著他。他感到一種被冰雪劃過的冷,他打了個寒戰(zhàn)。那柄劍閃出青色的光芒,在太陽的映照下十分美麗。他不僅暗嘆此劍絕對是一柄曠世寶劍。他收起寶劍,然后對著那堆骨頭叩拜道:“前輩,你擁有此等寶劍,卻不幸葬身沙漠中,對武林是多大的損失。既然我們有緣,上天讓我遇到你,這是上天對我的眷顧,你放心,我一定會走出大漠,將來會在他鄉(xiāng)為你立一墓碑,讓你在天之靈也能得到安息。”說完,他取了一塊手骨放在自己的懷中。然后對著寶劍道,“我不知道前輩給你取的名字是什么,但見你青光襲人,寒氣森森,你我相遇在此大漠中,烈日是我的見證,你就叫青陽劍吧。以后,咱們兩個就相依為命。”說完,將寶劍收起,準備離開。

他剛邁出幾步,就覺腳下一滑,他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像跌落懸崖一樣,向下墜去。大片的沙塵與他一同跌落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地醒了過來,耳中傳來像流水的聲音。他懷疑自己聽錯了,猛坐起身來。他立時呆住了。

他像是在一大墓穴中,有幾口棺木雜亂地擺在一邊,一個墓碑在一旁倒著。他的身旁堆著許多打開的貨箱,里面放著許多金銀珠寶,不遠處,有流水流著。幾株未熄的燈光將整個天地照得如同白晝。他感覺自己是在做夢,他忽然想到了青陽劍,卻不在手邊,他心里暗想,定是做夢。他剛一回身看到青陽劍就在他離他身子兩尺左右的地方,他連忙趕過去,拔出來仔細看了看,確是青陽劍。他不解地又看了下四周,確是墳?zāi)梗蛏峡慈ィ驗樗挠洃浿校菑纳厦娴湎聛淼摹K械绞制婀郑驗樯厦鏇]有像是一扇門的缺口。他暫且不去想那么多了,因為既然有水了,無論是否是夢,總算可以滿足一下了。于是他跳到水中,清清爽爽地洗了一通,又喝了一通,也不顧忌是洗過臟身的水。那水十分甘甜,十分清涼。

這樣洗過之后,一副銅色的容顏顯在面前。身高七尺,甲字臉,有些瘦削,左臉有道傷疤,鷹鉤鼻直挺在臉中央,兩道烏黑的眉毛十分濃烈,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單眼皮。

雖然本是來尋找寶藏的,可是看到金銀珠寶,卻沒有像蒼蠅見到血一樣興奮。他只是用手提了提那珠寶,然后扔在原處。他想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于是他向那墓碑走去。那墓碑趴在一座棺木上,無法看清正面寫些什么,他本想用力將碑給翻過來,可是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這個能力,他才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吃過東西了。他又四處找了找,終于在一箱子中,看到了已經(jīng)霉變的饅頭,雖然霉變,可是總比沒有東西吃強。他也顧不了那么多,就撿了一些看似還能吃的,嚼了起來。然后又喝了些水,體力漸漸地恢復(fù)了。他忽然看到一面墻壁上似有文字,于是走了過去了,看不清是什么。他從一株燭臺上取下火燭,借著燭光才看清。是一些外文,非中原文字,他不識得。他將火燭放好,然后用內(nèi)力終于將那石碑給翻轉(zhuǎn)過來,他識得上面的文字,前半是篆文后半?yún)s是漢文,上云:

余家資豐盈,自幼酷愛習武,十歲始遍尋名師,十五歲始入江湖,以凌云劍法稱著于世。十五歲始入江湖初,擊敗江東鬼王手陳明,一指見血趙遠東,十六歲遇少林慧望禪師,聆聽教誨十日,后三日試較武藝未分勝負,冬月初與中原第一劍客游朔月比試,十日未分成敗,然不幸君遇仇家毒手,余甚感痛心。十七歲名貫江湖,人送綽號“凌云劍客”。自此未逢敵手,然余自知學武無止境,自創(chuàng)“凌云傲日劍法”,始追求武術(shù)至高境界。二十歲始,抬物即為兵刃,然心中孤清世人未料。二十三歲遇青玲,君為余此生至愛,本欲退隱江湖,然忽遭毒害。余誓報此仇。自此二十余年,殺戮江湖無數(shù),人稱“血手魔王”。余創(chuàng)此邪教“血魔壇”,三年前余再遇慧望禪師,憶及年少之事,不覺潸然淚下,君勸余回頭,然余自知罪業(yè)深重,不得自拔,君云:可至塞外!余遣教眾三萬余人至塞外建造一陵園……余全武功盡數(shù)付于此中,得有緣之人以求不失傳于世。若然君亦為奸惡之徒,余在天之靈,不使君安。

上面有許多文字已經(jīng)磨損,無法辨清,他喃喃道:“不想前輩何等蓋世武功亦落得萬人唾棄的下場。”他用手除卻上面的灰塵,細看下面的漢文,是另一人所刻。上云:

一年前,余聞聽河南玉清圣手所言塞外寶藏,心始動。余盡數(shù)變賣家資雇得數(shù)十人同余赴大漠尋訪。半年未有所獲,方待怨彼瞞騙余,然一日夕陽映照下,始見遠處一宏偉宮殿,余以為眼花,眾人皆云所見。余自始海市蜃景為虛無之事,欲待不信,然除此別無他法。遂與眾人奔赴至前,果是未知年月一寶庫。眾人皆喜!入內(nèi)后,盡數(shù)珠寶瑩于目。人皆有貪欲。始眾人皆歡喜,后變色而為仇,相互廝殺,欲將此寶藏自飽私囊。未知何故,墓內(nèi)機關(guān)啟始,將余眾人囚困于此。眾人有絕望瘋巔者數(shù)人,始廝殺死者數(shù)人。余與幾人頭智清明,遍尋出墓之法未得。墓中食物雖眾,然人亦眾,為求自保,廝殺之形再現(xiàn)。后余余與三人獨活!數(shù)十日后,此三人大義云:四人獨死,不若一人茍活!其皆自刎而亡,余心痛未能明了。余眾本欲解開碑中所云,然眾皆不識此字。數(shù)日前余偶然觸一硬物,山崩地裂,墓倒天翻。余思之必為亡魂未得安息。余將眾人尸體移至后屋,三人于棺木中。昨日忽逢天門中開,余知上天垂憐,必救吾出。遂于眾人墓前叩拜良久,取珠寶金銀少許,以待明日。今忽思將此事記錄于此,后輩若能尋此墓穴,知吾等事,必不負血淚矣。余知入古穴必得奇書異能,余入此墓未得所希望之事,遂決意將懷中“青云劍譜”與鶴嘯神功心法留之墓中,亦不枉后輩苦心瀝血之難矣。

他讀完碑文,不覺落淚嘆道:“前輩本以為可以出去,不想突遇風沙葬自墓外,何等的悲慘!與他們相比,你算十分可悲。”

他從懷中取出那截手骨道:“前輩,我必將你好好安葬,以慰你在天之靈!”說完重新將手骨收好,放回懷中。他忽然想道:前輩云留下青云劍譜,那此寶劍必叫青云劍,可惜故人已去。所謂劍在人在,人亡劍亡。你的主人已經(jīng)去世多年,從今以后咱們兩個就要相依為命了。我還是叫你青陽劍吧。不知道我會否像前輩一樣,葬身此大漠中。他忽然想起碑云找出出墓之法,必有記錄。他趕緊去往下看,大概是因為前人出墓之時,墓穴再逢變故,下碑文字已經(jīng)無法分辯。他有些絕望地蹲坐在一邊。可是轉(zhuǎn)念又一想,前輩都能找出出墓之法,自己也必定能找出。他又想到,“血手魔王”到底何許人也?為什么自己行走江湖幾年未曾聽到過此名字。后面那前輩又是何許人也?將來為他立墓碑之時,不能無名字吧。于是他又將碑文重讀一遍,才看到前文署名是“血魔壇主歐陽洪輝”,后文署名是“青云劍客劉”后面已經(jīng)磨損,不知是“劉什么”。他慨嘆道:“想不到一世英雄卻也無法留名于世。”

他忽然覺得好累,大概是幾天幾夜都沒有休息充足的緣故。他在墓碑下?lián)靷€舒適的地方,躺了下來,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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