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黯月動清風(二)
- 鴛鴦劍
- 歐陽志
- 4153字
- 2011-02-16 12:57:32
少林寺中來來往往的行人很多,拜佛進香,祈禱神明保佑,求取各種心愿。縷縷香煙在空氣中纏繞著,像玩耍,像決斗。寺中偶爾會傳來打鐘的聲音,木魚聲在空中回蕩著。念經的聲音與寺中吵鬧的人聲混在一起。
“清軒,你去外面告訴善男信女一聲,說這是佛家重地,不要大聲喧嘩,褻瀆了神明。佛主會發怒的。”一位胡須尺長的老者將一位孩童叫到身邊囑咐道。他的左手佛印狀,右手捻著佛珠,額頭上因歲月侵蝕留下的皺紋深深地印著,圓方的臉上一副和藹的神色,仙風佛骨從身上緩緩地向外飄散著,一眼望去,就知是得道高人。
“師傅,我早就告訴過他們了。可是因為今天會在嵩山舉行一場什么比武,來的人很多。”清脆的童音擠出噪雜的聲音,這孩童看去年紀只有七八歲,體格未長成,無法形容。
“比武?唉,這江湖已經沉悶了這么久,還比什么武啊。當年一位賀之清……唉!”那老者嘆了一口氣,“這次又會是什么人呢?”那老者向外望去,除了俗世男女,與繚繞的云霧,他沒有看出異樣。他心道:多么沉悶的空氣啊,令人窒息。
“玄業,怎么看起來心煩氣燥的?”一位看起來七八十歲的老人捋著胡須走出來,他看到玄業的眉頭并在一起,看出他有心事,遂道。
“師兄,聽說今天在咱們嵩山又有一場比武!”玄業回頭向來者行了個禮后道。
“玄業,你我都已經是得道之人,又何必關心那世俗人的名利紛爭呢?每年都會有人來嵩山切磋武功啊,生死決斗啊……唉,逃不出名利的困擾啊。”那老者與玄業一起走進內堂,有位僧人跟老者說了些什么出去了。
“師兄,雖如此說,可我還是逃不脫啊!”玄業坐下后,準備打坐,他拾起木魚錘,將木魚放在面前,默眼了一會兒。
“玄業,你難道還不能忘記二十年前那場決斗嗎?”老者意味深長地道,“當年,我給你取名玄業,就希望你能忘記前世的罪業(與“罪孽”同義),真心歸依我佛。往事如云煙,都已經不再了,成為了虛無的,你還在意做什么呢?”老者從佛卷中取出一本經卷,放在玄業的面前,接著道,“如果你自己都不能克制自己,那么這樣打坐是沒有意義的。”
“可是師兄,每當聽到有人比武,我都會想起二十年前那一次。無論我怎樣努力都不能忘記!”玄業的臉上顯出沮喪的神情,他的手緊緊握著念珠。
那老者是院里的住持,法名玄空,雖說他已經得成仙道,超脫世俗,可是想起二十年前那一幕,也臉色微變。他本待還要說些什么,這時從屋外進來一位僧人,對玄空道:“住持,外面有位名叫賀之清的人求見!”
玄空與玄業一聽賀之清的名字,都臉變色,玄業將手中的念珠捏的咯咯有聲。玄空做了個手勢,那僧人退了出去。他向著玄業道:“玄業,事情都過去那么多年了,你又何必總是耿耿于懷呢?再說,二十年前的事與他沒有直接關系的。”玄空生怕玄業再生事,遂勸道。
“師兄,你不用說了。我心里自有分寸的!”玄業說完閉上眼睛默默地打著木魚,念著佛經。
玄空聽得出來,他的木魚時緊時慢,他也知道玄業在努力克制自己,可是他不知道玄業能不能做到。他沒有再多說話,而是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準備去接見賀之清。
外邊的吵鬧聲越來越厲害,玄空知道該來的人都來了。他一走出大堂,外面吵鬧的聲音頓時小了下去,幾百雙眼睛齊齊地望著他。他不緊不慢地走下臺階,來到眾人面前。眾人都向他行了個禮。玄空還禮后道:“之清,二十年不見,你都這么老了!”玄空拉起賀之清的手,與他一同走進大雄寶殿。眾人緊隨其后。
分賓主坐定后,玄空道:“之清,聽說你與雪英被稱為鴛鴦劍?二十年不見,你的武功又上一層了!”玄空雖是與賀之清拉起家常,可是眼睛卻在眾人之中一掃而過,因為今天的決斗,他也聽說了。他在看霍青月等人來到沒有。雖然掃視的速度很快,可是對于他來講足以前形勢看得一清二楚。他沒有看到霍青月等人,心里有些納悶,因為他們約定今天比武,現在都已經日上三竿,卻不見人影。
賀之清接過話頭道:“大師,二十年不見,你的道行修為已臻化境了。我等俗世之人真難望其項背啊。”
“呵呵,老納年逾古稀,世事都看透了。”說完,用手捋了下胡須,“塵緣往事都已經成為煙云。二十年前你還是位小伙子,沒有想到現在都名成利就了。”他們這樣不緊緊不慢地閑聊著。眾人都屏息聽著,因為他們想從他們的談話中聽出些什么來。可是除了那些客套家常,沒有什么特殊。他們中有人納悶,都說玄空已經超脫俗世,可是為什么卻如此地嘮叨呢?難道因為年齡過大,思維減退的緣故?
其實表面看來,他們的談話就是這樣的平淡,可是在賀之清耳中聽到的卻并非如此。他聽到的是玄空詢問他今天比武之事,詢問他后事安排的情況,詢問他怎樣處理這場比武等等。為什么他與眾人聽到的不一樣呢?玄空用了少林寺的傳音功。此等武功只有內功深厚之人才可運用。然如果內力不足,傳音功只能運用很短時間就不行了。可是玄空聲色不動,神情無任何異常,足見其武功修為何等的高深。少林被譽為武功的泰斗可謂不虛。賀之清武功不能與其相比,因此他試著將玄空的問題變作話語來回答,因此眾人聽來有時覺得他們的問題驢唇不對馬嘴。
他們正在聊天,忽然人群中傳來一陣喧鬧聲,他們兩人住了口也向人群中望去,只見從人群中走出一位美貌的女子,她身著黑衣,頭上束著黑紗巾,戴一頂用輕紗覆蓋的帽子,看不清她的容貌。她的身上散發出一種怪異的氣味,她從眾人身邊經過,眾人不得不掩上鼻孔。她的手中一條小赤花蛇纏在腕中,吐著芯。她就是黑衣蛇神霍青月。眾人看到她手中的赤花蛇都心驚膽戰,因為他們不知道何時這蛇會張口向他們咬去。
只見霍青月緩緩地走進大殿,向玄空行了一禮,嬌聲嬌氣地道:“小女子霍青月參見玄空前輩。”她深深地道了個萬福。江湖禮節并沒有少,雖然黑衣蛇神在眾人眼中是十分狠毒的,可是卻沒想到她也會懂禮節。
玄空起向還禮道:“阿彌陀佛,霍施主不必多禮,請上坐。”
霍青月又向賀之清行了禮,之后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玄空道:“霍施主今天前來想必是赴一年前之約。老納本希望你們能以和平方式解決,但江湖有江湖的規距,我也不便參與。但你們既然選定在嵩山比武,老納身為嵩山之主不得不主持公道,希望你們點到既止,免傷和氣。”
霍青月撫弄著手中的小蛇,柔聲道:“大師不必擔心。嵩山乃佛家重地,我等世俗之人必不會玷污此圣潔之地。”
玄空點了點頭,接著道:“如此甚好。霍施主本非中原人士,然中原江湖已經有施主一份子。老納希望施主以后多種善因,將來必得善果。”他的話語很明顯是在批評霍青月殺人之事。
霍青月抬起頭來,一陣風吹進大堂,她的紗巾貼在臉上,輪廓相當的美麗,她道:“大師應該明白,江湖本來就有血腥。我從來沒有亂殺一人,我與他們只是公平決斗,他們武功不濟才會落此悲慘命運。如果我能力不濟,也可橫尸荒野絕無怨恨之心。”她的聲音雖然很嬌氣,可是中氣十足,十分堅定。
賀之清從她的聲音中大致可是聽出她的年齡二十五六歲左右,武功不弱。一年前出現在中原沃土,便挑戰中原所有的武林人士,敗在她手下的不計其數,而且活口廖廖。加上她時常一身黑衣,手中總是撫弄著蛇,所以人稱黑衣蛇神,既表明她的武功又表明她的手段狠毒。
“比武確有輸贏之論,可是霍施主也不必取人性命。勝負已分何須再行殺戮呢?”玄空責問道。
霍青月還沒有回答,人群中又出現一陣唏噓聲,同時還有嬰兒涕哭聲。只見從人群中走出一位身著艷麗,裝扮秀美的女子,她看去不過二十幾歲,懷抱一未滿月正涕哭的嬰兒。賀之清一看,便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她就是雪英。
雪英實際年齡與她看起來相差很遠,不知是她會裝扮的緣故,還是天生如此。她緩步走上大殿,與玄空見禮后坐在賀之清的旁邊。
霍青月起身道:“想必這位就是鴛鴦劍的沉月劍沈雪英。小女子霍青月拜見前輩。”她行禮后歸坐。
賀之清已經吩咐雪英好好休息,不要走動,他不知道她為什么今天會來這里。玄空從她的臉上一眼就看出她的用意,她在玩心理戰。雪英故意弄哭孩子,是希望霍青月見孩子生發母性的憐憫,在與賀之清的比試中會手下留情。她十分清楚,如果單就武功而論,賀之清未必會輸在霍青月的手上,可是霍青月用毒可謂無人能料及。她只是希望她今天不要用毒。
似乎雪英這招起了作用,霍青月將手中小赤花蛇放進隨身攜帶的小籠子里,她怕嚇到了孩子。雪英從心里欣喜。
沒過多久,鶴羽振長空趙柱陽,塞外雙雄張明、張朔等人相繼來到。
鶴羽振長空趙柱陽的成名武器是鶴爪,其人長得五大三粗,滿臉的絡腮胡子,一雙濃黑的眉毛連在了一起,身形七尺,膀大腰圓。他進來后只向玄空行了一禮,便不等吩咐坐在了霍青月的下手。一副不可一世的氣焰。
玄空看人越來越多,遂起向道:“諸位既然都已經來了,那就請先休息兩日再做別的打算……”
他還沒有說完,趙柱陽就道:“休息什么休息,老子大老遠跑來是打架的。現在人既然都來得差不多了,就去山頂比試吧。”說著第一個站了起來。
塞外雙雄也起身道:“對!聽說賀之清武功奇高,在江湖上是數得著的,我等兄弟也想見識一二。”說完雙目緊緊地盯著賀之清。
鐵臂陸維生將兩只胳膊相互撞擊著,笑道:“大家和氣生財嘛。比武歸比武,但傷了和氣總不好。這樣我給大家出個題目,如果誰能解開誰就算贏。”鐵臂陸維生一副笑面佛的模樣,他坦露的肚子一起一伏,如果不是那雙被護腕裹著的鐵臂,他真就可以稱作笑彌勒了。
玄空笑道:“陸施主有何高見?”
陸維生笑道:“高見,談不上。題目是這樣的,誰能解開我手里這首詩的含義誰就算贏。”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絲巾帕,上面繡著些文字。
“我說大肚子,你胡掄什么,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豈能你一句戲言就能解決。要打就去山頂。”趙柱陽不耐煩地道。
霍青月也道:“既然我們已經約定今天決斗,怎么能言而無信呢?”霍青月本想再掏出赤花蛇,但看到雪英懷中那正沉睡的嬰兒,遂縮了手。
玄空道:“阿彌陀佛,老納本不欲參與世俗中事,但我希望各位施主今天不要出血光之事。”玄空其實心里也十分清楚,賀之清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如果是君子之戰,他不必擔心,可是霍青月是用毒高手,稍有不慎就會著毒手,所以他十分擔心賀之清今天會出意外。如果玄空與霍青月對決,三十余招絕對可以將她擊敗,可是如果被對方放毒了,用了暗器,他也絕無必勝把握,所以他不放心。
賀之清起身道:“現在諸位均已經到場,那么我們就準備開始吧。”說完回頭對雪英低聲道,“你在這里等我!”
眾人一聽,遂立刻騷動起來,為他們讓開了一條路。玄空也跟著上去,因為一是他本是嵩山之主,在他的地方比武,他理當參加,二是他想在適當時候阻止血光之事的發生,三是他想救賀之清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