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滿身陰霾
- 隋唐美人傳
- 晴空浮云
- 2139字
- 2014-03-17 09:38:55
好一個逍遙如仙!
沈婺華內(nèi)心泛起一陣酸楚,痛切的聲音陡然提高,“寄人籬下,看人眼色,茍延殘喘,搖尾乞憐在你眼里竟是逍遙如仙?”
“哼!”陳叔寶提著酒壇靠在廊下紅漆大柱上,一臉的不屑,“沈婺華,我若不寄人籬下,看人眼色,茍延殘喘,搖尾乞憐,你以為我能活著?我的兒子們能活著?你還能安寧度日?我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為了保我江南陳氏一族的性命罷了。”
陳叔寶的話,讓沈婺華一時有些發(fā)愣。她突然覺得,他說的話居然也道理。試想,若陳叔寶精明強干,一心復國,楊堅又豈能容他?
陳叔寶將沈婺華發(fā)愣的神情看在眼底,突然就像一個瘋子一樣,大聲狂笑,“沈婺華,你終于無話可說了吧,終于找不到反駁我的話了吧?”
沈婺華滿眼無奈地看著眼前這個形同瘋顛的人,她不明白為什么兩年不見,他會變成這樣。
陳叔寶卻并不理她,只是發(fā)泄一般,大聲吼叫,“在你這個女人眼里,我陳叔寶做什么都是錯的,治國是錯的,用人是錯的,連做詩也是錯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壓根就看不起我,所以你連見也懶得見我。”
陳叔寶越說越激動,猛然將酒壇摔在地上,頓時碎瓷片滿地砸開。沈婺華驚愕地看著他,這樣怒火滔天的陳叔寶是她從未見過的。她不知道他這突如其來的怒火為何而發(fā),只想遠遠的躲開,免得惹火上身。
然而,她越是想逃,陳叔寶卻是步步緊逼,一直走到她面前,將她逼得無路可逃,只能緊緊靠著身后冰涼的墻壁。
這時候,陳叔寶突然伸出雙手,死死扣在沈婺華的肩上,一雙布滿血絲的通紅雙眼,居高臨下看著她。沈婺華頓時覺得驚慌,更讓她意外的是,她居然從陳叔寶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傷感。他那帶著濃烈酒氣的呼吸肆無忌憚的噴灑在她的臉上,語氣突然變得悲涼。
“你還記得那一年在求賢殿,當我問你,‘留人不留人,不留人去也,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時,你的回答嗎?你說,‘誰言不相憶?見罷倒成羞。情知不肯住,教遣若為留。’沈婺華,你知道我當時多傷心嗎?”
“難道你認為我不該這么說?”沈婺華別過臉去,不愿去看他。
“你當然不該。”陳叔寶直盯著沈婺華,“你該留我。你都不曾留過我,怎知我不會留下?我只想要你放下你的清高自傲,要你和麗華一樣,討我歡心。可我盼了十幾年,盼到的卻是你離我越來越遠。就連現(xiàn)在,我只有你一個妻子的時候,你也懶得推開那扇門!沈婺華,是你親手毀了這一場姻緣,一切都是你的錯!”
沈婺華苦笑,聲音低沉而冷靜,“是的,是我錯了,這十幾年來我不該一次次的反駁你,我該被你駁得啞口無言,是我傷了你陳叔寶的自尊。可是這場姻緣,我沒錯,你也沒有錯,錯的人,是你的父親,他不該讓我這個清高自傲,難做解語花的女人,成為你的太子妃,你的皇后!你與我,不過都是政治婚姻下的犧牲品,你若實在厭我,給我一紙休書吧。”
“可這是你說的!”陳叔寶徹底被沈婺華的冷靜給激怒了,倏然松開她,后退一步,滿眼怒火,大吼一聲,“我如你所愿!”
“夠了!”一聲不怒自威的冷喝,自回廊盡頭傳來。沈婺華不由心頭一顫,舉目望去,來人竟是陳叔寶的母親,她的婆母柳敬言。
這個年盡花甲的老人,在經(jīng)歷了亡國之后,心力交瘁,長期臥病。此刻的她,頭發(fā)灰白,形容枯槁憔悴,在孫女陳妍的攙扶下,柱著拐杖,顫顫魏魏地走著。
可就算如此,沈婺華依然從她的眼中看到那冰冷的寒意,如利劍一般,刺痛她的心。自太建三年她嫁給陳叔寶開始,她的這位婆母就從來沒有喜歡過她。沈婺華知道自己不受待見,除了不可避逸的場合,也不常在婆母面前晃。自從來到大興城,兩年多以來,她更是不曾見過她。
沈婺華知道這樣的避而不見會讓柳敬言更加厭惡自己,可是在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前邀寵討歡,這樣的事情她做不出來。對柳敬言如此,對陳叔寶更是如此。
陳叔寶這對母親的突然到來,倒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只是將方才的怒火收斂起來,涼涼地問道:“母親怎么來了?”
“我怎么來了?”柳敬言冷笑一聲,那冰冷刺骨的目光卻始終沒有從沈婺華身上離開,帶著幾分怒意,但更多的卻是厭惡。
“我若不來,怎么會知道妍兒有你們這樣不負責任的父母。”
這句話,讓沈婺華心中頓時泛起一股苦意,父母?這陳妍是陳叔寶與謝昭儀所生,非她親生,也非她親養(yǎng),這也能算是她的女兒?
她苦笑,掀眸去看那站在柳敬言身邊的陳妍。據(jù)她粗算,這孩子應該也就十四五歲,和高媛那丫頭年紀差不多。只是比高媛更豐腴些。黑發(fā)如緞,膚若凝脂。圓潤的臉龐上,柳眉淡淡,如霧籠煙罩,一雙如受驚麋鹿般,帶著幾分楚楚可憐之態(tài)的水潤杏目。鼻倚瓊瑤,唇若嬌花,身段成熟,玲瓏有致,倒真是一絕代佳人。
不過,這陳叔寶的女兒,哪個不是風華絕代。比如四女陳婧,那相貌就不輸陳妍,六女陳婤,如今還不滿四歲,卻也是生得粉雕玉琢,惹人愛憐。
“母親,我怎么不負責了,我是不給她吃,還是不給她穿?”陳叔寶面對母親的指責,不滿地說道。
“你負責?你的負責就是為了一壇酒,把自己的女兒送給別人?”柳敬言簡直要氣死,面對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她的心,痛得滴血。
十月懷胎生下他,又適逢戰(zhàn)亂,帶著他顛沛流離整整八年,好不容易與丈夫陳頊團聚,陳頊卻又薄幸寡義,后宮嬪妃多如過江之鯽。她在清冷寂寞的深宮中苦苦守候,陳叔寶這個兒子是她唯一的期盼。卻不料,他竟天生就是個亡國之君的料。更讓柳敬言沒想到的是,亡國之后的陳叔寶居然絲毫不知悔改,如今更是為了一壇酒,竟要將親生女兒送給他們的滅國仇人楊堅的兒子,秦王楊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