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走了之后，李曜暴怒至極，到了傍晚才下山。才一回去，下人就稟報李曜：“殿下，太傅大人來了，說有要事商量。”李曜聽了，眉頭一皺，怒氣沖沖地甩下袖子：“什么要事？不就是來罵我的？”

“今夜無風。”李曜沒頭沒腦地來了這么一句。溪云看了看天空，已經很晚了。

“月色在西邊啊。不過月色不錯。”

又是以爭吵結束的商議。謝凜覺得李曜太過放縱親衛，李曜覺得謝凜簡直是多管閑事。他又回想起前些日子，謝凜居然對李臻提議另立太子！他還是自己的師父嗎？

夜色中，有一個頎長的身影穿梭在街道房頂上。

太傅府邸，一支箭凌風而來，正坐在書房里的太傅謝凜聽到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本來應該正中脖頸的箭直中肋下，但是要不了他的命，他又疼得只能坐下來。他覺得奇怪，窗戶到底什么時候被人打開了。緊接著，又是一箭，中了左肩。他看不清隱藏在暗處的人，那個人卻看得見他。他把桌子推到，發出巨大的聲響。門外的書童小廝侍衛聽到了里面的動靜，急急地推門進去。還沒等謝凜叫出聲，第三支箭已經過來了，是脖頸處。他費力地接住，但是箭頭還是刺進了一點。

像一般都會發生的那樣，當“抓刺客”的聲音和火把一起喧囂的時候，暗影已經離開了。

謝凜傷重。

庭院里，明槿笨拙地舞著長劍。少女身姿窈窕，跳起舞來興許美得很，可是手上應該拿著長綾而不是長劍。歸鴻皺著眉頭看她。

“你怎么這么笨啊？平時看你讀書還挺機靈的，可是耍起武器來，手腳都不知道朝哪里放了，搖搖晃晃東倒西歪，和－－－－－－”歸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但是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他本想說“和四小姐比起來差遠了”，但是他哪里敢提到她呢？

明槿給他一個白眼：“說得好像你一開始就做得很好一樣。”明槿一向聰明，什么都學得不錯，也有一些東西學得頂好，因此一向自信，以為習武能和念書一樣手到擒來，卻沒有意識到這正是自己的不足之處。

明檀和歸鴻都看得出來，哪怕她從小就習武，到這個年齡也至多有自保之力。她本就不是習武的料子。

“我說呢，樂姝怎么不教你武功，原來她知道你學不好啊。算了，你還是回去看書吧！”明檀撫了撫額角，有些哭笑不得。明槿也不再說什么，轉身走進了明桐的院子，但是又扭過頭嘟囔了一句：“我肯定能學好的。你們不教我，明桐肯定愿意。”

歸鴻想跟上去，想進到那個院子里，想去看看他一直放在心尖上不敢觸碰的人。但是腿才邁出一步，就縮回來了。

“想去看看明桐對不對？就去吧！畢竟你們小時候老在一塊兒的。”

歸鴻有些膽怯地低下頭。他的心思，就那么昭然若揭嗎？正想著，就聽到明檀繼續說：“你一天到晚躲著她，可是有時眼睛就長在明桐身上了。我要是再看不出來，還配做明桐的哥哥嗎？”

但是郁明檀并沒有說歸鴻真正想知道的。歸鴻猶豫半晌，還是進了院子。

郁明檀覺得家里的煩心事兒也不少，先不說郁明槿，沒熟悉的時候冷若冰霜嫻靜優雅，熟悉了之后放開了性子，帶得明桐也瘋了起來；明桐和歸鴻的事情也不知道該怎么說。讓郁明檀慶幸的是，明梧漸漸恢復了以往的神氣。前幾個月，明梧不僅和他置氣，還一天到晚說要去找他的侍女宵夢。明檀對宵夢有印象，那是一個英姿颯爽模樣清秀動人的女子，與明梧從小交好。可是，留在燕都的家人無一幸存，宵夢自然也不會活著。

“將軍，謝凜謝大人讓我們幫忙查一下他被此刻襲擊的案子。”還道不知什么時候進來了。郁明檀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也沒有注意到還道。

“哦，不是有御史臺嗎？我寒林騎什么時候要管案子了？”李臻終于打消了對郁家的懷疑，輔翼軍也好寒林騎也罷，仍然放在他手下。

“謝大人說，這件事情似乎是太子指使的，而御史臺，有太子的人。所以，御史臺的人大概是查不出來或者會查錯。寒林騎雖然不是專職辦案的，但是探聽消息分析狀況的本事一流，相信能做得好。如果能查清了并且能找到證據，謝大人自會重金酬謝。”還道的聲音有些低沉，而郁明檀聽了卻是心里一緊。

還道明白這些話里的意思。謝凜這么說，就表明，他不再忠于太子了。他們不可能把這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當成威脅謝凜的把柄，卻又因為掌握了這個消息而被謝凜提防。郁明檀思忖良久，最終還是發話了。謝凜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忠臣，或者說，他忠的是國家君上，而非主上。

“查吧。答應謝凜。畢竟太子，做得太過分了。”

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聲。

郁明檀一開始覺得唐國安穩平寧。幾個月過去了，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太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