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來，有什么事情？”溫璟一推門，就直截了當地問了。

“傳信給阿槿，讓她這幾天不要出門。”

“什么？你和她之間不是有信鴿嗎？還是說是天大的要緊事？”

“這件事情一定要告訴她。溫璟，也只能讓你去了。”

“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阿槿的容貌－－－－－－”

“若未得到下一次消息，切莫離開郁府。”晚間明槿即將就寢的時候，墻外卻飛來一支箭矢。

明槿心知是溫璟傳來的消息。

“這幾天出了什么事情？為什么不能離開家？”不過明槿也就是在心里打個結。

“陛下真是，一碰到和秦婉娩有關的事情就發瘋了！你們也真夠愚蠢的，居然真把人放了！”韓玨氣得直拍桌子。

“韓大人，其實當時我只撤走了大部分人手，巷子外面還是有六個人的。我本來以為六個人對付兩個人綽綽有余，結果最后，那六個人兩死四傷，連尸體都沒能帶回來。京兆尹已經在審理這個案子了。恐怕不日他們就能查出我們的存在。”素臺秉性溫和，冷靜地敘說著事實。

“什么，在這里我們還死了人？該做的還什么都沒有做，就得離開了嗎？”韓玨火氣更大了。

“就因為他們曾經是秦婉娩府上的護衛。陛下情愿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也不愿意除掉他們；也是因為這個秦婉娩，鬧得陛下和皇后不和，后宮無序。這個秦婉娩到底要禍害我們燕國到什么時候？”

“韓大人何必非要把什么事情都賴在一個已經離開人世的姑娘身上？韓大人好好想想，如果沒有婉娩姑娘，陛下如今也還只會是一個郁郁不得志又沒有絲毫斗志的普通皇子。那么自負大才的丞相大人，也還只不過是大皇子手底下一個名不經傳的幕僚罷了，哪來如今的風光無限？”素臺實在是不耐煩了。與婉娩相識后的那兩年，是慕容浩這輩子最快樂的光陰。而慕容浩的勢力也多多少少和婉娩有關。因此，慕容浩的直接心腹都對秦婉娩有著敬意，哪里能容許韓玨這般說她？

“你，你說什么？”韓玨雖然不忌憚說起那段做幕僚的年歲，可是素臺這般冷嘲熱諷，也著實叫他不好受。

“韓大人最好不要在陛下面前說婉娩姑娘的不是。陛下念及你的功勞，或許能忍你一段時間，可是如果說得太多了，就不要怪陛下兔死狗烹了。”素臺不客氣地打斷了韓玨的話，抄起刀就走人了。

“你這是？”

“陛下又打算出去了。我得跟著保護陛下啊！”

“什么？又出去了？陛下簡直是不要命了！”韓玨怒不可遏。他哪里能懂慕容浩的想法呢？慕容浩再怎么牽縈著秦婉娩，也不是只顧兒女情長的人。昨天見到了夜雪和秋風，他很奇怪為什么秦府的護衛會出現在唐國。

“從前做那些見不得光亮的事情，陛下身旁還沒有我們這些人。”素臺將刀別在腰間，推開門出去了。

慕容浩記得關于秦家的每一件事情，記得清清楚楚。秦婉娩死了之后，致遠侯秦頌就一蹶不振，心灰意冷，上表致仕了。難道說秦頌的老家在唐國嗎？燕唐邊境最混亂的時候就是郁明檀叛燕歸唐的那段時間。雖說致遠侯的獨女算得上是因為郁家而死，但是致遠侯畢竟還是郁家名義上的秦家。他們之間若說有什么聯系，也不是沒可能。

此刻，就算不因為秦婉娩，他也要為了燕國安危去一探究竟。雖說他身為帝王，這樣孤身犯顯未免太不值當，但是當初他勢單力薄的時候，許多事情也是要親力親為的。而且如果要派手下去，就得原原本本地說出他的過往。那些彌足珍貴、但是一碰了就會碎裂的事情，他只想埋在心底。

“這幾天我好像著涼了，有點不舒服。明桐，你還是一個人出去吧！”

“不舒服？那你今天早上還纏著我讓我教你新的招式？我一直想讓你帶我出去逛逛來著。這邊城北可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啊，你肯定知道不少好玩的地方對不對？”

“你－－－－－－”明槿瞠目結舌。她可是記得，她初見明桐的時候，明桐真是清清冷冷，連眼神都不想多給一個。

明槿可是牢牢記著溫璟的警告呢！溫璟的意思應該就是孟回的意思。聽孟回的話，準沒有錯。想起溫璟，明槿便不由地為他擔憂，都成了通緝犯了，還一天到晚地亂晃，不怕真的被逮到啊？

“明槿，你說什么？什么通緝犯？你成了通緝犯？”

明槿發現自己的腹誹居然被小聲嘟囔出來了。她想了想，撒謊也不帶眨眼睛地編出理由了：“吳王不是曾經想殺我嘛！那天我在他府邸前面晃悠，被他的貼身侍女看到了。萬一他想起了還有這回事怎么辦？”

“嗯，確實啊，你那天真不該在吳王府前面站那么久。”明桐深有同感地點點頭，但是很快又反應過來了。

“你別騙人了，你那天不是和我二哥說的嗎？吳王不會殺人的，殺你樂姨的人也不是吳王手下。現在你已經在我郁家了，吳王如果還有一個皇子應該有的計較的話，他是不會選擇對你怎么樣的。”

“哎呀，你就當我懶吧！反正我是真的不想出去。”

明槿已經在府里悶了三天了。城北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之前在秦王府，秦王府坐落于皇城附近，離城北太遠了。所以她一直沒能到這邊來看看。現在明桐想要出去，她不由也動了這個心思，只是想起那張字條，她就不敢了。

經不住明桐的軟磨硬泡，也禁不起自己的蠢蠢欲動，帶著一點僥幸的為自己開脫的心理，明槿覺得也有可能只是溫璟的玩笑。一來，紙條上并沒有交待為什么不能出門；二來，她和孟回一向都是用信鴿傳消息的。那兩只鴿子都是孟回訓出來的，比什么都可靠，有它們在，孟回不會讓已經被通緝的溫璟出來晃。

“那好吧！不過我們別出去太久。嗯，我想起來柳花巷里的吃食鋪子都不錯來著，而且那里雖然人多，但是那些達官貴人是絕對不會去的，我也不用擔心會碰到吳王什么的；還有我們城北，離晚霜山最近了，雖然叫晚霜山，但是還是春天的時候最好看－－－－－－”

“哎呀，要說等到了再說，現在和我出去吧－－－－－－”

明槿來不及再考慮一下，就被明桐扯著衣服拽出了郁府。

柳花巷，因為特殊的地勢風口，一到暮春時節，便都是柳絮飛花，因而有個又俗又雅的名字。

“我在小的時候，經常到這里玩兒，也常常白吃白喝，前都叫我買了話本子和那些兵書什么的了。后來啊，我十三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躺在床上兩年沒能出去，腦子里頭亂成一團，等我好了，就發生了那件事情－－－－－不過還好，這些地方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哎，要是他們問起樂姨去哪了，該怎么辦呢？”明槿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和明桐說話。

明桐摸了摸鼻梁，這一點她倒是沒想過，只怕明槿會觸景生情啊。

“李婆婆，給我來兩斤龍須酥。”明槿也沒有在這個上面糾結。

“哦，是阿槿啊。聽說你一直生病，這兩年幾乎沒露面，現在好了吧！婆婆的龍須酥做得比以前更好吃了，我給你多裝一些。”慈眉善目的老人一邊說著一邊就拿個紙袋子裝了，動作極快。

“婆婆，這得有三斤吧！”

“沒事，你小時候白吃白拿的還少嗎？幸好像你這樣的客人只有一個。也沒見過你這樣的孩子－－－－－－哎，你旁邊這姑娘我還沒問呢，怎么以前我們都沒見過啊，才搬過來的？哦，最近聽說從燕國來的那位將軍也到我們城北住了－－－－－－”

老人家說起話來總是一句接一句一段接一段的，明槿半真半假辦談心半糊弄地和李婆婆說了一刻鐘，明桐也時不時搭話，足足盤桓了大半個時辰才打算離開柳花巷。

“好奇怪啊。”

“嗯，什么奇怪？”

“沒有人問我樂姨的事情。”明槿面上一片茫然疑惑。她向身后望去，剛剛巧撞上一個陌生人的眼神。那個陌生人隔得太遠了，她不是習武之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她能感覺到，那道目光在一瞬的震驚后，變得異常狂喜灼熱。直到她轉頭離去，那道目光也一直沒有離開過。明槿覺得猶如芒刺在背，心慌不已。

“明桐，我們快些走吧！”明桐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可是還是按照她的意思做了。兩人身形都是修長纖細的，靈活而飛快地穿梭在人群中。但是明槿偶爾回望，都會看到有個人影，一直在尋找她們，追逐她們。

“真的有個人在跟著我們。我們趕快回府吧！”明槿雖然不認識那個人，也不知道那個人想做什么，可是心里沒由來的一陣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