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娘病危與后事攤牌
書名: 圖作者名: 閆儒本章字數: 3774字更新時間: 2014-04-03 13:30:56
東窯里冷招財和兒子正說的(要去尋找那跌崖的死特務和毛驢)起勁。門外,悄然下起了窸窸窣窣的凄厲的小雨,寒冷的雨中夾帶著幾片飄灑的雪花。
二晗拉了他爹的手,說:“爹,你走路能行嗎?那路可難走。”“就說我的腿腳不行也能走得過你呀。”“那行,咱就比試比試。去看那跌死的狗特務和那站不起來的毛驢。咱把那頭毛驢弄回來宰了還能吃驢肉呢。”“你就知道吃。”二晗瞇著眼望著父親嘻嘻。父子倆就要出門。
“不行,不能去。我說他爹,你怎么跟個毛頭小子似地,說風就是雨呢。你也不瞧瞧家里能不能走得開。再說,你的腳腿能走路啦?”妞芳手里拿著花里胡哨帶金星兒的衣裳不耐煩地說,“就算你的腿腳能走路,娘那邊還喘不上氣來,你不知道?萬一要有個好歹,身邊沒個人手,我一個人可招呼不了。”
“沒事,這不是還有大曼。”“我可不行,爹。”大曼畏怯地說。“怕啥,有你兩人在家就行。——估摸著也不會有什么大事,她出氣困難也好幾天啦,我在家也沒有辦法。”招財手里拿著孔家橋的圖紙邊疊邊說,“再說了,他娘,外邊有特務、白狗子的風聲這么緊,孩子們弄回來的這張圖紙很重要,不管與誰來說都耽擱不得。要是八路軍攻打孔家橋的白狗子窩,沒有圖紙怎么能到了孔家橋?怎么能拿下,耽誤了戰機可了了得。話又說回來,若是白狗子想利用這張圖紙攻打孔家橋的八路軍,現在圖紙在我的手里,他就像一頭瞎驢,叫它去瞎撞吧。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弄不清楚到底是誰打誰呀?不行,我的去弄清楚情況再作斷論。”招財的一席話,把妞芳說的張著嘴,眨著疲憊的雙眼,憂郁了,說,“那……那你倆就去吧,快去快回。”又囑咐一句,“二晗,你要跟你爹廂跟好。”
“爹,咱要去,我的先去探望一下我奶奶,省得她嗚呀作亂地惦記著我。”二晗眨巴著眼說。“那你去吧。”
二晗掉頭跑出門外,院子里一團漆黑。他根本沒有發現在那黑旮旯里蹲著的夏新克。她在偷聽里邊的說話。她扒著窗戶,踮著腳尖,張著嘴巴,勾著雙眼,從窗戶紙的縫隙窺視里邊的東西,果然發現地上像星星一樣金燦燦的明星兒。心里琢磨著:“這一家在哪發財了。那么多的好東西。”她羨慕,嫉妒,一時又急的渾身冒火。二晗一開門,她像一只老鼠,跐溜躲了起來。二晗只看到堂屋的窗戶紙上映出暗黃的燈光。他感覺有雨點冰冷地落在臉上。他不顧的這些就呼喚著:“奶奶,我來啦。”他呼隆推開閉著的門,叫道:“奶奶,奶奶,我是二晗,”他看到炕上躺著的老奶奶,閉著眼睛,呼哧哧,呼哧哧十分艱難地出氣。心里特別難過,又喊道:“奶奶,二晗來了,奶奶。”他虔誠地淚汪汪地站立在老人家的頭前,一雙手輕輕地抖動著整理著奶奶蓬亂的花白頭發。他眼前的如此凄惶的老奶奶的模樣,怎也抑制不住一股攻心的酸楚,不由自主地盈盈嗡嗡地抽泣起來。他的哭聲像小貓叫似地唧唧噥噥在她耳邊回蕩。
老人家黯然失色的嘴唇,吐著白沫,抽搐著,顫抖著,呼嚕嚕——呼呲呲——在艱難地喘息。
招財對妞芳說“孩他娘,你先別著急,不怕的。我的腿這不是能走路啦,我去看一下就回來。看看他到底是個什么貨色。再說,老二那邊還有人嗎。”他一扭頭,輕妙地說。“娘要是真的有了什么事,你就喊他們。我就不信了,娘病成那樣,他招寶能脫得了干系,能不管。”“你可別在我面前說大話,你弟弟是個啥樣,誰不知道,他那老婆那東西放個屁,他都的低眉下眼地捧著——說香。到時候,老娘真的——他未必敢出來幫把手。”“你放心,到那時候他如果敢耍賴,別看我是抱來冷家的,我也是性冷,是這個家的長子,到時候——”“到時候你干什么?”“你別將我,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到時候我也要說他幾句。看他能把我怎么著。”“你可不要把話說得輕巧,到時候老娘擺在了地下,你兩個不顧老人后事,反而爭吵起來,再動起手來,那還不叫旁人笑掉大牙。”
說著,招財就邁步,左腿針扎似地痛了一下,緊跟著身體就瘸了一下。他的這條腿一吃力還是有些痛。他低沉地咬著牙發狠地罵道:“牟書生,這個王八蛋,總不得好死。”“你算是小豬經過狼咬了。當初,我勸你不要去跟他合伙,他不是東西。你不聽,嗯!這也好,土匪把他的煤窯攪黃了,省得他害禍人。聽說,狗日的又開了個賭場。在這山旮旯還真有些冷種去湊熱鬧。”她又看看地上的手里的這些好衣裳,說:“他爹,你說他奶奶病成這樣,咱該為老人家準備送老衣裳什么的,你說是不是?”“啊,這事兒我怎么就忘了,還是你比我想得周到,那——去哪準備呢?”招財為老婆的想法感到高興,又自己沒掙到錢而愧疚。“你去那畜生的煤窯上動彈了兩個多月,一分錢沒撈到,白白挨了一頓揍,差點弄丟了性命。嗯,我眼跳,夜晚做噩夢,就知道不是好兆頭。這下還好,咱什么都不說。眼下,當務之急,是給咱娘準備得后事啦。”
“嗨,有了,你手里拿的這些不都是好衣裳嗎,到時候給娘穿上就蠻不賴。”招財看著地上堆得,妞芳手里拿的放著金星兒的衣裳說。妞芳抖著衣物憂郁地說:“這倒是好衣裳,可是不知道做送老衣好不好?”“怎么不好,這都是地主老財家才有的這等衣物,窮民百姓那一家能有了這好料子的衣物?”“要說也是,人家地主老財穿的衣裳給咱娘穿上也算尚好得了。那——就給她穿這送老衣裳?”“就穿這。”“那就不說了。還有一項大事,這棺柩去哪里弄?不管怎么說,你是她撫養的大兒子,盡管你是抱回來的,總是他撫養成人的,她對你有養育之恩,對吧。這后來的事咱就不提啦,就說抱回你的那會兒,你也是她懷里的寶貝蛋。對不對?把我撇開。她當然對我不好,這對我來說沒啥,我壓根兒就是受罪的命,她和老二家的合伙兒虐待我,唾罵我,吃苦受累,我都認了。你知道這都是為啥嘛?”
“為啥?”
妞芳把這一堆瑠羅綢緞耀眼燦爛的衣裳一件一件平展展疊好。看一眼自己的男人輕聲地嘆著氣,說:“我早就說了,我這條命不值錢,這條不值錢的命也是你從荒郊野外拾掇回來的。我今天能在你這里和你說話,能和你成為夫妻,能有這個不算溫暖的家,能有我自己的孩子,我還有什么理由不知足呢。他爹,要不是你,我能有今天的日子嗎?那是不可的。我早就想好了,我這輩子做了你的老婆——值,太值啦。你對我好,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也不能沒有良心。我永遠也報答不完你的——因此說,咱總不能拿一領破席子把老娘卷出去吧。他爹,你說。”“老婆……”
自從二晗驚動了夏新克,她調頭溜回自己家里,把窺聽到的和男人招寶一五一十說了一遍。說的她既激動又眼紅,聲音有點發顫。招寶低聲回了她一句什么話。大概是說:“我娘平時對你不薄,對你那么好,到現在你卻像躲狗屎一樣躲著她,不理不睬,眼看著她就不行了,咱不過去探望一眼也就罷了。咱總的拿出個針頭線腦來表示表示吧,要不我這個做兒子的還有何顏面面對這里里外外的老少爺們。”他話音未落,她就急了,瞪著眼,叉著腰,一蹦三尺高,順手撈起一把笤帚,“你說啥?你娘的,我——”她輪著圈兒就打。沒出息的招寶滿屋子里抱著腚亂跑。兩個閨女——紅曼、羅曼瞇著嘴嚶嚶地看著她的父母在耍猴戲,沒有發表自己的正確意見。
“你那有錢爹哪去了?他不是有錢嗎?賣了牛的錢干什么啦?他老婆快死了,他可像個逍遙人,不在家,這不是咄咄怪事?你說,你啞巴啦?想抽我的血——沒門!我告訴你——沒門!”夏新克連說帶罵又撇著嘴哭,心里暗暗想著,那個騷老頭子經常不斷地背著人偷偷給她錢。她把自己口袋里揣錢的感覺真好。錢是什么?錢是誰見了都親的東西,給錢就給你曖昧,給錢就給你走,給錢就給你上炕。有人給錢,誰舍得不要。除非是傻貨,大腦進了水。夏新克就是憑著一張漂亮的臉蛋,風韻的姿色和會說話的眼神,把老東西弄得神魂顛倒,不知所措,不怕他不給錢。她自己默默回憶:那年秋天,一家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包括紅曼、羅曼也不在家。她是從來不去地的,她不是千金,也不是小姐,就是不進地里干活。久而久之也就慣了。但她也沒閑著,敞開著家門,在家里洗衣裳。聞聲院里有人,便回頭觀望,原來是胡子拉茬的老公公斜挎著錢袋趿拉趿拉回來啦。她急忙笑吟吟地眨著迷人的眼睛說:爹,你回來了?并思忖著,那錢袋里有錢。老頭子立住腳,看見她白凈的頸項,光滑的臂膀,眼睛一亮,放出一種異樣的光澤,滿臉皺褶皮兒在微笑中打著顫。他鞥了一聲,沒有與她多話,又要邁步。爹,你快來看看,我這件衣裳還能穿嗎?——破了。兒媳正在犯愁呢。詭秘的她眨著眼又打向了他錢袋的注意。
自古迄今,俗話說的好,英雄難過美人關,千真萬確。天底下的男人一個樣,女人也一個樣。對于捅鼻涕,流眼淚,臟不拉幾的癟老頭子來說,她惡心他,看到他就想噦。但是看到他兜里的錢就稀罕上他啦,就想著法兒接近他。什么倫理綱常,三從四德,那倒是個屁,都是封建制度的殘余,枷鎖。國家,社會,家庭教育子女要講道德,講禮貌,講文明等等五講四美,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樣;白天——高天虹日頭,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做人、干事,到了午夜,漆黑一團,就該干一些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勾當是一回事。所以說,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都得一分為二看待。老年根聽到兒媳爹聲爹氣的話語,禁不住內心一顫,一股暖流涌上心頭,把一切的想法都拋在了腦后,便身輕腳快走了過去。因為他倆已經有過事兒,也就不避諱什么倫理綱常,該與不該,羞澀和難堪。
“爹,你瞧,這窟窿有多大,我還能穿嗎?”夏新克從小凳上站起來,大大咧咧地雙手抖著哩哩啦啦落水的衣裳,遮著臉叫他看。他老家伙也不示弱,放下錢袋,說:別動,我來看。
賭場上,老年根手里扣著的兩個黑碗,散子在碗中嘩啦啦響著。第一局,他輸了,雙手有點抖,神智有點慌,頭上涔出了汗。
“你爹呢?”夏新克對著男人大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