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看家護院
- 圖
- 閆儒
- 3578字
- 2014-04-03 13:30:56
戰勝者紅曼得意洋洋地雙手捧著受到驚嚇的鳥,本來光滑好看的羽毛瞬間就毰毸著不好看了。
她的手不停地撫摸著它的羽毛,低垂著臉有親吻它的意思,安撫著說:“不怕,小斑鳩?!彼妹昧_曼在旁邊吱唔著說:“不怕,小鳥,有媽媽在,有姐姐在,還有我,誰也不敢欺負你,誰也不敢搶走你,奪也奪不走你的?!薄盎貋恚 毕男驴苏泻羲忝脗z跟著她得勝歸朝,呼啦一聲閉了門。
冷風砭骨的院子里,無奈地妞芳雙手抱著二晗帶血跡的頭,好一個悲傷,抹眼淚。大曼找過來一塊布頭,遞給她娘給二晗從頭頂到下顎大包裹著。二晗的摸樣倒像個重傷員。
“好好地過咱的窮日子。母子三人怎么就在無形中招來的禍端感到很悲傷,很無奈。”鮑妞芳思考著,嘆著氣,繼續默默地干活。高傲的夏新克回到屋里,捋著額前弄亂了的的劉海,毫不客氣地說:“咱就看看誰厲害,敢在老娘面前耍橫。今日就讓你嘗嘗我的厲害。揪光你的頭發,叫你永遠是個禿子,撕爛你的嘴,叫你不能吃東西。”說罷,又冷冷一笑,嘟囔一句:“平時叫你聲嫂子,就已經抬舉你了,給足你的面子。沒想到你才學會蹬著鼻子上臉了,不知好歹的東西。誰不知道你家出了個狗特務?!?
“娘,你說什么,誰家出特務啦?”紅曼驚疑地仰著臉問她。
“小孩子家,別多嘴多舌?!?
天完全黑了下來。招寶回到家,看見女兒紅曼捉著一只鳥就樂滋滋地問:“哪來的鳥???”羅曼說:“是爺爺給我們捉的,一共捉了三只,大曼和我姐姐在地里就搶死了一只,回家來我和姐姐都在院子里耍鳥。二晗跑過來看,姐姐不讓他看,一推他他就跌倒了,當下他的屁股就壓死了一只。姐姐急了,揪著他的頭發就打,就罵,“陪我鳥兒,你陪!”大曼跑過來護著她弟弟,也揪著我姐姐的頭發?!薄昂昧撕昧耍煤盟#驗橐恢圾B不要打架?!闭袑毣仡^問老婆:“孩子們打架了?”“打了,你看看你那好嫂嫂,孩子們耍不要緊,她倒好,借拉架打了咱紅曼?!边@時候,紅曼偷眼看她母親,仰視著她父親插嘴說:“爹,我娘說假話,”“你也叫娘,我是媽,不是娘。以后不準叫娘,山東老侉。”“知道了,叫媽,不叫娘。娘,不不,媽,其實人家大曼她娘沒有打我,你硬說人家打了我?!薄拔矣H眼看見她打你的。你這孩子,在你爹面前倒學會說慌了。”“媽,就是,她沒有打我,不是我說謊,是你說謊,出去就打了人家的臉,還使經地揪她的頭發?!?
小孩嘴里吐實話。此刻,夏新克被女兒氣得滿臉鐵青:“你!你這個小東西……”
“要是這樣,那就是你的不是了,老婆。嫂子一貫憨厚善良,憑她的性格和為人,她不是那種刁鉆刻薄的人,她不會先動手的,更何況打一個孩子?”招寶說著從缸里舀水洗臉,嘆氣道:“不是我說你,她是愨了點,但她挺不容易的。你倒是有些……”“喲喲喲,你心疼了不是?我刻薄您嫂子了,你想怎么著?你說我有些,我有些什么?我過分了嗎?是她先打我的女兒。”她一甩胳膊,瞪著眼,面帶慍色訄著自己的男人問?!昂昧撕昧?,我是說。你總是這樣護短。你打了她,哥回來怎么看咱。我這個弟弟又該怎么向他解釋。本來一家人和和睦睦,你這么一打,還和睦的了嗎?”招寶把擦臉手巾順手掛在墻上的木橛上,出了門。
東窯里,冷冷清清,燈光灰暗。
妞芳一身灰土,抽著個黑鼻子,抹著眼淚心懶意散地燒火做飯。她心里很難受,很委屈,憋得有許多話想說出來,要是不說,就有憋死的可能,要爆炸的,可她又不知道向誰訴說。她的爹娘在兵亂中早沒了。她沒有一個親人。一個哥哥至今銷聲匿跡。傳說他當了特務,或者是走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的招財早起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嗯!一切的災難只能自己承受著痛苦和侮辱。她抹著眼淚,想著今天的事:“本來是沒有的事,孩子們生氣,她——該死的老二家的,像個瘋婆子,像只母老虎,不分青紅皂白撲上來就打,就抓?!彼胫骸岸脊掷掀牡摹獱敔?,捉什么斑鳩,平白無故惹出了禍端?!彼难蹨I撲簌簌地往下滾。受人欺辱,不是滋味,更是難受。她思忖著:“她打我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不該去拉架,由著她們打,誰有力就打誰,沒力就挨打。眼睜睜看著打成一團糟,姐妹四個。任何一個做父母的看見了都不會袖手旁觀,無動于衷。蠻不說,我是他的母親,就是任何一個旁者見了也不會不管,并且要咋呼著,上去拉開。孩子們,拉開就好了。沒想到她血口噴人,說我拉了偏架,打了她的女兒。老天爺呀,你高高在上,看的清清楚楚,我拉了偏架了嗎?我打她的女兒了嗎?非命是我家二晗吃了虧。紅曼拽了俺一撮頭發,還張揚在手里?!倍暇髲姷乜藓闹恢荒_踢她的大腿。
這會兒,靠著炕沿的二晗抹鼻子抹眼淚,哼唧著哭。大曼繃著臉拉著他說:“弟弟不哭,來讓姐姐看看。”二晗抹眼淚,把腦袋抵進姐的懷里。大曼突然大吼一聲:“娘,你快瞧,洇出血來了?!彼l現二晗頭上報著的布洇出好大一片血跡。她摟著可憐的弟弟非常憐憫地說:“不怕,弟弟,有姐姐在,清早起來,姐姐幫你報仇,一定要打倒紅曼。這個可惡的,你等著?!贝舐鼞崙康睾逯艿埽豢谕倌?
招寶愧疚地走到嫂子家門口,聽到嫂子在里邊教育孩子,說道:“別打了,好孩子,別打了。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別說早起,就甚時候也不能再打架,你們都是好姐妹,都是好孩子。吃就吃點虧吧。大曼你聽來沒有?”妞芳嘴上這么囑咐著孩子,不想讓孩子們無事生非——再打,心里可早就怵了陣。她嘆著氣,像給孩子們嘟囔,又像是自言自語:“罷了,沒事的,老人們都肯說,吃虧人常在。那是安撫自己的好聽話,那都你沒有本事討人家的便宜,不說吃虧人常在,說什么。依我看,吃虧人無能,窩囊,廢物,沒有本事。有本事贏一個看看,贏不了不是。一件鳥事都贏不了,大事上你能贏了嗎?算了。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再把以前猴年馬月的事牽扯出來,讓老二家的瘋婆子狗不要臉的說出去,可咋辦呀?”她這樣安撫著自己的良心,不想說,也不想想,不要去責怪別人,說到底還是自己沒本事。可就是那一幕可怕的事件,眨眼功夫就浮現在她的眼前:那是許多年前的一件事,怕死了。
招寶聽到他嫂子教育孩子的話,完全明白了不怨人家嫂子。就怨自己的老婆滋事。紅曼打了二晗,自己的老婆又打了厚道的嫂子。他感到心里不是滋味,大有愧對嫂子的感受,想進去向嫂子虔誠地賠禮道歉。忽然又想到,“還是算了吧,進去說什么好呢,嫂子滿肚子委屈,她倒是說不出啥來。要是叫夏新克(他的老婆)看見了,可又是說不清楚,反而弄巧成拙,越描越黑?!彼勺兞酥饕?,拐進廁所。
“那時候,她大概只有五六歲,好像天還下著雨。陰沉沉的,不是大雨。院子里闖進來三五個人,都穿著黑衣裳,有戴帽子,有光著腦袋,氣勢洶洶,一個個象惡煞神一樣,橫眉豎眼,二話沒說就把做活兒的父親綁起來,要拉走。我爹反抗不得:‘你們……’母親反應也很快,丟開手中活兒,撲過去抱著父親的腿不讓他們帶走。一個家伙抬腳踢了母親的頭,母親跌倒在地,滿臉青一塊紫一塊,流著鼻血,痛哭不已。那人呲著牙,瞪著眼,罵道:‘叫你不老實,就把你這狗窩子一火燈了(燒掉的意思)。他的話音未落,另一個矮個子已經把一捆捆玉米桿靠在窗戶上,劃火柴點火,火焰爬上窗戶,爬上檁檐,濃煙從窗戶、門口擠出來,煙火升騰。我家的房子被他們點著了。母親回頭看時,火已經著的很大。她傻了眼,愣怔片刻,又突然哭天戧地罵道:‘畜生!天哪,老天爺啊,畜生!’她乍然無聲,丟開父親的腿,拼命地往家里往火堆里跑著,跌到爬起來又跑,大火熊熊,濃煙滾滾。左鄰右舍的鄉親們只敢在遠處干著急,干嘆惜,眼巴巴看著這伙人把我家的房子點了,火焰沖天。此時此刻,老天要是下一場大雨就好了。有人低聲說。透過火光看見,我的母親在大火中東跑西撞,她渾身上下竄著火苗,抱著一團東西,往外跑。房頂上一根大梁,像火柱一樣斜著跌了下來,緊跟著就是一片火神從空中塌落。母親掙扎著在火海中,眼見房屋燒成灰燼,她沒有跑出來。我在撕肝裂膽的痛哭聲中撲向火海,不料被一個人攔腰把我抱走了。從此一家人分散了,死的死了,沒死的也聯系不上?!?
妞芳嘆著氣,看一眼受屈的孩子們,“可惡的老二家的,什么屎都能拉出來,無論如何我不能與她爭高攀下,讓出她一頭,看她要干些什么?!?
“娘,我要鳥,我的頭疼。”二晗哭咧咧地囁嚅著說。妞芳看著孩子的頭像一個血球。確實她沒有辦法。安撫著說:“憨憨,你可別動你的頭,慢慢就不疼了,睡吧,孩子,睡吧。”究竟也不知道甚時候才睡了。大曼也睡著了。但她還在說夢話,驚呼著:“娘——”
三間正房,傳出來老太太的哼呀聲,還能隱約聽到她在喃喃:“干什么呀,天黑了還在院子里嘈嘈?!崩夏旮约褐溃驗槿圾B惹下的一場禍端,真是不該,好歹他勸說了一聲,兩家人都各自回了家。
“啥?你再說一遍?誰打了我家二晗?”老太太一手托著炕沿,立住腳,病怏怏的眼睛突然放出光來。她仰視著老頭子逼問:“打得厲害不?打著哪了?”二晗在奶奶的心目中可是一個寶貝疙瘩,是冷家的根脈。他可是承擔著家庭后來的香火,家庭的興旺發達,看家護院非得是男人才行。打了她的二晗,老太太一定要給她急,一定要找她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