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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老婆,我回來啦

  • 閆儒
  • 3432字
  • 2014-04-03 13:30:56

“招財的老婆死啦!”這條消息像長了翅膀似地很快傳遍了山地彎村和山地彎村煤礦。

“招財的老婆死啦!”人們奔走相告。唏噓驚嘆。不認識的人無所謂,死人是很正常的事。然而,認識她的人到覺得她很惋惜,她不應該死。“好人——命不長啊!”有的人當下就觳觫一下,感覺到缺少了點什么。鮑妞芳在他們的心目中是個善良,厚道,出手大方的人,是個不怕臟不怕累,起早貪黑很能動彈的人,是個幫扶別人不計得失的人。只要有求于她,只要她有。她就千方百計幫助你,哪怕她一家人受緊,不吃不穿都要先讓給有求于她的人。不管來人與她借什么,她簡單一想,“家里有。”她就滿口答應:“行,有。”隨手就拿出來笑呵呵地送給人家,還十分歉意地說:“不多,就這些,你拿去用吧。”特別是了解她的人,與她有過來往的人到覺得她很惋惜。“她很命苦,她是招財去地的路上撿回家的媳婦,為冷家生兒育女,沒清閑過一會兒,眼下還有個幾個月的剛斷奶的女嬰,不是斷奶,是她本身就沒有乳水叫孩子吃,孩子瘦得像個猴子,就顯一顆大腦袋,洼陷的大眼睛。撇下這女嬰——嗯,也難活成個人,這就死啦,不應該死。”她們嘆氣抹眼淚,這樣說。

就說胡姥姥借布票一事,本來家里就供應的沒有幾尺布票,孩子們都還沒有換季衣裳。她就把布票全借了出去。后來自己用著了,也沒了,沒辦呢,只好花高價錢扯布料。也正是跟上這些事才遭到她婆婆和老二家的夏新克的瞧不起,冷眼相待和無時不刻的歧視她。她們完全把她當成了一個傻子,不會做針線生活,不會過時光的瘋婆子,大傻。她的女兒大曼也是心有余悸,好幾次都勸說她不要給了。他心情好的時候聽到閨女這話,并不激怒,但是邊反對,邊解釋著說:“閨女,人家來找,來借,總是她家沒有,誰長頭發肯裝禿子;人家吃了傳名,自己吃了填坑,都是窮人,過時光都不容易。不要學的那么吝嗇。”她說她的,大曼早抱著二晗耍去了。此刻,正在燒火做飯的大曼與剛進院子的她頂撞起來。她認為女兒不應該這樣與她說話,更不應該管大人的事。

她肩膀上的扁擔和镢頭還沒有放下。二晗在院子里和羅曼耍。院子里,冷風砭骨。灶門前的大曼,側扭著身,望著她的母親勞作疲憊的身影,脫口就說:“娘,你把布票毫不憐惜地倒給了人家。天冷了,咱穿什么呀?”然后又嘟囔著說:“天冷了,怎么辦,咱再花高價錢買布料,圖啥呀?娘,不是女兒說你,咱以后不給他們東西了好嘛?我爹掙回家的錢和社里分下的糧食不少,夠咱吃用的,可是,你瞧瞧,就碗里這一點米,這一頓能湊乎,下一頓吃什么呀?依我看這家就是叫你給倒光了!倒窮了!”直沖著她的母親,語氣很重。

“你說啥?”她一聽女兒這樣與她說話,就來氣,擱下肩膀上的扁擔和镢頭,彎腰抽出一根圪針就瞧著她身上,頭臉上猛抽打一頓。大曼哭著喊著,雙手抱著頭,但沒有離開灶前。灶門里的柴火掉了出來,有得冒煙,有的著火,大有失火的危險。

院子里的雞驚嚇的高仰著脖子咕咕亂叫。

她不管這些,就是個打,“娘,我不敢啦,娘,你就是把個家倒窮了嘛,娘……”大曼哀求著,她的手上,頭上,出現了殷紅的血跡。

“你還頂嘴!”這一聲震動耳膜的斥罵。大曼猛然一個急愣,既親切,又恐懼。她張大淚汪汪的雙眼,在人縫里,在窯洞里,在邈邈的空間里到處搜索著她母親的聲音和蹤影。好像就是剛才才發生的事情。但是,她什么也沒看到。當她回過神來,看到的是她可憐的母親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很安靜。她抱著她的妹妹,蜷縮在一邊,望著里外忙亂的人們。她懷里的小妹妹一會兒哭,一會兒鬧。二晗在人縫里來回走動,有礙大人們的事。但他也不是小孩子啦,個頭在人們的肩膀下,就是有個憨勁兒。

“二晗,你過來!聽話,快過來!”大曼悲愴地招呼著她的弟弟,呼喊著她的娘,哭的淚人似地。在場的人們嘆息著說:“可憐了一個懂事的好姑娘。”大曼時而抹眼淚,時而哭臉臉地呼喊著她的再也聽不見的——“娘……”

里里外外,進進出出的人們,縮著脖子,嘴里、鼻孔噴著白氣,有的人身上還披著雪花,踏著積雪,一片唏噓和惋惜聲。

隔墻那邊的夏新克,聞到外邊人們的雜亂,她整衣冠,觀面目,認為妥當了,可以出門了,這才第二次懶懶地出門,為了擋住旁人的眼簾和口舌,她不得不滿臉掛著陰郁,非常惋惜和悲哀的樣子,走過這邊院子來,但沒有哭,對兩個女人說:“嗯呀,可惜了她的好人,這一家子以后可怎么過呀?”她說著心里就打個咯噔,猶豫片刻,還是跟著他人一起走進了寒冷的窯洞。但是,她也很害怕,不敢張眼看她。因為她活著的時候,馬不停蹄地一直動彈。她——夏新克總是瞧不起她,擠兌她,諷刺她,辱罵她,兩次有意地與她打斗,揪掉她的頭發,不管怎樣對待她,她總是一副憨憨的笑,以前是這樣,后來就不笑了,就繃著灰突突的臉,像個牲口似地默默地勞作,承受著她的各種辱罵和踐踏。她從不還口,更不會還手——打人。但是她一件件,一樁樁都記在心里的。她無數次偷偷地抹眼淚,想著,等她的大曼長大了,——不,孩子長大了也不能對她說這些。其實就不必對她說,大曼早看在眼里,記在了心上。蠻不說大曼,就是二晗也記得清清楚楚,因為兩只斑鳩鳥,姐妹幾個打起來,夏新克也大打出手,一家人鬧了一場亂架。后來跟上幾句話,二晗學舌,遭到綁著他喂老鼠,他能記不得。這會兒,夏新克膽顫心驚,怕她的魂靈返回來報復她,那她可就慘了。此刻,她躲躲閃閃,跟在人們的身后,要不是這么多的人遮擋,她是絕對不敢進去的看她。

甚時候,她的脊背上被畫上了一只圖畫,有人偷嘟囔說,像只老鼠,又不像老鼠,反正不曉得是一只什么怪物。有人懷疑說:“是傻二晗干得。”但她自己是不曉得脊背已經背著各什么怪物。

煤礦上,有人也來過。就是招財出差還沒有回來。老年根受傷的那只眼,涂著眵目糊,在兒子還沒有回家之前,他有說不出的愧疚和難過,招呼著人們,為死去的兒媳婦操辦后事。他不能撒手不管。

招寶拿著笤帚低垂著腦袋一個勁地掃雪,一聲不哼。他對他嫂子的病死,對他們這個家心里有愧對的地方,對不起她們母女,可憐的孩子們。大哥不在家,按常理當叔叔的應該幫扶他們才對,不但沒有幫扶,反而他老婆夏新克刻薄欺壓她們,他非命看在眼里,還故意把脖子一扭,愣裝沒看見,任其她肆無忌憚地對待她們。此刻他愧疚的不能自己。

大曼聽到院子里有人弄著木板,還有拉鋸的聲音。他不曉得這是人們在為他母親做棺材。

“該穿衣裳了,穿吧。”有人說。“大曼,你媽的衣裳呢?”有人問。“我媽沒有別的衣裳,就是她身上穿的。”大曼哽吟著望過去,說。

“啊!就這補丁衣裳?”許多人不可思議地唏噓著,搖頭,表示這個家困窮的無奈。

“是的,就她身上穿的這補丁衣裳,還有窟窿。所以說,”大曼的奶奶說著,話聲音一下子低了許多,幾乎像蚊子叫,嚶嚶地,聽不清.旁邊的大曼還是聽見了。她說:“這就是我經常看不起她的地方。我這個媳婦呀,就不知道給自己縫件好衣裳穿。你瞧瞧,連個新補丁也舍不得補。瞧瞧她的孩子們,一個個像個馬烏眼似地要多邋遢有多邋遢。”大曼聽到她的奶奶在人堆里數落她的母親的不是,就不客氣,就急著說:“奶奶,你勸你不要數落我媽,你不曾記得,你也死過一回嗎?當時,你也是啥也沒有呀,你穿的送老衣裳,還是我和二晗從哪個騎毛驢的特務跌死在懸崖下,從他的身上扒下來的。我娘沒有擱起來,親你,可憐你,孝敬你,全都給你穿在了身上。不妨你也拿出來一件,就一件給我娘穿上。”“你這閨女,說話這么難聽,就到這等份上了,你還這么對我——算計我。我以后穿什么呀?”就在這時,“回來了,招財,招財你可回來啦。”院子里,傳來了人們呼喚招財的聲音。

只見冷招財大步留聲踏進院子,忙活的人們閃開一條道。他疾步進了他的窯洞,雙眼直愣愣望著他的安靜躺著的妞芳,大半天沒說出話。他好像看見她在對他笑,突然又淚流滿面,隱隱聽到:“招財,你可算回來啦,你給我和孩子們做主呀。”

“老婆,我回來啦。”招財說著雙手搊起她蓋著的破被子發現她身上穿的還是那件補丁衣裳,急忙從口袋里摸出錢來,有一塊的,也有五塊的,“給,誰去給她扯布料,做衣裳。”他手里的錢顫抖著,沒人敢接,倒是老二家的,說:“大哥,來,還是我去吧。”夏新克看著他手里的錢,伸手接了,回頭又拽了一位鄰居,兩人出門而去。后邊的人們發現夏新克花衣裳的脊背上背著個黑老鱉,或者是個什么怪物,便相互怒著嘴偷笑。她走到院子里,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掃雪的她的招寶。心里說,沒出息的男人,你看我拿到錢了吧。招寶并沒有發現她,只是低垂著腦袋責備似地一下一下地掃雪。他用這種方式在懲罰自己。

“娘,”這會兒,招財才發現他的老娘也在,便悲愴而無奈地叫了一聲:

“兒啊,這可怎辦呀?”老娘嘶啞的聲音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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