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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貓頭鷹的眼睛

  • 閆儒
  • 2644字
  • 2014-04-03 13:30:56

說話就到了十月天,天空飄下紛紛揚揚的雪花,冷是不用說的。病病懨懨的妞芳像個不知疲倦的牲口一樣還在往家里背柴火。她只知道冬天來了——很冷,沒有柴火過不了冬,要凍死人的。

二晗也背著一個老鴨窩,跟在他娘后邊,一邊走一邊給他娘說:“娘,你知道嗎?煤礦上的事情搞得轟轟烈烈,井下出煤,井上建設,修路蓋房,在秋天的時候,他們就栽下了許多梧桐樹,蓋起了醫務所、電影院,還蓋起了學校,還有一座三層高的拐角大樓。”“你在哪里知道的這么多?”他娘聽兒子說了就問。

“我就是知道。”

招財、招寶都在煤礦上當了工人,還有許多外鄉外省的人。于是,這個閉塞的死氣沉沉的小山溝——當然也包括山地彎村,人歡馬叫,炮聲隆隆,一時間像開了鍋的水,沸騰了,比以前熱鬧了一千倍,一萬倍。

憨實厚道的人們,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這么多的人,還有叫不上名字的大汽車,哇哇地鳴著喇叭叫喚。驚喜的小孩們的小臉上一個個笑靨放射出燦爛的光芒。他們穿戴著各色衣裳,爬坡下嶺,追捉著,嬉戲著,像一群飛翔的鳥兒在山間的上空漂浮著,嘰嘰喳喳,笑聲一片。唯獨冷二晗跟在他們的后邊耷拉著腦袋,摸著頭上光禿的一片傷痕,不愉快。他默默地想著,恨著,揪掉他頭發的夏新克和冷招寶,什么叔叔、嬸嬸,一對王八蛋。娘教我不要罵人,我不打死他倆,說不定那一天他們還會揪我的頭發。有時候他恨自己為什么要長頭發,人難道都得長頭發嗎?要是不長頭發他倆個家伙就不會揪我的了。他倒希望自己永遠不長頭發。叫他倆揪去。他傷心地撫摸著頭上的傷疤,問他燒火的母親:“娘,人都的長頭發嗎?”她知道兒子問話的來由,大冷的天,她一直冒虛汗,擦一把汗,抬眼說:“你怎么問起這個來,傻了?是兩條腿的人都得長頭發,是四條腿的牲口都得長毛。”

“娘,以后我不想留長頭發了,留光頭,省得他們動不動就揪我的頭發,揪得我血糊糊的,我嫌疼。”他娘看一眼二晗,憐憫地說:“是他們可惡,不留咱就不留了。”二晗兩手托在娘的膝蓋上,又說:“娘,聽說昨天煤礦井下發生了一起事故,兩個人因為干活打起架來,不慎被一堆石頭(碼放的石)倒了砸斷了腿,流了許多血,骨折了。”他娘驚愕地把陷進很深的并沒有多少光澤的眼睛忽然瞪大,有氣無力地問:“啊,你聽誰說的,憨憨?”又語重深長地說:“咱這山旮旯來了許多陌生人,你可不要亂跑。”“我沒有亂跑,只是跟著小孩們去煤礦上看熱鬧。聽別人那么說,那個骨折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以前打我爹的那個叫什么來的——生。”

“我告訴你,孩子,以后少去煤礦上玩耍。”“知道了。”妞芳做成了飯,凡是帶面片的飯,第一碗舀起來,總是給墻那邊的老人——孩子們的奶奶送去。她叫大曼去送飯,不樂意的大曼委屈地端著一碗湯面,嘴里還不住地嘟囔,表示不滿。她從介墻小門過去,聽到堂屋里邊說什么學校的事。

“奶奶,我娘叫給你送過來一碗湯面,你就趁熱吃吧。”她說著把碗擱在桌子上。“你家又吃面啦?”老人問,大曼還沒有回答,她就說:“嗯,孩子,大曼,不是我說難聽話,是你媽真的不會過日月。拿上糧食就不當回事兒。”大曼抬眼看了她一眼,思忖著,“你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奶奶。是我媽不該給你送飯來。好心叫你吃上,你還不三不四地罵人。”紅曼和羅曼,姐妹倆還給她眨巴著眼睛笑了笑。大曼能看得出,她倆的笑也是不意外的恥笑,并且笑得很開心。倒是她娘那個老狐貍見到她就把那張吃死孩的紅嘴撇了撇,伸著脖子,勾著眼往碗里瞧。她的意思是看看碗里有幾片面。大曼知道她們的意思,都瞧不起他家,都在諷刺譏笑。大曼紅著臉溢著眼淚,很快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

招財對于老父親的話起先還有些詫異,心里就犯嘀咕,“同意了,又反悔了?叫你簽字,你還說都是一家人不需要,這會兒,墻頭還沒拉起來,你就叫我拆掉?”他有些想不通,想問他為什么?還沒等問他,就已經想通了,“是得讓我拆掉。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和老二家的那么親近,那么好,對著老二家的——話也得說說,做做樣子,要不,他繳不了那一層曖昧賬。當兒子的也只能揣著明白當糊涂,不該說這樣的話,其實在這巴掌大的山溝里,攏共居住著十來戶人家,誰家放個屁,馬上就會把山溝掀起風浪。所以說,他同意了的事怎么又反悔呢。

冷年根說罷就背起他的木匠家具離家出走,重操舊業,走鄉串戶,做起了他的木匠活兒。捎帶著也販一半頭老牛,經常不在家。家里如何嘈亂,他不曉得。

大曼抱著妹妹通過介墻到了奶奶家,她的意思是想聽聽她們說的是什么學校,不慎妹妹搽了屎,地上、衣裳上都有,冒出那種嫩嫩的乳臭味。她一家人(包括老二家的三口都在)捏鼻子捂嘴,怪模怪樣,形狀各異,夏新克捂著胸口,還夸張地噦了兩口。炕頭坐著的奶奶精神頭不賴,瞟一眼過去,說:“你這個閨女,孩子拉屎你也不知道抱著她到外邊,快出去,把家都竄了。”緊跟著就是紅曼、羅曼喊道:“出去!出去!”的聲音。大曼于是抱著妹妹生氣地出到門外,身后的門就吱呀咣當地關上了。大曼抱著呱呀啼哭的妹妹在寒冷的院子里抹屎。在家里紅曼和羅曼笑過之后,反而顯得很安穩。因為他倆聽她們的母親說,過了年就能去煤礦上的學校上學了。

斜跨在炕邊的夏新克因為倆孩子能上學,心里暖呼呼甜蜜蜜的,她默默地笑,心里頭偷偷地感謝她的有錢的老公公。倒是二晗不經意說了一句話,引起了奶奶的注意,問:“憨憨,你說啥呀?給奶奶重說一遍。”

“奶奶,我說了你可不要打我,揪我的頭發,我的頭發還沒長起來。”

“你說,奶奶不揪你的頭發,揪你頭發的都不是好人。”

“奶奶,我聽外邊的小孩們說,”他特意注視了一眼炕邊坐著的夏新克的面部表情,和瞪著他的一雙刻毒的眼睛,側身站在門口的二晗有點畏懼,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他頭向里邊瞧著夏新克笑嘻嘻地說:“嬸子,你不要這樣瞪著眼瞧我,人家說你的眼睛很漂亮,很好看,說你是山溝里的美人。你這樣瞪起一雙圓溜溜的禿雕眼,我看你倒像一只貓頭鷹,好嚇人呀。人家笑著夸你,說,你真有那個偷人的本事,給我爺爺親嘴也不臉紅,把我爺爺口袋里的錢都當你自己的錢掏出來花。”說罷,他調轉屁股撒腿就跑。他可沒有直接鉆進隔墻的小門——進他家藏起來。他知道,他家的避風港避不了他的風,也當不了他的雨。他母親拖著有病的軀體正在家里做著零碎事,他自己瘋瘋張張跑回去會把母親驚得不知所措,自然也會無意中給母親加重病情。再說了,那個死不要臉的夏新克,她會毫不客氣地追直到逮住自己,要是那樣的話,還不如跑得遠遠的,叫她逮去。所以他沒有拐彎,直徑朝著大門竄了出去。還噗嚕嚕驚飛了廁所墻頭上的一只憂郁不決的斑鳩。

“你說啥?給我撈住他。你個小兔崽子。”只見夏新克火冒三尺,跳起來追到門口,已經看不見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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