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媽媽在我臥室外一個勁兒的嘮叨，我肯定會睡至暖陽中天。

“你呀你，孩子好不容易休假，你就讓他多睡會兒唄。”老爸總是這么善解人意。

“是小豪昨晚告訴我今早6點半招呼他的，你怎么反倒怪起我了呀，真是。”媽媽一邊不滿地嘟囔，一邊又敲響我的門，“小豪，起來啦，你不是要買球鞋嗎，媽今天上午休假，吃了飯，媽帶你買去。”

“你好不容易休半天，就在家好好歇著。買鞋的事，就交由小豪自己去辦好啦。”

“媽，我爸說得對，買鞋的事不勞您大駕了，我自己可以搞定。”我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走出房門。

“不成，我不放心。”媽媽一邊往餐桌上端飯，一邊回頭跟我絮叨，“買東西不似你想象的那么簡單，學問大著呢，且不說別的，單單就式樣啦、做工啦、價格啦這些，你懂多少？”

“行行行，我聽您的，ole！”媽媽的嘮功，無人能敵，我算是怕了。

購物廣場里，人滿為患，大凡能站腳的地方，都是人。中國人的腰桿是鋼鑄的，中國人的錢包是金做的，這廂中國人正起勁地大把大把地花錢。那邊美國佬正為日益高筑的外債而勒緊褲腰帶。以前大家這么說，我還覺得那是老王賣瓜自賣自夸，今天一見，果不其然。

說是給我買鞋，可進了商場都這會兒了，我媽硬是沒走上賣鞋的三樓去。她的目光給二樓琳瑯滿目的服飾俘虜了。我真佩服她的耐性，試了脫，脫了試。而我，則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拎包蟲和一個地地道道的鑒賞家。

這會兒，媽媽又相中了一款歐時力套裙，她先是在穿衣鏡前比試了一下，然后一頭鉆進試衣間。唉……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提買球鞋的事了。

站在試衣間外，我無意識地環視著四周。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許老師？因為拿捏不準，我往前探看了幾步。果然沒錯，正是許老師！她身邊還跟了個扎著倆馬尾的精靈似的小姑娘，約莫七八歲的光景。許老師正在比試一件白色連衣裙，并沒注意到我。

倒是小姑娘首先發現了我。她遠遠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后口齒極為伶俐地問：“你認識我嗎？”

我搖搖頭，笑了。

“總盯著漂亮的女生看，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你知道嗎？”她嘟嚕著小嘴很嚴肅地說，同時朝我走來。

我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忙朝她深鞠一躬，以示道歉。

她居然就樂了，使勁拍掌道：“你上當了，我沒有真生氣，只是逗你玩啦，哈哈。”

“小諾，你在干嗎？”許老師一邊把衣服交給售貨小姐，一邊轉身招呼道。

“我在這兒！”小姑娘蹦跳著跑回去，抓住許老師的手，咯咯笑著說：“我在逗一個叔叔玩呢。他好傻，被我編排了居然還不知道。”

“小諾這樣做是不是很不禮貌呀？”許老師笑著刮了一下那個叫小諾的鼻梁，隨即抬頭看向這邊。“韋豪？怎么是你？”

我頷首一笑，剛要說話，身后卻傳來媽媽的招呼聲。然后未及我回轉身，盛裝的媽媽已站在了我身后的穿衣鏡前。

“小豪，怎么樣？這件不錯吧？”媽媽一邊端詳著鏡子里的自己，一邊征求我的意見。

“這位是伯母吧？你好！”許老師一展笑顏，緊走幾步過來。

“你是——？”

“她是我們許老師。”我趕忙介紹。

“哦，是許老師啊，我知道你，上次——”媽媽呵呵笑著，剛要往下說，卻被我隔著衣料的一戳給制止住了。

“伯母剛才說上次——是什么意思？”許老師眼眸忽然一亮，追問道。

“哦，那啥——”媽媽瞥了我一眼，繼而笑說，“沒意思，沒意思。”

“沒意思？叔叔，沒意思，是啥意思呀？”小諾眨巴著眼睛，很不解地仰著臉問我。

“沒意思，就是沒有意思的意思。懂了？”其實這樣的解釋，連我自己都更加糊涂了。我汗顏。

“更不懂了。你們大人說話可真有意思。”小諾板著臉。

“小諾，大人說話的時候，小孩子插嘴是不對的。回頭，小姨再給你解釋沒意思的意思，好不好啊？”

“哦。可是，這位叔叔怎么回事呀，他看上去那么高大，怎么會是你的學生呢，我覺得他蠻像你的男朋友哎。”

“小諾，不可以亂說話的！”許老師的臉一下子變得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