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你說那姑娘不會有事吧？”

“很難說，你把她嚇壞了！”

“怎么是我把她嚇壞了？”

“你看她的小臉煞白，眼睛睜得像兩眼深泉。”

“是呀，哦——你怎么看得這么仔細(xì)？”文天忠半做起身子。

“你著啥急呀？”

兩個年輕人索性在黑暗中坐起。

“當(dāng)時把我也嚇的不輕，我急的抱起就掐人中，我都忘了男女收受不清了。”文天忠若有所思的把后面幾個字拖得好輕。

“你總是比我快。”文言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哪一句，他慢慢吞吞地選了一句吐出來。

“那姑娘氣息微弱跟樹葉子一樣。”文天忠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嘴了漏出這么一句來。

“唉，你還會念詩呀，以前怎么老惹嬸生氣，裝得呀？”

“唉，你還說人家的眼睛是深泉，想多看看，看個透底呀？”

“我真想看，可你抱著不放，我只好隔山看泉了。”文言干脆把被子橫披在身上打了個坐，像抱雞娃的老母雞，把頭觸在被子上蹭來蹭去。

“唉，睡不？黑夜里裹個黑山小心再嚇人，運氣沒有這么美麗了。”

“不對，不對，是文天忠在說話嗎？”

“唉——唉，唉！就許你有嘴，我就是葫蘆嗎？”文天忠一轱轆裹著被子轱轆到炕上躺下。

“就是不太對，好像是哪里出了問題，我懷疑明天你就只會拿起毛筆舞弄了，不會用拳腳了，要是嬸娘知道，她老人家的嘴就合不攏了。”文言還那么老母雞似的坐著，意猶未盡。

“看看，又開始了，一想天就開了吧？沒有么，瞧還是黑的，睡吧，老弟，就知道描摹哥哥。”文天忠拉了文言一把，文言一倒睡在了炕的另一端。

“你，你，徹底瘋了！”黃氣咻咻地把手拍在自個兒的腿上。

“那也是沒有辦法，你說上次香蘭病得快沒有氣兒了，是誰又是藥又是人的，咱們給人家除了謝字還有別的嗎？”白水仙居然嗲氣兒十足的捻完了這些個字。

“那也不能把香蘭，唉！”黃振威的耳朵里灌進的不是話語是白水仙的嗲氣兒，他已經(jīng)灌了十年的嗲氣兒，但此時比任何時候都油膩，像是剛殺了豬的帶著血的不知被多少屠夫捏得膩歪歪的刀柄。此刻這個刀柄正在捅進自己的嗓子眼。

“咳——”黃振威差點把心肺給嘔出來，“拿點水來。”黃振威無力地靠在家里不多的家什——一只擺在炕頭的方木箱子上，箱子上的花紋好像硌到他了，他移了移身子，把腿長長地攤開在炕上。

白水仙把水送到黃振威的嘴邊，黃振威沒有喝，他接過水示意白水仙休息。

香蘭不知道爹的房間為什么還亮著燈，她最壞的猜測是那半本書被爹發(fā)現(xiàn)了。她挑了挑燈芯，想起關(guān)于那半本書的事，臉又開始不自然起來，她把剛挑起的燈火呼一下吹滅了，生怕他爹看到。香蘭斜倚在炕上，看著那燈芯的紅隨著一點點煙完全滅掉。在黑暗中，他又想起不同于父親的鼻息，那么近的呼在自己臉上，一陣莫名的煩亂攪得香蘭轉(zhuǎn)了好幾個身。只看到一個背影，想問問爹，可是這幾天爹顯然一臉的嚴(yán)肅，連多看幾眼爹的勇氣都沒有怎么還敢提那天的事，爹肯定在想那半本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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