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躺在那里，不，是娘躺在眼前，香蘭突然感到一種溫度，娘的溫度，記憶中娘做完針線摟住她講故事的溫度。香蘭的淚斷了線兒汩汩流淌。自從娘走了，就再也沒有這種溫度了，在爹面前白姨娘百般呵護香蘭，爹走了，香蘭要給白姨娘捏身子、捶腿，稍有不慎，白姨娘揪住頭發就是一頓打。夜里摸著青紫的傷疤，哭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連夢里都尋不到母親的溫度，只有白姨娘變化多端的可怕的臉。

香蘭緩緩地跪在娘的頭前，用手摸娘緊縮的眉頭。兩灣細細的柳眉，鎖著愁苦。尖尖的鼻翼冰涼冰涼。娘是怎么了，她為什么這么憔悴，這么痛苦呢？這一切不是她自己的選擇么？香蘭理了理娘兩鬢的頭發，才發現發根露出的白。娘一定是痛苦地度過了這十年。

“走吧，小姐，醫生來了，是西醫，給夫人看病，你該吃飯了，你的身體也很虛弱。”一個老媽媽帶香蘭離開。

一桌子的飯菜，只有香蘭和大胡子，其他人都垂手站在旁邊。

“和我一起來的人，他到哪里去了？”香蘭問大胡子。

“他是誰？一般人是不能和我們在同一個飯桌的?！贝蠛邮疽庀闾m吃飯。

“他是，他是……”香蘭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從哪里來?！毕闾m結結巴巴，一時語塞，竟急得臉頰上繡上了紅暈。

大胡子嚴峻的目光流露出疑惑。

“是朋友吧？要不你們怎么在一起？”大胡子有點逼問的架勢。

“我……我……”香蘭不知該怎么回答才對。

“是朋友就請來這里吃飯，如果不認識就算啦。”大胡子調整了一下語氣。

“嗯?！毕闾m算是回答了。

大胡子倒也不像他的表情那么讓人懼怕，他揮手叫人去請天忠來這里吃飯。

不多時天忠進來了，他疑惑地坐下，疑惑地扒拉了一些飯菜。他想知道發生的一切，可是不好問，為慎重，他默默地觀察動靜，覺得眼前可怕的人好像沒有敵意，而且跟香蘭似乎很熟識。

吃完飯。

“你習武嗎？”

“會一點，鍛煉身體?！?

“讀書了嗎？”

“讀了一些?！?

“多大了，沒有娶親吧？”

“18歲了，還沒有娶親。”

大胡子奇怪地盤問了天忠許多個人問題，天忠也不知他要作何，就一一回答。

大胡子看到，香蘭的表情不停地發生著變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嚴峻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我們可以回家了嗎？天快黑了，我爹會擔心死的?！毕闾m試探地問。

大胡子一聽臉色急劇地變化，笑容僵硬了，又平靜了，又笑了。

“不急，你們家里已經知道了，我派人報了信?！?

“哦——”天忠不知喉管里想發什么音，把我們綁來又給家里報了信？對我們還盛情款待？這是哪一出呢？

香蘭和天忠沒能回成家，而且一過就是幾天。天忠盡管知道了香蘭和這里的一些事，但他還是不能完全明白。

香蘭的娘漸漸地可以出來走走了，香蘭扶著陌生而又親切的娘來到花園里，娘詢問了她的婚事，一切都不能瞞過娘，娘知道香蘭不愿意和小飛成親，還知道香蘭喜歡天忠。娘也很欣賞天忠，甚至大胡子也喜歡天忠。

香蘭在定親前多么渴望娘的呵護，可是現在她卻矛盾重重，她明白娘的用意，但他又不希望違背爹。所以她暗暗地拒絕了娘的一番苦心。

看到娘的氣色有了潤色，香蘭提出要回去。

“可以，回去，你和天忠成親之后就可以回去。”大胡子一臉陰云，不知何時站在了娘的身邊。

嚇得香蘭和天忠不知所措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你們相互喜歡，為什么不成親，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你娘不心痛嗎？”

“小飛對我很好，我已經答應爹了?！毕闾m小心翼翼地說。

“那也不行！妖精害人，你爹也一樣?！贝蠛討崙嵉卣f。

“這，這，香蘭和小飛有婚約，我不能傷害小飛。”

“你介意這個嗎，臭小子？”大胡子瞪圓了眼睛。

“不是，是，如果這樣，我就不仁不義了?！碧熘亿s緊解釋。

“香蘭的娘就為仁義，可是到頭來害得滿心是傷?！贝蠛拥难劾锾食鰝?。“不，你們必須成親，否則就永遠別回去，你們也看到了，四周是黃沙，沒有我們你們是回不去的，想讓你娘在痛苦中死掉，休想！”大胡子激動地吼完，拂袖離開。

香蘭、天忠愣在那里。

娘可以幫我們嗎，她又開始淚流了，還開始咳嗽，看來娘也是這個意思了。難道我們必須成親？

“你們，再不要讓爺和夫人傷心了，這些年，他們受得傷害太深，爺的心情越來越壞，夫人的身體越來越差。

香蘭和天忠四目相對，這些天更多了默契，他們彼此渴望對方，也希望就這樣朝夕相處，可是一想到小飛，香蘭和天忠都不得不后退。

走不了，香蘭和天忠就暫時在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