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按你的意思辦吧!”黃振威高大魁梧的身子像是空殼樹，他一轉身幾乎都能聽到咔嚓作響的斷裂聲。

“牛兒，你躺一會，我知道你心疼，我也和你一樣，刀在剜肉呀！”白水仙扶黃振威躺下，眼眶子一澀，一股子淚“唰——”決堤而下。白水仙不知道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這樣稱呼過黃振威了。牛兒夏天光著膀子，拿著一只破碗東要西要，肚子老咕咕叫，但赤腳的身架子卻像一尊塔一樣穩實。

“白姨娘，我不愿意，我不愿意！”香蘭撲到在父親的炕前，搖晃著白水仙很溫暖的腳踝。

“香蘭，這不是沒有辦法嗎？我和你爹能把你往火炕里推嗎？小飛對你多好呀，你平日里不是和小飛很要好嗎？”白水仙出奇的溫暖，她摟起腳下的香蘭。

“可是，我就是不愿意，我還小。”香蘭被白水仙少有的溫暖暖得熱烘烘的，她覺得媽媽的體溫又回到身邊了。

“香蘭乖，你十四了不小了，你爹的身板子還能撐多久呀？小飛家境還好，我們就你一個女兒往后還得靠你呢？”白水仙極富耐心地整理著香蘭有點蓬亂的頭發。

“我可以做針線活，可以減輕家里的負擔，對了讓大嬸回去吧，我來做飯。”香蘭像茸茸的狗尾巴草一樣楚楚可憐地舔舐著白水仙自己都不明白的心。

“我和你爹都已經答應人家了，很多的事你都不明白。”白水仙坐下來喘了口氣，不知是哪門子的累，她顯然是真累了。

“爹，爹！”香蘭跪在炕頭，伸手去哀求父親。

“香蘭，”黃振威一動不動地輕呼“香蘭。”

香蘭抓住父親的胳臂，半天沒有了動靜。天哪，爹有力的胳臂怎么和干柴棍一樣，國字形的臉像抽去了肉，顴骨高高的挑著腮邊空蕩蕩的皮膚，下巴也翹起來，兩道深深的褶皺被刻在嘴角邊，額頭似乎萎縮了，往日的寬闊被皺成了一道一道的溝壑。香蘭把手放在父親的臉上，從額頭輕輕地摸到顴骨，再摸到下巴。香蘭站起來，往外走。白水仙簌簌的淚真心地砸在地上，她的目光在黃振威的臉上摸索著。見香蘭出去，她冰人似的僵在桌子旁。

香蘭再次推開窗子，春色已經很濃了，柳樹理著枝兒，柳絮兒漂浮的到處都是。她把自己關在房中有幾天了吧，她也不知道具體幾天。

“唧——唧——”一只麻雀在柳枝里竄出來，叫個不停。

香蘭撿起一個小石籽投進水池里，麻雀撲棱棱飛遠了，香蘭本要抬頭看看，可是陽光白花花地刺進她的眼睛，香蘭使勁揉揉眼睛，這才感到身子空空的，腦子也空洞一樣。手和眼睛都是酸困的。

“香蘭，我的乖乖。”白水仙影子般擋住了香蘭的陽光。“傻孩子，一切都好了吧，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白水仙可能是幾天沒有說話了，憋壞了，所以見到香蘭滿肚子滿腸子的話都抖拉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