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 —波瀾迭起權勢移,幾番轉折孰能過(1)
- 風情匯東宮
- 冬望
- 3013字
- 2013-07-04 09:47:00
“一年。”明橋給的時限讓我出乎意料,轉念想到九五衙門的根深蒂固才點頭。他行了一個大禮后,“屬下告退。”
“如無要事,我想我們就不用見面。”我合上眼眸前看到他了然答應的神情,“默,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八月十五月圓夜,中秋佳節。每當這個節日走到我身邊,我就心存恐懼。當年在這一夜雍慷殿血戰,我被廢黜。我想在我沒有登上帝位前,我會一直這樣害怕下去。坐在鑾駕上,我的心思飄遠,只覺得前面的路好長。
因為這些年的緣故,我不再恪守。到雍慷殿的時候,就只有軒轅暄一人未到。我抬手讓所有行禮的人起來,“入座吧。”
“謝殿下。”這樣的聲音,里面都是公事化的敷衍和虛假。我轉動眼眸,底下的群臣又是新的面孔。尤其在我看到親王坐席上的時候,我眼前就會浮現那雙憂郁委屈的眸子,飽含xin酸。
昔日的四個人,入座的已經有三個,只有隆彥默靜靜地站在我的身后。我握著金樽的手收緊,或許因為我的自私會耽誤他一輩子。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我驀地抬頭看到所有的人正在跪拜,我才驚覺是軒轅暄來了。現在行禮也不晚,隨著他們一起跪下,卻連一句萬歲都不愿說出口。
刺鼻的胭脂香味傳來,一只蒼老的手出去在我的眼前,我無可奈何地揚起一抹恭shun的笑容,伸出自己的手任他握著扶起。我端然笑道,“多謝父皇。”
“鳳兒已然亭亭玉立,朕深感欣慰。”他看我的眼中夾雜著讓我恐懼的yu望,似乎想從我的身上找出誰的身影。
我只能鎮定地笑著回話,“父皇悉心栽培,兒臣感激不盡。兒臣扶父皇入座,父皇請。”我扶著他坐在九龍椅上,才發現李梅香是隨他一起來的。從他的脈象上看,他的內力已經消耗甚多。
“朕聽說鳳兒最近在練習丹青,可是真的?”他的用心極難猜測,不管他是否老了,還是那樣深不可duo。
我點頭,盡量不讓他看到我的臉,“兒臣近來心浮氣躁,恐又失了分寸。偶然聽聞丹青書畫可以凝神靜氣,修身養性,兒臣故而習之。兒臣斗膽請求父皇,賜予兒臣一名丹青高手為兒臣之師。”
“好,鳳兒所求朕當一概允準。”他大袖一揮,渾濁的眼眸掃到群臣坐席上時變得清明犀li。“平章政事荀瞿,明日起你便在宮中教授太子丹青。”
原以為是一位至少是年過四旬的人,不料走出的人卻是一位擁有著仙風道骨的男人。二十歲的樣貌,三十歲的成熟氣韻,四十歲的沉斂靜和。一時,我竟不知他的年齡。收回自己的視線時,他已經被軒轅暄賜予太子少傅一職,正在謝恩。
我笑著向軒轅暄謝恩,“多謝父皇為兒臣選得良師。”
“鳳兒是國之儲君,琴棋書畫精通是再好不過的。有荀瞿在旁做開導之師,朕也可老懷安慰。”他樂呵呵地道,轉而又把話題引到了朝政上。“眼見朝中的眾位大臣都與朕一樣已經年邁,很多事情也力不從心。是時候重新開恩科,選拔些青年才俊為國效力。明年開春,舉行殿試的事情就有聞宇閣大學士淳于諳全權負責。說了這么多菜都涼了,開宴。”
歌者的歌,舞者的舞,年復一年,全無新意。
這里的人,有一半已經站在我這邊,我的成功和他們息息相關。父皇昏kui卻不昏yong,但是在李梅香這個雯洛翁主的替代品面前,他的眼底卻泛過一絲溫柔。
為了方便我學習丹青,荀瞿被允許進入內廷,在棲梧宮與光明宮之間行眾妃冊封禮的千姿臺教授我課業。因為已經初秋的緣故,芍弋為我披上了錦繡臂帛。
長長的臂帛被秋風吹到我的腳下,我上臺階時踩了個空,眼看就要與漢白玉的臺階親mi接觸時,一雙纖長似白玉的手扶住了我。
“殿下摔著了,是算微臣的過失還是算臺階的過失?”他的聲音像是在水底打磨過的沙啞,富有磁性。如此風趣的言語,倒是讓我感覺新奇無比,既避免我的尷尬,又消除了彼此間的疏離。
我揚眉啟唇,未語先笑。“先生怎么不說是我臂上搭帛的過失?”
他的眼睛很靜,像是千古深潭中倒映著的一輪清月,悠然靜和。他見我如此反問,倒有了些許驚訝,“殿下,請入內。”
千姿臺不愧是后宮大封的禮儀之所,處處彌漫著椒香,墻壁都是由金箔貼就。整座宮殿煥然如金宮,讓人炫目不已。轉而看身邊的荀瞿,他一襲天水碧的儒衫,飄飄然如臨風之仙,與此地格格不入。我慨然而嘆,“區區金宮,裝不下先生。”
“殿下,微臣是只冒然闖入金玉林的野雀。”他笑答。如果不是他眼角的些許紋路,我會以為這只是個剛弱冠的少年。
我實在是看不出他的年紀,只得冒然想問,“先生乃是天之云鶴,渺看萬里層云,何必妄自菲薄。先生看似只有弱冠,恕我冒昧問一句先生年齡。”
“殿下不妨猜猜。”荀瞿的笑容很淺,雖說只有兩分真心,卻讓人說不出任何不適之處。這平章政事他倒是混得如魚得水,看來仕途一片光明啊!
“不瞞先生,我是實在猜不出才會相問。”我用天真的眼神看他,他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撇嘴,“算了,先生還是開始授課吧。”
“好啊。”他欣然點頭,我現在能夠確定他是除了軒轅鳴之外第二個讓我頭疼的人。他在書案上擺好八種顏料,一一打開后,“殿下,今天微臣就介紹這些顏料,以及教授殿下如何調色。”
我站在他身旁,認真學習。其實我并不是為了學習丹青,大多是為了避開父皇的耳目和猜疑。卻在此刻改變了主意,因為荀瞿的認真讓我不敢玩笑。他富有磁性的聲音飄蕩在我耳邊,“朱砂、胭脂、赭石、雄黃、石黃、土黃、石青、石綠為丹青八色,其余皆可由此八色調和而成。朱砂,其色鮮紅且有光彩。選砂惟要明凈,不凈則夾鐵,不明恐是方士燒煉之余。亦有一種炒過者,色紫而不鮮,久則變黑。又有取過天硫者,色亦無神,俱不宜用。”
“過天硫?”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稱,難免好奇。
“俗稱水銀。”他愣了一愣,“佐之以朱砂,輔之以迭香,慢性劇毒。今后請殿下,慎用朱砂。”
他在提醒我,還是在……我點點頭,“多謝先生教誨提點,請繼續說吧。”看來,我真的不該辜fu荀瞿的這番苦心。
“胭脂,即胭脂餅、棉花胭脂。紅花藍、紫梗、茜草皆可為胭脂色,用色于工細與寫意之畫。”他繼續言講,“胭脂著色不宜畫卷長久保存,年代越久褪色越為嚴重。一般的人物畫都采用其他色系代替胭脂色,以便存放。”
“赭石……”他滔滔不絕不緊不慢的話語一一傳入我的耳中,我費心記著。眼底還看著他拿著畫筆在一旁調色。
能夠畫出萬千唯美畫卷的就是這雙漂亮的手,纖長有力的十指根根骨節分明。其實,荀瞿本身就是一幅美麗的畫卷,處處透著清遠靜和。我忽然對他的所有感到好奇,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環境能夠造就如此之人。
芍弋帶著八名宮婢入內,欠身道,“殿下,荀大人。午時已到,殿下該回宮用膳。皇上傳話,午后與殿下游園。”
父皇那雙眼睛闖入我的眼簾,我心下頓時覺得不快,卻也只這不是與他kang爭的時候。我點頭,“嗯。我送先生一程,先生請。”
“多謝殿下。”出宮門的時候,秋日的陽光還帶著一絲冷意。漢白玉的臺階閃動著流光,在荀瞿轉身離開的時候,他梨花般的唇一動,“三十五。”
嗯?啊!我震驚地看著他,心里訝異無比。他竟然已經三十五歲,為什么一點都看不出來呢?歲月對人,還是很不公平的。看著他的側臉,還有那適度的笑容,我覺得他才是上天厚待的人。
“為什么殿下不請荀大人宮內用膳?”芍弋笑著問我。
“荀瞿是個隨yi淡泊之人,光明宮太子膳局禮儀繁瑣,只適合給人個下馬威,而非用作答謝。”我給她的答案讓她笑而不語,“父皇讓誰來傳的話?”
“明總管。”芍弋回答,“明總管還說,皇上游園還請了徭親王、理親王、殼親王三王作pei,意在冊立康王。”
康王。是啊!冊立一位未來的太子人選,用來zhi衡我再好不過。我只能求上蒼保佑,前往別讓軒轅鳴那個煩事的家伙做我的鄰居。淡淡地應了句,“知道了。”
御花園中一片楓紅映ru眼簾,遠遠地看到三位皇兄圍著父皇,一幅父慈子孝的背后隱藏著多少xin酸血淚,只有他們四人自己的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