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周起往復何時了,生死起伏幾欲得(4)
- 風情匯東宮
- 冬望
- 3027字
- 2013-07-04 09:47:00
午膳過后,我回寢殿上榻上瞇了一會兒,軒轅蔚則說去書房看看。上書房在午后便是一片悄然,我和軒轅蔚進去的時候,張箋還在埋頭寫著什么。這里依舊是幾年前的模樣,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我吃驚的是,那本《天下通識》還一動未動地平攤在我的書案上,依稀是我閱讀到的那一頁。
“見過殿下。”張箋拱手行禮,他和三年前倒是一點沒有改變。硬是要說變化,還是在周身多了書生氣。越久,越像是從書堆中爬出來似的。
我抬手讓他收禮,“先生不必多禮,請坐。”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后,張箋和軒轅蔚也已經端然坐好。我沒有說什么,還是繼續翻閱著面前這本書。伸手過去拿我寫下疑句的紙稿,卻看見旁邊已經密密麻麻地寫下了答案。我抬眼看張箋,“多謝先生,有勞費心。”他有他的與眾不同,讓我自己發現問題后,他才一一解答,這樣便尤為深刻。
“殿下客氣,這是微臣的本分。”張箋是個悠然的文人,傲氣里夾雜著書生意氣。“授道解惑,微臣也只能略盡綿薄之力為殿下解惑。”
“先生學識淵博,本宮還有很多想要向先生討教,先生何必謙虛。”我將手里的宣紙置于一旁,打算帶回去細細地看。抬眼看他,“本宮是繼續研讀《天下通識》還是做其他事情?請先生示下。”
“微臣不敢,但憑殿下意愿。”張箋的眼中一閃而逝的委屈,我都沒委屈他委屈個什么勁!還憑我意愿,那么我可以不學嗎?
我撇撇嘴,繼續看書吧!多說無益,不如安守本分。何況,我沒有半途而廢的習慣,堅持到底才是我一直以來奉行的原則。
耳邊只有輕微細小的翻書聲音以及毛筆落紙時的唰唰聲響,一般旁人是聽不出的,只是因為我練習孫轍所教的內功心法,耳聰清明,目力更是極佳。如往常一般,我把看不懂不理解或是自認為錯誤的地方全部記下。
我因為想要節約時間多看些內容,手下寫的是這兩年多花工夫練習的草書。練劍時手腕便用力得當,草書中暗藏著些許我往常隱忍著的劍氣,鐵畫銀鉤般竟然不似女兒家的手筆。
這一篇講的是天下五族,我很感興趣。軒轅王朝位于版圖的中央偏南,自然都是漢族之人。漢元海胡契五族中,當屬漢族人最多。一直以來統yu天下的也是漢人。當然,如今天下又是五族共爭,只有靠聯yin與送zhi子才能穩定邊關的關系。
塞北匈路便是胡族人的天下,胡馬入塞漢族的兵馬根本對他們無可奈何。他們隨時都會進關sao擾邊關百姓,打一打他們退一退,吃定了別人不敢追。父皇zheng治是不錯,卻對zhan爭有一種的過且過的感覺。有時我也會在想,是不是他女兒生多了的緣故,一有矛盾送個女兒過去什么都搞定。省錢省力更省事。儀柔公主、芳沁公主兩個人就是這樣被送出軒轅王朝去和親的,姐妹二人分別嫁給兩父子,要多亂就多亂。
垣熙三十二年時,父皇也和宿涼西朝開戰過,戰果卻是一敗涂地。最后又把衍葭公主打扮打扮送到了宿涼西朝皇帝的龍榻上,聯yin求和。宿涼西朝是元族人的天下,銅墻鐵壁的萬里漠城邊關不說,還有著天下駭然的虎狼之師。與軒轅王朝一直并稱為兩大ba國,宿涼西朝兵精將廣軍事方面無可匹敵,軒轅王朝則是錢財金帛綿綿無絕四方垂xian。父皇一心想著賺錢,也沒有看見國庫有多么豐盛,錢財多了貪官污吏也就多了。我估計軒轅暄這輩子做皇帝,最杰出的就是zheng治和經濟,至于軍事他好像不甚在意。歸根到底,是怕死,更是怕輸。前者是丟命,后者是丟尊嚴。恰恰,他最在意的就是這兩樣。
藩王多叡革就是契族人,他領著契族的人牧馬放羊,偶爾也會與軒轅王朝有些小摩ca。卻礙于當年與世祖皇帝殺馬為盟的情分,不敢撕破臉皮。父皇更知道要long絡這位草原之王,每年送金送銀不說,更是把品琢公主也送了出去。一個女兒換來十年的太平,對父皇來說別提多么劃算了。
讓我好奇的是藩王姚荻棠,他是海族人。當年他祖先與世祖皇帝一起征戰天下,世祖皇帝就把琉璃島給他作為藩地,世襲罔替。但是琉璃島的名字在一百多年來被一改再改,現在成為“翰洋”。姚荻棠算是軒轅王朝的臣子,和多叡革一樣,怎么也像是一國之君的樣子。想要偏安一隅?父皇還為了平定兩藩的不平之心,送品琢公主給多叡革的同時,也將暢樂公主送去給姚荻棠當了妾室。
我驀然抬頭,對上張箋一張半黑的臉,莫名其妙!當然不能說他奇怪,只能好奇地問,“先生,有事?”
“微臣喚了殿下十幾聲,殿下依然神游太虛,微臣不得不打擾殿下。”他說得很生氣,我尷尬一笑。
“抱歉,一時想多了。”我連忙賠罪,卻看到張箋的臉色逐漸緩和。“先生有何事吩咐?本宮洗耳恭聽。”
張箋的目光落在我手邊的宣紙上,手微微抖著拿起一張我剛剛寫的字,言語詫異地問,“殿下何時習得這一手極好的草書?”
“多謝先生夸獎,本宮這兩年閑來無事才練習草書。”我笑著回答,沒料到張箋博學到連書法都異常精通。“若有不當的地方,還請先生指教。”
他抬眼深深地看我一眼,似乎有淺然的嘆息咽在喉嚨口,“殿下,字如其人。殿下的草書已是無可挑剔,只是鋒芒畢露,不利于殿下如今形shi。微臣倒是有一字帖,斗膽請殿下重新練字。至于草書,等時機一到方可露世。”
“咸陽宮惠妃程氏,年四十五,出身微寒。當年因為是孝廉之女被選秀進宮,只是個正八品常容。后來皇上頻頻召xing,有了固郡王后才被封為一宮之主。固郡王與惠妃無quan無shi,又因惠妃常抱病在身,皇上幾乎不去咸陽宮。”常威在我耳邊匯報,他夜半三更從角門溜進來的。現在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我還是能夠看清他躬身的身形。“殿下所說的事,奴才已經證實。每次因為明橋功夫太好,咸陽宮那邊的人也不敢靠得太近。”
“此事到此為止,我會親自會會這兩人。”這個時候最是不能打草驚蛇,我想起懿夫人的話時腦海里的想法像閃光點一樣閃過。“常威,你可知道皇帝的表妹雯洛翁主?”
“殿下,這個人不能說啊!”他的聲音里夾雜著恐懼,連帶著些許害怕。“奴才在棲梧宮當差三十多年,皇后每次一提到這個人就被皇上綁在chuang上鞭打。后來奴才聽皇后身邊的秋煙姑姑與皇后說話,才知道雯洛翁主。雯洛翁主是太后的侄女,從小與皇上一起長大,后來與皇后的哥哥大將軍焦誠私sing終身。嫁給大將軍沒有幾年后,因為大將軍在戰場上犧牲她就自盡了。皇上為此,沒有讓史書記載他們兩人的事跡,就和世上從沒有這兩個人一樣。殿下,您怎么想到問這個?”
“……”軒轅暄如果喜歡雯洛,他的心胸怎么會容得下雯洛的bei叛和焦誠的duo愛。皇帝在戰場上處死一位將軍就好比捏死一只螞蟻,這種仇恨甚至蔓延到皇后的身上。真是個駭人聽聞的秘密,“能夠找到雯洛翁主的畫像嗎?”我要看看軒轅暄在后宮養了多少雯洛的替身。
“奴才可以暗暗地去找找,不過希望應該不大。”常威的表情不用看都知道很是為難,真的是難了他了。
我再次道,“千萬小心,不得讓任何人發現,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實話說,這是我們唯一的活路。”
是的,唯一的活路。軒轅暄的唯一傷疤就是這位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雯洛翁主,也是他唯一的弱點!只有找出這個女人,才能一次把軒轅暄擊垮。
“奴才明白,一定小心行事。”他的語氣已經變了,變得安定。“奴才出來很久,該回去了。殿下保重,如有要事奴才定當再報。”
我總是有意無意地往后宮走動,當然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棲梧宮。皇后已經年老,雙鬢的白發讓人感慨萬千。她伴著父皇走過大半生,位居中宮,可是最后能夠得到什么?只是與皇帝同葬熙陵,可熙陵里面已經有一名皇后。玉霄城內的女人,不管是太后皇后還是宮女,其實都只是皇帝的陪襯。隨時可以犧牲,隨時可以chu死。
我進去的時候皇后正在養花,一盆粉紅戴白的杜鵑花開得正盛。四月的花雖然都已經綻放,細看還是被這盆花奪去了chun色。見我走進,她勉強一笑,“殿下第一次這時候來,坐。”
“我看看花。”我轉在她養的花叢中,杜鵑、茶梅等居多,其次就是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