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暗波洶涌兩岸生,蕭蕭秋色問誰恩(2)
- 風情匯東宮
- 冬望
- 3051字
- 2013-07-04 09:47:00
我想伸手去夠床邊的一朵牡丹,牡丹花叢中穿梭著一只華美高貴的鳳凰。手突然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握住,塞入錦被中。耳邊傳來的聲音帶著憂心,讓我心底酸痛?!肮?,我不會讓你有事?!?
軒轅蔚。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睜開眼去驗證這個答案,果然看到的是一張干凈如書卷的俊逸容顏。他的眼中閃動著驚喜和激動,抱著我的雙臂更加收緊,把我勒得有些疼?!拔揖椭?,你會沒事的!”
“怎么回事?”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細微如蚊吟,周身乏力得很。那一日在上書房,我突然昏倒后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宮里很多人患了風癆疾,你也受到了傳染。”他的聲音很沉穩,在我的頭頂傳來?!澳阋呀浕杳粤耸欤t說只要能夠醒來就不會有事?!?
“風癆疾?”我不懂病理,卻也明白這是多么嚴重的傳染病。那一年我三歲時,后宮里也有很多宮嬪患了此病,都是被打發到冷宮的壁巷活埋的。風癆疾患過一次便不會再患此病,也不怕傳染。那么,他敢這么抱著我不怕染病是他患過此病嗎?“你患過此???”
我很緊張,他的答案。他搖頭,眼眸像是不起波瀾的深沉古井,“沒有。”
“你不怕我傳染給你嗎?”我的喉嚨口像是被一塊鵝卵石卡住,他的回答干凈得就像他的臉一樣。讓我看不清他的目的,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只是把我的腦袋埋入他的肩窩,什么都沒有說。我眼前只是看到他天青色的外袍,根本不知道他的表情。
他的做法有兩個解釋,一是父皇會怪罪他,救活我他也可以沒有罪過,救不活我他染不染病根本沒有區別。二是他有著自己不為人言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沒有再往下想,而是閉上眼睛準備好好睡一會。
不管他這么做有什么計劃或是籌謀,我只把他看做是關心我罷了。有的時候,我愿意相信軒轅蔚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即便是在騙自己,我也愿意活在這個謊言中。只因,他給過我旁人從未給我的溫暖和關懷。
三月初三午后未時整,我正準備換上勁裝前往中武房。想起痊愈后習文練武,比以往輕松了許多。這些天軒轅鳴倒是沒有針對我,只是很負責地在一邊和孫轍一起教我武藝?;蛟S他是念在我大病初愈而放我一馬,讓我對他這個吊兒郎當的殼王有些態度改觀。
剛走到半路上,與軒轅鳴正面相對。他的臉上難得有這么嚴肅的表情,還未等我問他發生何事。他默默地吐出幾個字,聲音哀傷?!拔奶担瑲{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拽住,疼得我連呼吸都困難。早知道他活不過這個春天,卻還是祈禱著上蒼能夠眷顧那個一心只為天下蒼生的學者。但是我忘記了,上蒼一直都是不會眷顧好人的。腳上好像灌了鉛一樣,一步都邁不開。我顫抖了一下唇,什么也沒有問出口。
其實,有什么好問的。人都已經不在了,一切都是徒勞。問得越多,越是覺得自己很無力。在生和死面前,饒是權力再大都是無能為力。
臉上涼涼的,我伸手抹去腮邊的淚,帶著身后的隆彥默和藍仲往中武房繼續走。我能夠做的就只有完成自己的夢想,寬慰文茂的在天之靈,這才是對他最大的尊敬。其他的,都是虛無一場。
“你一點都不像是個孩子?!避庌@鳴走在我身邊,忽然的一句話好像是憋了好久才說出來似的。在我想回他一句時,他又加了三個字,“女孩子?!?
我的嘴里突然很苦,比喝藥時還要苦千百倍。我知他是個真實的人,沒有故意要去揭我的傷疤??伤麉s不知道,這句話,那最后三個字,像一把刀直直地插到了我心臟最深處。如此精準,如此凌厲。
這句話如果是軒轅蔚說出口,我會覺得是他故意的。不過,軒轅蔚就算心里這么想,他也不會宣之于口。軒轅鳴不一樣,他雖然偶爾混賬了些,卻是個實在的人。他不會掩飾自己的一切,更不會?;ㄕ?。多日的相處,讓我覺得還是與他在一起時才更為輕松。
忍住一切真實的情緒,盡量保持著笑容,偏頭揚眉對他說,“那是因為你沒有真正觀察過我這個年紀、這個處境的女孩子,是不是?”我敢說就確定他從來沒有與我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相處,他只是用一般孩童時期來對比如今的我??墒牵浐芏?。我生在玉霄城的后宮,長在玉霄城的冷宮,五歲成為千古無雙的女太子。這些,注定我不能像個女孩子。
“軒轅鳳,你說你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讓父皇這么捧著你?”他扯扯我的頭發,被他沒輕沒重的力道拉得我頭皮生疼。我連忙抓住自己的長發另一端,從他手里搶回自己的頭發。他像是碰觸什么臟東西似的拍拍自己的手,“本王的確沒有認真觀察過,不過本王知道沒有哪個女孩子像你這樣的。”
“我怎么樣?”我翻了個白眼問他。
“你嘛。”軒轅鳴嘖嘖了幾聲,搖頭晃腦道,“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明只是個小孩子卻裝得比誰都大。讓本王看到第一眼就很不爽,是那種想要把你從上面拉下來卻不敢拉的不爽!”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我反問他一句,然后踏進中武房的門。
身后是軒轅鳴的聲音,“本王沒想到和你說著話就到了這地方,軒轅鳳,今天本王叫你一套拳法好不?那可是本王自創的,不過你要跪下拜本王為師?!?
我真想那根棍子把他打暈,卻只能笑著對他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皇兄是想與父皇比肩?”這句話是分量極重的,連一旁看熱鬧的孫轍都為軒轅鳴擔心。這是明擺著說他想與父皇爭輝,成為一國之君。
“不是,只是想和你開個玩笑?!彼哪樒ね?,擺擺手后就對孫轍道,“孫將軍,本王督導太子,你就教他們兩個吧?!?
“我覺得一點都不好笑?!蔽一亓怂痪?。
孫轍和軒轅鳴教授武藝都很上心,我與隆彥默、藍仲的武藝都日益精進。反而倒是一本《天下通識》鬧得我心神不寧,十分之一還未看完。張箋只是單方面地教授隆彥默與尉遲庸文學知識,從不理會我半分,將我撂在一邊自生自滅。軒轅蔚更是好,一直捧著一本書,一直在看那一頁。
如此武文夾攻,我離文成武就這四個字更遠了。嘴里含著香櫞丁片,帶著絲絲的果香。香爐內裊裊香氣傳來,我看著心越來越沉。身邊這么多豺狼虎豹,個個都是虎視眈眈。如今的我處在風口浪尖,除非我躲在一邊,才能躲過這些明槍暗箭,看著虎狼爭斗,作壁上觀。
常威捧著一杯茶躬身進來,在我榻前跪下奉茶。我聞出來這是他特意熬的解藥,一口氣喝完后嘴里的香櫞丁片還在。“殿下,起風了?!?
“哦?”我嘴角勾起一抹笑,“說說?!?
“奴才奉殿下的命令在每個宮里都安排了眼線,今日上午得到匯報,初陽宮寧妃與外臣聯系。怕是要算計殿下,奴才親自謄抄了他們來往的書信。請殿下過目。”他從袖里暗自遞給我一張兩只寬的紙條,“奴才很是小心,定不會有人知曉?!?
寧妃,我有些疑惑地打開紙條,上面只有簡單的兩句話:一切已經準備妥當,成事之后必會晉官封爵。“寧妃和誰親近?她本家是誰?何時進宮?”
“回殿下,寧妃韓氏乃是龍尉驃騎將軍府中的庶女,垣熙四十一年進宮,因其十年間盛寵非凡而封為寧妃。她與宸貴妃素來交善,奴才以為此事與宸貴妃與殼王殿下有關。殼王殿下頗得皇上寵愛,若是殿下被他們陷害,豈非就是他們的天下。殿下,您應該先下手為強??!”
我打開香爐的蓋子,將紙條放進去化為灰燼?!按耸氯f萬不可聲張,咱們按兵不動,見招拆招。常威,你要去討好寧妃,從她那里得到對咱們有價值的消息?!蔽也幌嘈?,最后得益的會是殼王。宸貴妃和殼王與我都是他人的眼中釘,他們怎么會不知道只要我一倒,下一個就是他們!
“奴才明白?!背M⒓葱念I神會,“奴才一定會盯著初陽宮的動靜,一絲一毫都不放過。夜深了,奴才告退?!?
“慢著。”我立即下榻,還沒有來得及穿鞋。常威停了下來見我如此,連忙扶住我。我抓住他的手臂在他耳邊說道,“常太醫的藥送到姝華夫人手中了嗎?”
“已經送到,姝華夫人昨夜正好侍寢?!背M驗橛行┖ε?,聲音里帶著恐懼。用另一只手抹了抹額前的汗,“殿下,長兄說了,一般太醫絕對查不出。”
“……”我拍拍他的手臂,“記住,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撇得干干凈凈。本宮不是你唯一的主子,只是暫時的。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