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紅柳綠總有時,人生如夢情如風(2)
- 風情匯東宮
- 冬望
- 3870字
- 2013-07-04 09:47:00
這只是太子的半副儀駕,若是整副擺出來,排開好幾里。身上的衣物重得很,雖然我已經有了半年的功夫底子,到底還是年幼無力。
從乾元門的偏門乾定門出去,走了約莫百步的距離,常威便拉開嗓子喊道,“太子殿下駕到。”
尚武堂內全是跪地的聲音,我想這大概就是為什么所有玉霄城內的人都想要得到權li的緣故。這種將所有人踩在腳下的感覺,當真是極好的。兩邊跪著的人都是御林軍內的教頭,還有剛剛選進尚武堂不久的御林小將。
我雖然已經很累很累,但還是保持著穩當的腳步,坐上尚武堂的上位,抬手道,“平身。”我的聲音不大,只是在突然安靜下來的尚武堂內顯得格外清晰。
“奴才參見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衣著金鱗甲頭戴金燕盔的教習們平身之后再次跪下行禮,我掃了一眼大概有五六十名之多。
“起。”我攏了攏自己的對襟蟒袍,在他們起身后道,“本宮奉旨挑選護衛四名,上月進尚武堂的御林小將何在?”
二十個一排,一共大概十排。兩百名衣著相同的人站在我面前,一陣頭昏眼花。芍弋很有眼色地躬身伸手扶我起身,我站起身走近了些看他們。腦中牢記著父皇給我的人名:隆彥默、尉遲庸、藍曠、肖北。
隆彥希乃是當朝大司馬,隆彥默則是他的長孫。父皇安排這樣的護衛在我身邊,無疑是對我和隆彥希的不放心,讓我們二人相互牽制。
尉遲庸乃是尉遲家族這一輩的人才,藍曠、肖北乃是文臣之后。
我突然停下腳步,芍弋一個不穩踩上了我的明黃繡蟒長裾,我穩定腳步后,芍弋已經跪在地上,“奴婢失儀,罪該萬死。”
主上面前失儀,按律當斬。這是后宮以及前朝的鐵律,難怪芍弋這么穩重的人都瑟瑟發抖。我退后了幾步,行走在他們二百人之間,過過場面。至于芍弋,我沒有處罰,也沒有讓她起身。
在一個比我高一個頭的男孩面前站定,對他的冷漠我感覺到一陣冷意。這個人會是四人之一嗎?我的聲音帶著一點好奇,“你叫什么?”
“隆彥默。”他的聲音帶著冷寒的味道,有著一股百折不撓的剛強。所有的教習偷偷地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他們明白隆彥默的回答足夠他們死一回。
瞎貓碰到死耗子,我就是那個瞎貓吧。只是嗯了一聲,再抬起腳步轉悠。或許真的是有天意,我看到那個做著小動作的男孩便心有所篤,“你叫什么?”
“啊?哦……奴才尉遲庸參見太子殿下。”他豁然抬頭,與我目光相接。他眼中帶著深宮里所有人沒有的清澈,讓我心里溫和了些。
我一連詢問了十二個人的名字,為了避人耳目,也是為了看看我選人的眼光。不過,如果這十二個人之中沒有我要找的四個人,我會直接點名要人。
踏步走到芍弋面前,朝她伸手緩緩道,“起來,扶本宮回宮。”
“是。”芍弋垂眸扶我出門,一步步比以往更加小心。“殿下,人可選好了?”
“隆彥默、尉遲庸、藍曠、肖北。”我緩緩開口,吩咐一旁的常威,“常威,明日正午派人接四位小將入東宮偏殿安住。”
身后是一片跪地聲,“恭送太子殿下。”
我坐上座輦時,看了眼尚武堂。這并不是出宮,我這輩子怕是再也出不了這座玉霄城。許是并沒有意想之中的美好,嘰嘰喳喳的醉微也不說話,厥著嘴巴。我看了看行走在我右手邊的芍弋,她似乎心不在焉。今天踩到我的長裾,她定是嚇壞了。我才六歲,卻掌握著這么多人的生死,豈會不讓人害怕。
因為今天選護衛,我并沒有去上書房讀書,也沒有去中武房練武。難得窩在榻上想些事情,手里拿著兩個核桃玩。
“殿下,奴婢多謝殿下今日恩典。”芍弋燃好凝神香,便跪在我的榻前謝恩。言辭誠懇,似乎帶著泣音。
我用力捏碎核桃,碎落的聲音在寢殿內細碎地回蕩,芍弋的身體顫了顫,我才開口。“從來沒有人踩過本宮的長裾,本宮不知如何處置你罷了。你是本宮宮中的掌事姑姑,做事向來很有分寸,本宮相信你不會出錯。這個時候你應該去打理正殿,去吧。”
“殿下教誨,奴婢莫不敢忘。”芍弋熱淚盈眶,三拜之后出了寢殿。
不管她是誰的人,聽命于誰。我知道我不能動她,反而要對她好,而且要防著她。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果是,她便是明槍。與其除掉她換來更多的人監視暗害我,不如好好收著她的心。
寅時一刻,我打點好一切,芍弋捧著筆墨紙硯與前日太傅布置的功課。因是在宮內,我又年幼讀書寫字不便,穿著簡單,僅僅在楓紅織錦抹胸長裾外照了一件鵝黃色對襟紗衣。腰上僅是束著及膝黃錦帶,發上簪著一支百合銀簪。
現今教我讀書斷文的是太子太傅文茂,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學究,有著驢一樣的犟脾氣。上書房設在聞宇閣的后殿,讀書的只有我一人。
康王軒轅宜今年已經三十六歲,比我大整整三十歲,自然是從不相見。父皇的諸子女中,與我年紀最相近的就是扶晚帝姬,她已經十八歲,比我整整大了十二歲。所以,我是一個特例。
太傅從四書開始教,我對這些一直是費心去學習。他的要求很高,我甚至懷疑在他眼里,我根本不是六歲,而是十六歲。
上朝時辰一到,他便前去乾宇殿早朝。而我則是用早膳,然后等著他再次授課。一直到晌午時分,才回光明宮用午膳。
正午時分休息在寢殿的時候,常威帶領著四人進入正殿。芍弋挑簾進門時我已經起身整理好了衣衫,一身梨白色的勁裝,長發用一根梨白色的發帶束起,發帶兩頭的環佩在肩頭。“殿下,四位小將已經來了,在正殿候著謝恩。”
謝恩?我的眼前突然浮現那日隆彥默冷漠的眼神,心底很是好笑。他們四個怕是恨死我了吧!原本經過多年練武,他們可以封侯拜將,如今卻只能進入玉霄城中成為我這個六歲太子的小小護衛。一入宮門,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才能保住自己,保住家族榮耀。
轉過一個殿門,我看著四個身高所差無幾的男孩筆直地站在那里,繞過他們身邊,理理衣袍坐在正位上。他們四個好像對我這個小小的太子很是不放在眼里,我也不怎么在意。誰會服一個比自己小一半的女孩子?
“參見太子殿下。”標準的單膝跪地護衛禮節,看來他們的入宮教習教導得很好。如果話里面少些不甘愿,就更加完美。
“常威。”常威點頭哈腰地站在我身邊聽吩咐,“偏殿正好有四間房,整理好讓他們住下。父皇有令,四位護衛按照正五品武將的禮制供給,去司制那里取他們的衣物奉例。”
“奴才遵旨。”常威應道,立即出殿辦差。
“殿下,殿下。”醉微冒失地闖進來,絲毫沒有規矩,芍弋攔都攔不住。“不好了,出大事了。皇上派錦衣衛搜查寶和宮,琚郡王moufan已經打入天牢。”
琚郡王是十皇子,賢妃是他的生母。聽父皇說過,近半年他與平章政事藍賀來往頻繁。我看了眼藍曠,他是藍賀的幼子,不過看他毫無反映的樣子好像根本不知情。“知道了。”又轉而問芍弋,“什么時辰了?”
“回殿下,還有一刻鐘便到未時整。”芍弋回到。
未時整,未時一刻便要到中武房練武。真是麻煩,但是練武能夠在必要的時候保護自己。所以,我不得不逼迫自己前去。“嗯。今日讓醉微跟著本宮去,你留下安排他們四個住所衣膳。”
“是,殿下。”芍弋看依舊跪著的四人,眼底有些心疼。然后迎上我似笑非笑的目光時,渾身一哆嗦,垂眸不再言語。
“光明宮的規矩,誰都不能不遵守。”我起身攏衣,走到他們四人面前站定。溫婉一笑,“否則,罪同欺君。起來,好好與芍弋學學。”
“奴才遵旨,多謝殿下教誨。”他們四個的聲音難得加了些許恐懼,連帶著最后的一個字還有顫抖。
醉微立即過來扶著我,朝他們五個人做了個鬼臉便蹦蹦跳跳地離開。真不知道,我和她究竟誰才是個孩子。
中武房設在軍機閣的東小閣里,教我武功的是左大將軍郎平和右大將軍孫轍。他們兩個一張一弛,一冷一熱,兩人輪番教導指點我的武藝。郎平擅長的是兵法戰略以及拳腿功夫,孫轍擅長刀槍劍戟,功夫在郎平之上。
今日來的是孫轍,我眼中一閃而逝的好奇,卻只是頷首微笑并無任何話語。意料之外的是,冷面冷語的孫轍倒是開口解釋了,“郎平因琚郡王moufan之事獲罪,如今在天牢等候處決,怕是近來無法前來教授殿下,請殿下體諒。”
郎平怎么會也扯上關系?我微微點頭,看到的卻是孫轍失落的眼神,盡管只是一閃而過。掂量著開口,“孫將軍忠義之士,本宮佩服。至于郎將軍,本宮相信他是無辜的。父皇英明決斷,仁愛寬厚,一定會給天下臣民一個交待。”
“微臣明白,多謝殿下。”孫轍的眼中多了許多難以置信以及欣喜,他肯定不會想到我會這樣相信他們的衷心,更想不到我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語。
直到戌時整,我才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光明宮,正面迎來他們四人向我行禮。芍弋扶了我一把,“殿下,先沐浴還是先用膳?”
“沐浴。”我說完后便轉向還單膝跪著的四人,“你們四個起來,不必多禮。”幾步進入寢殿,由醉微伺候著沐浴更衣。
“寶和宮中查出什么了嗎?”我在浴桶里,漫不經心地問醉微。
醉微為我整理著衣架上的衣物,邊回答,“明公公來說,查出琚郡王與善郡王、翼郡王、申郡王、安郡王五王來往密切的書信。五王聯合平章政事藍賀、左大將軍郎平、龍尉驃騎將軍保嬰、龍尉御林將軍曹璋、兵部尚書孟翔五大臣,欲里應外合逼gongfanshang。”
“怎么發現的?”我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醉微表面上看活潑,卻是聯系我與父皇之間的媒介。如果沒有被發現這場謀反,他們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兵部尚書府上的管家,是皇上的眼線。”醉微告訴我。那么,只能說她也是父皇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所以,她是父皇的人。
我點頭,“知道了。”看來,父皇要我知道這么多,一定要讓我去見他一面。這樣的moufan案雖然不是第一次,但是沒有一次牽連如此之多。看來我成為太子,已經逼急了很多有心奪位的皇子。我的這些老哥哥們,真是等不及了。
不得不說,父皇很會享受。皇帝御膳是一百零八道菜,太子御膳則是五十九道菜。每道菜,不允許吃第四口。沒有吃出什么味道,便不能再伸出筷子,以免旁人知曉君王與儲君的喜好,加以戕害。對于吃食,我不計較,只圖溫飽罷了。比這個難吃幾百倍的我都吃過,給我一碗白米飯我也能夠吃飽。
還未放下碗筷,外頭就一陣浩浩蕩蕩的聲音,明橋的聲音傳入正殿,“皇上駕到。”我一愣神便疾步上前,領著一正殿的人跪迎圣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