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約莫半個時辰，越過幾座小山包，又來至一處懸崖，那雪碴子結得很厚，卻是個沒底的，踩上去便會落空墜崖，可那懸崖邊的雪碴子上，赫然開著一朵白蓮，迎風微擺，有淡淡流光環繞，正是往生。

尋得這往生，卻是這般容易，我有些不大相信，問陸玖，他也只是淡淡的說了句“這就是往生。”

“可往生不是有上古神獸守護么？怎的會是這般光景？”

陸玖抿唇沒答話，我正要上前去采摘，一道青色光影襲來，只聽得陸玖悶哼一聲，竟是擋了在我前面，接下這一擊。

“呵，玖郎，你明知我不會傷她，卻這般護著，真教我傷心啊！”言辭間滿滿的彌漫著一股酸意。

這聲音倒叫我意外，青鸞？她為何會在此處？青鸞雙手環于胸前，嘴角掛著一抹嘲諷的笑，浮于崖前。

“青鸞，你究竟是何許人也？”我厲聲質問，眼前這青鸞周身青光，卻不見絲毫妖氣，但也不是仙氣，一時間我有些怒，相識同樣三千載，我竟看不透無花樓里這些個人物？

“袖兒。”陸玖低嘆一聲，轉過身來同我并肩看著青鸞，道“青鸞屬鳳族，卻是天地間一只孤鸞，三千年前因偷吃蟠桃會上的瓊酒，醉倒在了瑤池，被西王母貶來這昆侖看守往生。”

“可不是上古神獸看守往生的嗎，怎會是一只青鸞？”我驚呼出聲。

陸玖擰眉“那是因為，三千年前，看守往生的神獸白澤，被滅了。往生亦被盜走過一次！”

“不想陸公子，對這些世外事，倒是清楚得很啊！”有聲音入耳，啼鶯婉轉。

一時間我有些不知所措，回身望著身后人。

依舊黑衣飛揚，如墨的發簡單束起來，更顯英姿，立于這一片白雪之地，有點兒單薄。

“九娘。”

“阿姜。”

我有太多話想同她說，到了嘴邊，也只輕飄飄喊出她的名。

我覺得更冷了，陸玖沒有再抱著我，我又穿得薄。

“阿姜，你覺著，一個人，可以永生不滅，不死不傷，無老無病，無災無痛的活著，是幸還是不幸？”九娘帶著一臉媚笑，緩緩走至我眼前。

她是在說她自己嗎？可以永生不滅的活著不好嗎？往生蓮于她又有何用？

正要開口詢問卻被青鸞打斷“你們之間的瓜葛，青鸞并不想了解，只是能取這往生的，也就姜姑娘你一人，不過你取得到否，還得看我。不知姜姑娘，你作何想？”

我有那么一瞬想要退卻，直覺這事態分外嚴重，可轉念一想，自己經了伏羲八卦陣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九娘與陸玖，不過堪堪一十六道，九死一生上了昆侖頂，不取往生，著實不該。

我背過身輕聲問“你想如何？”

陸玖好似僵了一下，我有些不太確定。

青鸞仍是浮于崖前，聽了我的話周身青光更勝過將才，手中幻化出一把古劍負于身后，似笑非笑的望著陸玖，暖聲道“這就得看陸公子……負不負責了。”

負責？負什么責？我真當惑頭，陸玖側身神色復雜的看著我，良久，終于開口“陸玖不日下聘，同西王母討娶青鸞，作我青丘帝后。”

我腦中想起那個如水的夜晚，耳畔似乎還被那句‘陸郎，不要停’灼熱。

原來，如此么。

青鸞聽罷，咯咯的笑了。我從來沒有這么真實的覺得過，原來她真的是青鸞，是一只鳥，連笑，都是咯咯咯的。

她笑夠了，嬌聲說了句“青鸞靜待夫君佳音。”便化作一抹青光，遁跡了。

陸玖又抿了閔唇，瞳孔晦暗不明，將氅子解下披在我身，也化作一抹流光，消失于這片茫茫。

九娘問“傷心嗎？”

一時間天地只余我同九娘，有些蕭索。我沉默了良久。

“蕭鈺是如何尋得我的？”我突的開口，九娘大抵沒想到我會突然問起蕭鈺，神色一愣，旋即笑道“自然是我引他至你身邊。”

這么說，她臨別我歷劫時的那句‘這天雷一旦落下來必是要劈中人的，回頭劈死我就得不償失了’也是別有深意的，可她憑什么斷定，我會為了蕭鈺取往生？

像是看透我心意，她漫不經心的道“即便是不是為了蕭鈺，我也會想別的法子讓你來昆侖。”

“那么，九娘，你要這往生，作何用處？”

九娘沒有立即答話，她神色換做一派哀傷，眼神沒了聚焦，走至離往生還有一尺處的地方，席地坐下，也不嫌雪水冰涼，她沒什么情緒的開口：“阿姜，你聽我給你講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