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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六章

  • 無艷江山
  • 蕭瑟蘭成L
  • 7775字
  • 2013-06-19 14:02:01

五月五端午節(jié),景軒、洛卿一家?guī)讉€姊妹及靖晏和一些八旗的格格、貝勒們相邀去京城西郊擊鞠射柳。

春日午后晴空泠泠如洗,暖風(fēng)如醇酒。草長鶯妃的原野上,十幾匹駿馬奔騰飛馳,擊鞠王孫如錦地,玉鞍上柳腰柔,鞭聲催馬,隔門摧進(jìn)打球名。八旗格格們爭奇斗妍的翩翩霓裳和王孫貝勒們錦衣華服在綠草萋萋的原野上形成一道百花爭艷的風(fēng)景。

不遠(yuǎn)處的小丘上出現(xiàn)五六騎人,領(lǐng)頭英俊公子騎著一匹高大的五花馬,一身華麗的錦織箭袍,腰里掛著鑲金綴玉的環(huán)佩香囊,通身的氣度雍容沉著如睥睨萬物,俯看山河,華貴軒昂的氣宇間透出渺渺的儒雅書香,眉宇間流溢著一股傲岸之氣,凌厲睿智的雙目,瞭望著原野上競相激勵的擊鞠。

但見,一個身手矯健英姿颯颯的緋衣少女單手控馬,馳驟如神,雅態(tài)輕盈,妍姿綽約,衣帶飄飄,往來奔馳如風(fēng),回旋自如,揮動鞠杖,所向無敵,連連洞穿對手大門,眾人紛紛鼓掌喝彩。緋衣少女縱馬馳騁在賽場上沐浴著柔軟的清風(fēng),滿目明媚的陽光,靈動的鋪灑在少女的巧笑嫣然里。

錦衣公子注視著緋衣少女的英姿淡淡一笑,握住韁繩的手一緊,一揚(yáng)馬鞭,胯下的五花馬歡快的尥開四蹄飛奔,蹄聲如雷,疾風(fēng)般卷去,奪過其中一人手里的鞠仗,乘勢奔躍,人似虎,馬如龍,運鞠于空中,連擊數(shù)十而馬馳不止,迅若雷電,幾名高手咸服其能。接著領(lǐng)著隊伍,分別采用快攻術(shù)、陣地進(jìn)攻術(shù)、等連進(jìn)數(shù)球。緋衣少女則帶隊用防守反擊術(shù)反擊進(jìn)了十幾球直追對手。

雙方戰(zhàn)況激烈,你追我打,待到最后一擊時定勝負(fù)時,雙方紛紛率領(lǐng)著數(shù)名騎士策馬持杖爭擊一球。錦衣公子乘騎精熟,持杖馳馬如風(fēng)回電激,一路越過過數(shù)人,瀟灑自如地一桿把馬球打進(jìn)洞,姿態(tài)絕美,大獲全勝,立時一片勝利的高呼響徹整個原野。

緋衣少女上手緊緊握著馬韁,嘟著嘴,沉著俏生生的臉蛋。一旁的靖晏湊過身來:“妹妹,此人真是連騎擊鞠壤,巧捷惟萬端,厲害、厲害。

洛卿呼了一口氣,看了哥哥一眼,轉(zhuǎn)而看著遠(yuǎn)處的錦衣公子,彈了彈緋色騎裝上的灰塵,一抖韁繩,打馬揚(yáng)鞭疾馳而去,順手抽了一鞭錦衣公子胯下的五花馬,聲如銀鈴:“本格格也要和賽馬。”

一時兩人兩騎如離玄之箭,一前一后的射了出去。駿馬急速的奔馳,似一股旋風(fēng)刮得草浪起伏,野花搖曳。

洛卿一馬領(lǐng)先,她明眸一轉(zhuǎn),瞟了一眼身后的溥倫,嫣然一笑。快馬加鞭,空中幾聲脆響,胯下的青驄馬響應(yīng)著主人快如閃電。

錦衣公子也不落下風(fēng)催馬飛馳,揮鞭疾如雷電的追了上去。耳畔春風(fēng)呼呼作嚎,馬蹄聲愈來愈近,洛卿一側(cè)目,他馬快人急的從身側(cè)呼嘯而過。

洛卿騎術(shù)精湛,從小到大她從未輸過,一時氣性兒上來,她握緊韁繩,夾緊馬腹。咬咬牙,狠狠地抽打著青驄馬。鞭子是她平時隨身攜帶的軟皮鞭,鞭尾綴有銀鏢,這一番狠手的揮抽,馬身早已處處血痕。

她心下要強(qiáng),不愿敗北,又繼續(xù)催馬前進(jìn),死命的揮鞭抽馬。那馬本就是一匹桀驁難馴的野馬,馴馬時花了大力氣。現(xiàn)在附痛在身,發(fā)了野性,幾聲慘然長嘶,前蹄猛地一仰,驟然狂奔了出去。將那錦衣公子遠(yuǎn)甩其后。場上眾人連聲呼喝,大驚失色。

靖晏見青驄馬馱著妹妹狂奔亂竄,嚇得心驚肉跳。縱馬疾馳的錦衣公子更是吃驚,猛抽了幾下五花馬,急速接近洛卿。

在離她不到半個馬身的距離時,凌空一個飛身,躍在青驄馬背上,抓住洛卿手里的馬韁,奮力勒緊。青驄馬一聲長嘶,四蹄前拋后尥狂暴的顛踏起來,兩人在馬背上被顛得如花間揚(yáng)來揚(yáng)去雙蝶。緊抓馬鞍的洛卿倚在他的懷里,側(cè)首打量了他片刻:面目清潤,身軀凜凜,天亭表表,風(fēng)神超拔。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劍眉渾如刀裁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fēng),又兼心雄膽大,似撼天獅子下云端。骨健筋強(qiáng),如搖地貔貅臨座上。果然是盛氣凌人,威儀攝魂。

他雙腿夾緊馬腹,大聲道:“坐穩(wěn)了。”隨后力聚手臂猛然一勒韁繩,青驄馬咴——咴——咴的嘶鳴著,馬頭和前身幾次高高上昂,揚(yáng)起一片塵土,在原地打了幾個轉(zhuǎn),氣喘吁吁,不住的打著響鼻,如此才慢慢停了下來。

他輕喘著氣道:“格格膽識過人呢,不過這馬還沒完全馴化,格格還得當(dāng)心。”

洛卿她聽他語話軒昂,似有吐千丈凌云之志氣。心下暗自悔恨自己的好勝,酥酥的紅潤不禁浸透了芙蓉玉面。她眨了眨明眸,微微點頭道:“公子的騎術(shù),洛卿佩服。”

他削薄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格格的性子應(yīng)不比這青驄馬柔順吧。”說罷,提韁掉轉(zhuǎn)馬頭,抖動韁繩策馬馳回。

洛卿見他打趣自己,心下忿忿不平,俏臉緊繃繃的,圓睜著帶雨含煙的眼眸瞪了他一眼,伸手勒住韁繩“吁”的一聲,春蔥玉指怫然拂開他的手臂跳下馬來,嗔怒道:“五花馬千金裘,言語輕佻浮滑,公子不見得就比紈绔子弟清正許多。”話音落下,她分花約柳的拉住一直緊隨其后的五花馬的韁繩,輕巧的翻身上馬,冷冷的一聲一聲醉人心肺一聲,打馬徑自走了。

他目不轉(zhuǎn)睛,絕不稍瞬的盯著乘馬漸遠(yuǎn)的窈窕女子,頭扎細(xì)綹散穗發(fā)辮,流蘇抹額,纓絡(luò)垂肩,上下一色緋紅的蒙古窄袖騎裝約束嬌柔的腰身,清明的眉目間明媚無限,玉容映著斜陽,艷如海棠初綻,清如芙蓉出水,雅如幽蘭吐氣,。就這么久久無語地注視著她的雅態(tài)輕盈,妍姿綽約。

忽地,心底陡生出一股暖暖的歡暢在心間回蕩。他英俊的眉目漾開一圈如絢爛唐棣的笑影:“催馬上前,保持距洛卿一馬之地,信馬由韁。眼睛依然駐留在她身上。

洛卿似有察覺,回眸一瞥,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復(fù)回身策馬飛馳。

他勒緊韁繩,一揮馬鞭,朝座后馬臀一抽,猛松絲韁,青驄馬一聲嘶叫,飛箭一般的撒蹄追了上去。

眾人見兩人飛馬回來,都為那錦衣公子歡呼。景軒迎著洛卿,燕語鶯聲道:“看你以后還逞強(qiáng)不,這回輸?shù)眯姆诜伞!?

錦衣公子跳下馬,走上前笑道:“你的是哪家的格格,你的騎術(shù)很好呢。”

洛卿牽過自己的青驄馬,嬌媚的一側(cè)首,懶懶道:“小女子是小門小戶出身,不值得公子一問。”

景軒拽了拽洛卿的手臂:“你這樣,可就失禮了。”

錦衣公子聞聲,看了景軒一眼,頓時驟然注目,落日染紅了雙眼,周圍所有人聲人語、鳥語花香,萬籟俱寂,恍如隔世的辛酸觸動心扉,久封的深情像一層清泠的雨水漫過,淹沒身心。

這日晚間,明珠在府里和胞弟溥倫悠閑的喝茶下棋時,宮里人漏夜過府傳召。

夜里的寢殿里深邃而清涼,一片寂靜,空氣中流動著時淡時濃的龍涎香。皇帝倚在炕桌上看著一幅女子的丹青,明珠帶著一身涼風(fēng)躬身進(jìn)了寢殿,請了安,等待著皇帝說話。

皇帝目不斜視的盯著丹青,靜靜的失神,良久才轉(zhuǎn)過臉來,睿智的眼睛在明珠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方道:“你的外甥女魏景軒,朕看上了。”

明珠心里有一絲欣喜,卻也有一絲涼意,他盈容道:“皇上是天子,三宮六院都是妃嬪,皇上看上了一個女子,不過是闔宮的娘娘又添了一位姐妹而已。”

皇帝面上笑意飄忽:“但朕不希望聽到外朝內(nèi)廷的一丁點閑言碎語。”

明珠了然,立時從袖里取出一幅畫軸,慢慢展開:“皇上請過目。”

皇帝抬眼細(xì)細(xì)瞧了一翻,滿意的笑了笑:“明珠,你不愧為萬花筒的心思。既然是你的心意,朕也不推卻。”

明珠感到了皇帝話中的一些不悅,即刻跪在地上:“臣罪該萬死。”

皇帝睿智精明,洞若觀火,縱然明珠有著萬花筒的心思,也及不上帝王的深不可測。他知道白日與景軒的偶遇是明珠有意安排的。

皇帝眉目深遠(yuǎn),聲音寡淡中帶著些許冷意:“內(nèi)務(wù)府已將洛虞出閣的日子選好了,回去好好準(zhǔn)備。”

明珠忙點著頭應(yīng)是。

皇帝歪在引枕上念頭一轉(zhuǎn),平淡是面色上浮出一縷笑意:“起來吧。過些時日,找個時機(jī)接魏氏進(jìn)宮。

明珠站起身來,躬身道:“奴才遵命。”

幾日后,遠(yuǎn)嫁的洛虞在榴花照眼明,紅遍枝頭,如火似霞的時候出閣了。那一天府前地鋪三丈紅氈,蜿蜒紅妝隊伍延伸十里,浩浩蕩蕩,仿佛是一條披著紅袍的金龍,洋溢著婚嫁的吉祥喜慶,張顯著葉赫府的光榮富足。長姐洛虞身披火紅嫁衣,端坐在馬車前猶抱琵琶半遮面,纖細(xì)指尖靈巧的在弦間翻動如飛,笑靨如花、輕櫳慢捻、淚珠盈睫的彈奏了一曲《昭君怨》粗弦嘈嘈,似急風(fēng)驟雨,細(xì)弦切切,如兒女私語。低眉婉轉(zhuǎn)間的一彈三嘆,四弦千遍語,一曲萬重情,清怨抑郁、徹怨悲愁,聲聲流瀉著風(fēng)雨路三千,從今分兩地的斷腸遙望,教人聞之愴然,慟哭無淚。就這樣洛虞帶著她皇家賜予的尊貴的封號,帶著她一腔玉壺紅淚,一步一步地走出她們的視線,踏上了她大漠荒原的歸處之路。

空悒怏,頻嗟嘆,不忍輕離別。未知今日別后,何時重見也。

溥倫站在月臺上,眺望著漸行漸遠(yuǎn)的送親隊伍,洛虞的娘親阮氏拿著絹子一邊拭淚,一邊低低的哭泣著。

洛嬛扶著額娘博爾濟(jì)吉特氏的手臂,低首輕嘆著。博爾濟(jì)吉特氏憐愛的握著女兒的手,看著女兒姣好的面容,沉穩(wěn)的笑了笑。

洛卿絞著手里的帕子,心下暗暗嘆道:“君不見十里紅妝,盡是離人眼中血。”一側(cè)的景軒及攜著女兒的傅氏都望著遠(yuǎn)方若有所思。

暮春時節(jié)的晚風(fēng)攜著一股哀戚和惆悵吹拂而過柔軟的攀上發(fā)間、臉龐、眼角,招惹出莫名淚花。

景軒身著靜靜地站在廊下,仰望著天際,冷月如鉤。月光冷冷的籠罩著,風(fēng)和煦得儼如輕柔的手指拂去臉頰的淚痕,她俯首避過風(fēng)頭,苦苦淺笑,瘦弱的肩頭微微發(fā)抖。

素眠拿著一件淡紫折枝梅暗地披風(fēng),輕手輕腳的來到廊下,正準(zhǔn)備給主子披上,迎面看見洛卿和靄月來了。

素眠正要福身行禮,洛卿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走過來拿了她手里的披風(fēng),裹著景軒的弱不勝衣的身子:“站在這風(fēng)口里,若是染上風(fēng)寒可怎么好。身子到底是自己的,自己不能作踐自己呀。”

景軒轉(zhuǎn)身凄楚道:“終歸是身不由己,還說什么是自己的。”

“長姐剛剛出閣,二叔就要送你入宮,也太著急了些。”洛卿為她拉攏披風(fēng)的高領(lǐng),拭著景軒臉上的淚痕,心里一酸,自己淚水也跟著刷刷的涌出:“你這一入宮,四壁高墻,也不知日后有沒有相見的機(jī)會。”

景軒含淚莞爾:“總會有再見的時候。”

洛卿嘆著氣:“二叔真是狠心,你本就孤苦,又送你去那不見天日的紫禁城。”

景軒瞧著她藕色衣面上綻放得紛繁冶艷的醉芙蓉:“舅舅當(dāng)初接我人府,本就是一心栽培我進(jìn)宮的。”

洛卿腦中一轉(zhuǎn),計上心來,隨即用她煙雨般的美目掃了掃身側(cè)的靄月及素眠,兩個丫頭會意立刻退了下去。

“府里姿容怡人的丫頭多了去了,挑一個出眾的、伶俐的頂替了你去。”洛卿目光悠遠(yuǎn):“但這個丫頭必須是對葉赫府忠心不二的。”

景軒不假思索的回絕:“不能。那些丫頭也是父母的心頭肉啊,奴才也是人吶。”

洛卿眼神堅定的看著她,口氣斬釘截鐵:“不。一定要這樣,我不能眼睜睜的看你去那是非之地。”

“不能這么做。”景軒撇過臉去頓了頓道:“這是欺君大罪,是要掉腦袋的。”

“怎么做,我自有安排,咱們先進(jìn)屋吧。再站在這里,還真要吹出了風(fēng)寒了。”洛卿扶著景軒進(jìn)屋:“后宮里都些不見血的陰謀算計,你入宮,我怎么能安心。”

素映恭敬的上了兩盞熱奶茶后,機(jī)靈的退了出去,還自發(fā)的掩上門。

洛卿定睛瞧了瞧掩上門的素映:“這丫頭伶俐的很,既會揣摩人的心思,又有膽識,知道你無心吃酒,便找個機(jī)會顯巧。這么急巴巴向上爬,也虧了是你,愿意抬舉她,還留下貼身伺候。換了是我,早早的就打發(fā)了她出去。”

景軒坐在窗下的軟榻上,懶懶地笑著:“她也是貧寒人家出身,有心揀高枝,我還能不成全她,只要不有所僭越,留著她以圖日后。”

“既然要留著,你可就好好駕馭著。這丫頭伶俐過了,忠心二字在她們身上就越發(fā)的消減了。反而是那些個笨笨的才可愛呢。”洛卿喝兩口熱氣騰騰的奶茶:“素眠跟你日子舊了,性情,品格倒是極像你。”

“你若想讓素眠替我去,我是斷斷不答應(yīng)的。我自幼長于葉赫府,受舅父的悉心教導(dǎo)。今時今日他要送我入宮,我沒有任何怨言,算是報答他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景軒在一陣悠長的嘆息后,妥協(xié)道:“各人有各人的命,逃也逃不了。何況……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你想這些法子也是徒勞的。再說了,太福晉都同意了舅父的做法,我又何必言語呢。”

洛卿知道景軒已經(jīng)俯首認(rèn)命,唯有心里暗暗的籌謀。又說了一些安慰的話安撫景軒。

回到歆風(fēng)館時,已是二更天了。

洛卿歪在榻上,懷抱著靠枕以手支額,若有所思看了看身旁侍立的靄月,又看了看正在鋪床的冪晚,隨后長長地嘆了幾口氣,搖搖頭。心下暗暗琢磨著:“這頂替的人,該找誰呢。”

“格格,玉翹如今是粗使的小丫鬟了。”冪晚鋪完床,臉上積聚著歡喜的笑從里間出來:“平日里她在我們面前作威作福,囂張跋扈的顯擺著二格格的嫡女身份,說二格格日后嫁得夫君,定是四個格格里最好的。今日又在格格面前無禮,沒成想福晉貶了她做粗使丫鬟,真真是活該。”

靄月道:“玉翹自視甚高,太過目中無人,她今朝的起落是她前事的回報。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憂哇。”

洛卿瞥了一眼高興的冪晚,冷冷道:“你在這般歡喜下去,用不了幾天玉翹也有伴兒了。”

冪晚埋著頭,窘然道:“奴婢只是暗地里高興著,沒怎么在人前表露出來。”

“你的聰慧機(jī)靈好好的揣著,同時好好學(xué)著靄月的冷靜縝密。”洛卿坐直了身子:“再這般喜形于色,怒于言表,一時意氣,打發(fā)了你也是早晚的事。”

冪晚紅漲著臉,怯生生道:“格格教訓(xùn)的是,奴婢不敢了。”

洛卿重新歪在了榻上,定定地看著峭立在圓窗一側(cè)一枝紅脂辛夷花,拂動著楚楚有致的幽姿淑態(tài)。她吸吸鼻子,嗅到了辛夷花散發(fā)的裊裊清香合著幾許夜的靜謐安寧的味道,平心靜氣慢慢的舒緩梳理著心下的憂愁和擔(dān)慮。

清晨,葉赫府東府的小廚房里,丫鬟瑩川坐在小廚房門外的枇杷樹下,凝神摘著剛從京郊西山上采來的晚碧桃,耳畔忽然響起了一個悅耳的聲音:“瑩川,堂嫂可在里面。”

瑩川立馬抬起純真無邪的臉,放下手里的活,起身福了一禮:“綰格格吉祥。”十二歲的她,聲音里夾著還未脫去的稚嫩:“福晉在里面煮粥呢。我引格格去吧。”

瑩川臉上掛著一團(tuán)天真可愛的笑容,捧起凳子上盛滿桃花瓣的青花纏枝花紋折沿盆,先身引著洛卿進(jìn)了小廚房。

一進(jìn)門映入眼簾的便是盧氏在灶臺上忙祿的身影,她身著家常的淡紫色衣裳,系著灰沉沉的圍裙,幾縷紛亂的鬢發(fā)頹廢的垂在臉頰上,在灶臺上的熱氣縈繞下整個人看上去異常的憂郁而憔悴。

洛卿心里不禁一痛,咬了咬朱唇,狠命的壓下心中滿肚的盤算,面上和緩的笑著。

生生咽下瑩川提高了甜美的聲音:“福晉,綰格格來了。”

盧氏笑著掠了掠紛亂的鬢發(fā):“這廚房里烏煙瘴氣的,先去大廳坐坐,我稍后就來。”又吩咐道:“瑩川,記得沏上格格愛喝的蒙頂甘露。好生的伺候著。”

瑩川答應(yīng)著上前一福身:“格格,請。”

洛卿向盧氏微微福了一禮,遲疑了一瞬道:“不了,改日再來看看嫂嫂……,嫂嫂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若是累壞了,堂兄會心疼的。”

盧氏微笑著點點頭,目送洛卿出門,走遠(yuǎn)。隨后洗凈了手,準(zhǔn)備好一小碟蜜餞叫侍女冰初拿小托盤端好,自己用抹布蓋在藥罐的手柄上,雙手托著倒了一碗沸開的湯藥放在托盤里:“小心扇溫?zé)崃耍偎藕驙敺隆!?

冰初小心的端著托盤去了。

盧氏抓了幾把桃花瓣,放進(jìn)煮熟的粳米煮粥里。一時鼻子酸酸的,眼里竟掉落幾滴淚。

晨曦洋洋灑灑的照在鳴瑟居暖閣的檻窗上,博爾濟(jì)吉特氏坐在炕上,翻動著錦盒里的幾支玉釵。

塔儀進(jìn)來道:“福晉,宮里來人傳話了。”

博爾濟(jì)吉特氏拿起兩支玉釵迎著陽光看著玉釵的色澤:“說什么了?”

塔儀上前一步道:“太后問福晉,哪位格格與襄王結(jié)親?”

博爾濟(jì)吉特氏皺了皺眉頭,放下手里的玉釵,想了想道:“洛虞遠(yuǎn)嫁蒙古,顰兒還是豆蔻之年。綰兒有傾城之貌、詠絮之才、停機(jī)之德、呂雉之謀,以后恐怕只有天家之人才消受得起。嬛兒雖說缺乏水樣的柔情,但卻精明干練,是王妃的不二人選。”

塔儀聞言心下明了,低頭道:“奴才這就回話去。”說著準(zhǔn)備退下。只聽,博爾濟(jì)吉特氏一聲道:“慢,去回老爺一聲,順便把我的意思告訴老爺。”

“是。”說罷,轉(zhuǎn)身去了。

陋室堂的窗外的芭蕉伸展著一身如絹的碧葉,溢出絲絲縷縷的沁人清香。溥倫、傅氏坐在窗下的長榻上對弈,傅氏眨著杏眼,以手支著下頜,素白的手指間夾著顆白子,欲落未落。

溥倫輕聲哈哈的笑著,端起茶水,嗅其清香,抿了幾口道:“你這一子不管落在那里都是我是囊中物。”

傅氏梨窩淺笑,撂下棋子道:“勝敗乃常事,我一個小女子輸了也就輸了。”

“我這一輩子下棋也就敗在兩個人手上。”溥倫望著棋盤間黑白兩子,笑意如一抹悠遠(yuǎn)的云影,眼底彌漫著幾許癡迷:“綰兒是越發(fā)的像儀卿了,連棋藝也如此的出類拔萃,連我這個阿瑪也是她的手下敗將。”

傅氏纖纖素手在棋盤上分絡(luò)著棋子,低眉溫語道:“綰兒的棋藝是你一手教的,可謂是青與藍(lán)而勝于藍(lán)。”

兩人正說話,只見錦簾輕盈一動,塔儀進(jìn)了來。溥倫見她來了,便問:“什么事?”

“宮里來人傳話,說太后想為二格格賜婚,福晉讓奴才來問問老爺?shù)囊馑肌!彼x回道。

“賜婚?夫婿是誰。”溥倫問。

塔儀笑著回道:“是老爺?shù)拈T生襄親王。”

溥倫聽后一笑:“福晉怎么說?”

塔儀道:“福晉很是中意。”

溥倫捋了捋胡須點點頭:“就依照福晉的意思吧。”

塔儀道:“奴才這就回話去。”一面說著,面

帶高興的福身退下。

傅氏絞了絞手里的絹子,問:“我看襄親王與綰兒的性情倒挺合得來的。”

溥倫拿起榻上放著的一本魏晉時劉邵所著的《人物志》翻看著:“做皇室的人,始終沒有舒心的日子過。”他頓了頓,繼續(xù)道:“江南書香世家蕭賀年的次子蕭子騫,品行才干很不錯,我打算與蕭家結(jié)親。”

傅氏朱唇輕啟,欲語還休,復(fù)笑了笑道:“尋常人家挺好的。”

夜晚,月似輕紗的籠罩著朧月閣。素眠沉默的為景軒卸妝,鏡中的景軒面無表情,眼含悲傷,自言自語:“原以為還有幾天呢,沒想到這么快。”

素眠正篦著主子烏黑的頭發(fā),手里的動作稍稍停頓了一拍:“小姐放心,去了宮里還有素眠陪著你呢。”

翌日,晌午。宮里的素帷軟轎停在門口,接人的莫姍衣姑姑并兩個小宮女候在廳外。

太福晉端坐在堂上,明珠和妻子愛新覺羅氏,溥倫及博爾濟(jì)吉特氏坐于下手。小丫鬟端上一個大紅妝緞蒲團(tuán),盛裝的景軒跪伏著叩首:“景軒多謝太福晉,舅父舅母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

太福晉略略嘆了口氣,靜靜道:“孩子,老身愧對你,愧對你死去的娘我的女兒啊。外祖母不求你富貴榮寵隆重,但求你能平安終老,保住葉赫一族。

景軒直挺著身子,清水眸子里凝聚著一股堅定:“景軒會永遠(yuǎn)銘記在心。”

愛新覺羅氏扯著絹子抹淚:“孩子啊,難為你了,這一去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

景軒忍著滿眶的淚水,伏地叩首道:“景軒謝舅母關(guān)懷。”

“大好的日子哭什么。”明珠輕聲的說著愛新覺羅氏,又溫和慈愛道對景軒道:“宮里不比尋常的地方,你進(jìn)宮便是貴人,千萬記得言行謹(jǐn)慎,步步為營,切莫行差踏錯。榮寵固然重要,但舅父更希望你平安。”

景軒再次伏地叩首:“景軒謹(jǐn)記。”明珠揚(yáng)著手:“素眠,素映扶你們小姐起來吧。”

跪伏在景軒身后的素眠及素映忙領(lǐng)命起身扶起自己的主子。

盧氏領(lǐng)著丫鬟冰初來到景軒身前,攜起景軒的手道:“你才回府不到兩三月便又要入宮了。”盧氏轉(zhuǎn)身拿起冰初手捧的錦盒交到景軒手里:“我也沒什么可送你的,知道你不喜金銀首飾,這里的一柄蘇州檀香扇便送與你做個念想吧。你表哥身上還沒大好,不能來送你了。”

景軒聽出了盧氏的話外之音,笑著點點頭吩咐素眠收下了。

盧氏將身后的冰初推身向前一步:“冰初這丫鬟忠心又機(jī)靈,就把帶進(jìn)宮伺候你吧,或許還有些用處。”

冰初緩緩福身一禮道:“冰初必定好好服侍,對格格忠心不二。”

景軒微微頷首,似乎在感嘆自己一般:“你本是會有好人家的人,也愿隨我入宮,苦了你了。”

廳外候著的莫姑姑稍稍躬身語氣恭敬道:“貴人,可別耽擱了入宮的吉時啊。”

于是眾人又說些珍重的話語,便簇?fù)碇败幊隽巳~赫府。

洛虞等幾個姊妹團(tuán)團(tuán)圍著景軒,依依不舍紛紛溢于言表。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惜別的話。

莫姑姑再次催促著:“貴人,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總有再見的時候。哭花妝可就不好了,入宮后,還得即刻去皇上哪兒謝恩哪。”景軒深吸著一口氣,拭干淚水,回身向著葉赫府跪地深深磕了一個頭,遂莞爾地登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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