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宛城之戰前
- 亂世嘉人
- 符幸子
- 2867字
- 2012-09-22 22:17:02
次日,雨已停,天空格外明凈,卻也有些蕭瑟,風吹過,那厚厚的一疊落葉便隨風飛舞著。
我讓人幫我把古箏搬到院子里的落葉之中,回想起昨日雨中的情境,突來的靈感讓我創作了這首《秋思》。
“真是好曲。”
我轉身看了一眼說話的人,但他那一身的龍袍便讓我不敢再細細地去看他的容顏,我跪下了,沒有說什么,開口說話或許會犯錯,但是跪著肯定不會有錯。
忽然一雙手伸到我膝蓋下面,要將我抬起來,然后我聽到曹操溫和地說:“起來吧,跪著膝蓋不會痛嗎?”
我怔怔地看著他,也看了獻帝一眼,他似乎也愣住了。
曹操還是要扶起我,我很為難地看著他,這個時候獻帝開口了:“都起來吧。”
我這才站起來,跟隨曹操的那些人也站起來。我看了一眼獻帝,許昌的宮殿還沒有建好,所以曹操暫時便把自己的行轅騰出來給獻帝,盡管所有的禮節和禮儀都跟在皇宮里無差別,但這終究還是寄人籬下。可是宮殿建好了又能怎樣呢?他會有自由嗎?他并不想做亡國之君,但是他卻很無奈,也很痛苦,并且他還不能將這些無奈與痛苦付諸于外。
建安二年,這一年還是來了,來得如此之快。
“宛城之戰”,只要想到這幾個字,我的心就會變得很沉重,有時甚至沉重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正月里,曹操陪同獻帝帶著文武百官檢閱軍隊,我也穿上騎士服跟著去湊熱鬧。
幾萬士兵穿戴整齊,排列有序,見到獻帝后高呼“吾皇萬歲”!聲音何其洪亮,回聲許久不絕。
獻帝龍心大悅,問曹操:“這些都是愛卿的士兵嗎?”
曹操昂首正氣地說:“否!這些都是陛下您的士兵!”
我注意到獻帝的面部肌肉突然抽搐了一下,但他還是笑著嘉獎道:“好,好,愛卿真是忠心耿耿。”
我會不由自主用余光去看郭嘉,有風時,他用衣袖擋住嘴唇。又在咳嗽嗎?是不是最近身體又不好呢?我又問了好幾遍這種沒有人會回答我的問題。
曹操就要領著大軍去進攻宛城了,將士們的情緒都很高亢,我的憂心忡忡顯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抱著古箏來找曹昂,他正在擦拭著他的那把長刀,見到我后他放下了武器,接過我手上的琴問我怎么來了。
我很簡單地說:“過來陪你喝酒。”
他笑了笑,說:“好啊,不過怎么是我不是郭奉孝呢?”說完,他便吩咐下人去備酒菜。
我苦笑一聲說:“郭嘉已經不認識我了,時間真可怕,兩年而已,他就能把我忘了。”
“怎么會呢?去年你生辰的時候他跟隨我父親在外征戰,還特地寫書給荀彧,讓他陪你喝酒。”
是嗎?可是如果他的心里還有我又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冷漠呢?
我笑了笑,暫時不想去理會這些了,現在坐在我面前的是曹昂,這將會是我最后一次這樣和他面對面坐著喝酒聊天了。
我為他彈奏了好幾首1800年后的曲子,他聽得很沉醉。不知不覺,我們就喝了好些酒。
“子修,你不要跟將軍去攻打宛城好不好?”
“為何?”
“因為我害怕。”
“怕什么?怕我會一去不回嗎?”
我沒有回應他,他卻摟住了我,在我耳邊說:“怎么?你會對我不舍?說明你心里有我的是不是?”
“子修,放開我,你誤會了。”
他淡淡地笑了笑,便放開了我說:“就知道你的心里只有他,放心吧,這也不是我第一次上戰場,不會有事的。”
是的,我的心里只有郭嘉,但是曹昂是我的朋友,他關心過我,照顧過我,我不想他死去,何況他還這么年輕,這么優秀。
“子修,非去不可嗎?這一戰對你而言有那么重要嗎?”
“其實每一戰對我而言都不重要,我不喜歡戰爭,不希望看到百姓因為戰爭而流離失所。可是我是曹操的兒子,我別無選擇,只要我父親還心存天下,我就必須要支持他,為他去血灑戰場。”
他說的對,他是曹操的兒子,如果他不去,如果他沒有把馬讓給曹操,那么死于亂箭之中的也許就是曹操了。
已經注定了的結局任誰都是無法改變的。只是我多么希望自己不知道這個結局,希望自己就和這個時代的其他人一樣,什么都不知道,對未來存有一個美好的希冀,這樣或許我現在面對著曹子修會說出“祝你大滅敵人”之類的話。
然而,此刻我只是喝酒,我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將軍府中我房間的床上,是子修送我回來的吧。
子修……
已經正午了,曹操已經領著隊伍出發好久了吧。我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嗎?他真的會永遠地離我們而去嗎?我到底現在應該怎么辦呢?
我不要他死!想到這個我迅速換上男裝,騎馬向城外奔去。
出了城我就不知道該往哪里去了,盡管心里很焦急,可是我不得不放慢速度,迷迷糊糊地向前走,四周都是曠野,我既找不到曹操的軍隊,就連回城的路我也找不到了。
遠遠地看到前方有馬停在路邊,它應該有主人的,我向著那匹馬跑過去。再走近一些后,我不由地勒住馬韁。
郭嘉怎么會在這里的?他雙手負在背后,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而我愣愣地騎在馬背上不知所措。
他的那匹馬輕嘶一聲向我走過來。陸虎!這兩年我一直都是在想念郭嘉,竟然將它忘記了。我怎么可以這樣呢。它才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在我最迷惘的時候靜靜地傾聽我心聲的朋友。
我跳下馬,走到它跟前,撫摸著它的頭,問它這兩年都去哪里了,過得好不好。
郭嘉過來雙手撫住我的肩,他說:“有什么話對我說吧,陸虎不會回答你的,我會。”
我沒有抬起頭看他的表情,可是卻聽得出他語氣中的焦急與無奈,而我并沒有開口。
“我想你并不是來找我的吧,可我還是忍不住要自作多情。”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緊緊皺著眉,眉心的鎖印要比前兩年我見到的更深了一些。
他伸手要解開我的衣服,我阻止了他,然后抓緊自己的衣領。
“若雪,我想看看你的傷口。”說著,他溫柔地拿開我抓住衣領的手,我沒有拒絕他,只是覺得每一顆細胞,每一根神經都在顫動。
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了,但還是留下了一個不小的疤痕,他低下頭輕輕地在上面吻了一口,我身體不由地顫抖了一下。
“還痛嗎?”他問我。
現在他問我這個問題是不是有些可笑,當初為了見他弄得傷口重新裂開,體內毒性復發的時候他怎么可以視而不見的,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對我的舉動又怎么可以不顧及我的傷口的。我冷笑一聲說:“不痛,怎么會痛呢,從來就沒有痛過。”
他將我摟進他懷中,他緊緊擁抱著我,他在耳邊溫柔地低語著對不起。
我沒有辦法讓自己從他的懷抱中掙脫,我一點也不愿意那樣做,我很難受,很難受,然后竟然莫名其妙地哭出來。
而他將我抱得更緊,然后擦去我的眼淚,慢慢地湊近我的唇,他的吻深得一如從前,我也依舊被融化得完全沒有了自我……
熱吻后他還是會像以前一樣,跟我額頭相抵,我清晰地聽著他的呼吸聲。
“郭嘉,子修他……”
“子修,子修,叫得這么親熱。”他似乎有些生氣地打斷了我。
我便沒有再說什么。
“你出城就是為了來見他嗎?”
“是的。”
“昨天與他一夜,話還沒有說完嗎?你心里真的有他了是不是?那為什么剛剛不拒絕我呢?”
“不是這樣的,奉孝,我心里只有你。但是……”
他這次用他的唇堵住了我的嘴,他說:“這樣就好,若是心里只有我就回城等我回去。若雪,你是我的。”
他把陸虎的韁繩放在我的手心,說它可以帶我回許昌城。可是我沒有要,我知道宛城這一戰很兇險,陸虎應該跟著他保護他。我說戰馬應該去戰場才對,跟我回去養在深院里太埋沒它了。
他便跨上馬,然后也將我拉上馬背,將我送回許昌城。
他下馬后又吻著我的額頭說他要去追上大軍,他叮囑我不要一個人跑出城,讓我等著他回來。
我點點頭,然后看著他和陸虎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子修,對不起,我竟然什么都沒有能為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