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如果人的腦電波真的能夠被儀器所接受并破譯的話，那么這種儀器將首先給搞特工的人使用。特務們想要竊取的秘密，可以不必再打入敵人內(nèi)部，可以把竊取有形的文件、照片、資料等難度極大的事情，變?yōu)榭床灰姟⒚恢氖占P鍵人物的腦電波，因為任何方案，任何機密都是人腦想出來的。這種儀器的廣泛應用，那么人世間將會沒有秘密可言，你想知道誰的想法，只要一開儀器，就可以收集并破譯他的腦電波。當然，世界上的事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有矛就有盾，有了收集腦電波的儀器，就會有防止腦電波被收集的裝備，或者使用難以破譯的腦電波，就好像無線電發(fā)報機使用特殊的密碼。總之，這將是一件極其奇特的事情，會演繹出極其奇妙的故事。

開春了，樓下的柳樹慢慢地由淡淡的鵝黃色，變成了蔥心綠色，再變成舒展的綠色葉子。康大媽已經(jīng)完全康復了。崔曉梅還在小飯館打工，金二駒還是不斷來騷擾崔曉梅，打她的主意。崔曉梅每月按時把錢寄給深圳的白秀秀，白秀秀按月準時匯錢給康大媽。康大媽還是沒有能夠跟深圳的兒子聯(lián)系上，沒有能通話，心里對兒子是否活在人世總是疑疑惑惑的。但是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她都不愿意放棄。說不定哪天，突然家門打開，兒子就站在面前，或者哪一天兒子突然來了信兒，說他馬上就要回家。隨著她心里的一個念頭的產(chǎn)生，這種盼望嬌兒歸的熱切心情便越來越強烈。她的這個念頭就是要對崔曉梅說：“嫁給我兒子吧”。自從康大媽認識崔曉梅的第一天，心里就產(chǎn)生了這個想法，“嫁給我兒子吧”，崔曉梅對她越好，伺候她越周到，“嫁給我兒子吧”的想法便越強烈。““嫁給我兒子吧”，嫁給我兒子吧”，這句話在她嘴里反反復復咀嚼了多少回，她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是啊，我愿意嫁給你兒子，可你兒子在哪里？不見你兒子誰會吐這個口？康大媽認準了，崔曉梅不是她的干閨女，而是她的兒媳婦，這輩子她認定了的兒媳婦。最近，她能下樓溜達，聽到些風言風語，說有一個顧客不斷到小飯館來吃飯，就是沖著崔曉梅來的。那人有錢，又死乞白賴的糾纏，說不定那天心一軟就跟人家走了，她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怎么辦？就眼瞅著這么好的閨女成了別人的媳婦？如果這種事情發(fā)生了，她會出面干涉，她會說服崔曉梅不答應，她會勸說崔曉梅等著自己的兒子。但轉念一想，憑什么呀？干媽就是干媽，我跟她有什么關系？人家憑什么非要等你兒子回來？假如，假如，兒子跟她訂婚了，那事情就會是另一個樣子。訂婚？怎么訂婚？老婆婆跟兒媳婦訂婚？笑話，說出去會讓人家笑掉大牙。康大媽絞盡腦汁想要把崔曉梅留下來，留給自己的兒子。她忽然想到，我如果把我這套房子過到崔曉梅名下，憑她的聰明勁她不會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康大媽從日常觀察中感到崔曉梅是喜歡自己兒子的。有一回，她從廁所出來，見到崔曉梅對著她兒子的照片看得那么深情，那么忘情，以致老太太進屋她都沒有發(fā)覺，當時康大媽心里那個甜啊，忍不住笑出了聲，崔曉梅這次從沉思中驚醒，臉刷地紅了，不好意思地掩飾著說：“路生哥長得看真帥啊。”康大媽想，只要有根細線也能把崔曉梅拴住，于是，康大媽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的兩間房過到崔曉梅的名下。

康大媽是位說到做到的人，趁崔曉梅上班的機會，出外找人打聽說，把房子給崔曉梅必須辦理公證，要到公證處去辦相關的手續(xù)。第二天下午，康大媽連打聽帶詢問地摸到了市公證處，接待她的是位和藹的姑娘。

“大媽，您老有什么事情？”公證處姑娘說：“哎，大媽，我們好像見過面，您是不是住在文化街三號樓？”

康大媽高興地說：“是啊，我住在二號門三樓。我見你也有些面熟。”

“我爸住在一號門五樓，”公證員說：“我爸姓王，退休前在總裝車間。”

“嗷，你就是老王頭的三丫頭，”康大媽喜笑顏開：“你爸跟我那口子都在總裝車間。”

“對，對。”公證員說：“大媽，我叫王穎穎，您老來這里有啥事？”

康大媽便把自己的想法和盤告訴了王穎穎。臨了，康大媽問：“姑娘，這事好辦嗎？”

王穎穎說：“這事好辦。不過，您要慎重。您收留了一個干閨女的事，鄰居們之間早就傳開了。您摔傷后她伺候您，是很盡心，很孝順。但是，這年頭，大媽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您知道她的底細嗎？您對這姓崔的確實了解嗎？說不定她……”

“她是騙子？不會，憑我的眼窩不會看錯的。這孩子可仁義了。”

王穎穎仍不無擔心地問道：“這事您跟她說過嗎？”

康大媽搖搖頭：“還沒有。我怕她……”

“怕她不同意？笑話，這幾年為爭家產(chǎn)反目成仇的有多少。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沒有不同意的。您給我，我管您叫媽！”

“好。”一句話說得康大媽咧開大嘴樂得哈哈的。康大媽萬般無奈，不得不說出想用房子拴住崔曉梅給兒子做媳婦的想法。

“這倒新鮮，”王穎穎說：“媽媽替兒子用房子訂婚。大媽，您放心，我會幫助您把這一切都辦好，而且會幫您把關。”

王穎穎把需要辦的手續(xù)以及需要的證件，都跟康大媽交代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康大媽拿了房產(chǎn)證、戶口本、身份證一應俱全到了公證處。王穎穎很痛快地給她辦完了“贈予公證書”，康大媽摁了紅手印。王穎穎又寫好了“受贈公證書”，然后對康大媽說：“走，我上家服務，我要看看這個有福的閨女長的啥樣，讓您老人家這么動心。”

康大媽和王穎穎一起回到家。崔曉梅正在擦地板，聽見聲音開了門，見老人家?guī)Я藗€“女制服”有些詫異。

“媽，您回來啦。這位是……”

王穎穎微笑地盯著崔曉梅上下打量，看得人直發(fā)毛。王穎穎見面前站著的這位姑娘，眉清目秀，一雙大眼睛毛乎乎的十分動人，她身材修長，不像一般四川人那樣身體矮胖敦實，似乎體質(zhì)不算好。

康大媽說：“這是公證處的小王姑娘，來幫咱辦件大事。”

王穎穎落座后還在打量崔曉梅，很嚴肅地盤問了她的籍貫、年齡以及身世等。崔曉梅逐一做了回答，但心里在敲鼓。

最后，王穎穎告訴崔曉梅：“老人家看你很仁義，打算把這套房子贈與給你。”

“什么？把這套房子給我？為什么？”崔曉梅的眼睛瞪得像兩顆雞蛋。

崔曉梅的表現(xiàn)完全出乎王穎穎意料，出于職務的責任，王穎穎仍然宣讀了《贈與公證細則》的相關內(nèi)容，拿出了“受贈公證書”，要崔曉梅簽字畫押。

崔曉梅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連聲說：“不，不，我不要。”

王穎穎追問：“為什么？”

崔曉梅平心靜氣地說：“房子是媽媽的唯一財產(chǎn)。老天有眼讓我們娘倆相遇，我伺候老人家就為要老太太的房子？別人會怎么看我，我可不要別人戳我后脊梁。”

王穎穎說：“老人家是自愿的。”

崔曉梅：“再說，老太太還有個兒子，房子理應歸他。”

王穎穎話里有話地說：“她兒子現(xiàn)在不在，房子給了你，那天她兒子回來了，你再給她兒子，或者，你要看上她兒子，成了一家人，就不用給過來給過去了。”

康大媽見已經(jīng)把話挑開了，趁勢說道：“路生如果能回來，一切由你決定。你看上他，兩人能在一起，房子給你沒有錯。他如果回不來，我一個孤老婆子，要房子沒有用，早晚得給人。我看好你啦，就給你。”

崔曉梅被康大媽的一番話說得心如刀絞，不覺潸然淚下：“媽，您別說啦。嫁給路生哥我愿意，我會等他回來。您說，您兒子回來啦，房子讓我占了，別人會說我是不仁不義。”

“路生假若回不來呢，你早晚是要嫁人的……”康大媽已是鼻涕一把淚一把。

崔曉梅看透了康大媽的心思：“媽，您放心。過去我沒有家，現(xiàn)在我有了家，我有了媽，夜里做夢都在笑。只要您不攆我，我永遠不會離開家，我永遠不會離開媽。我會掙錢孝敬您老人家，假如有那一天，今天當著王姐的面，我會讓您風風光光地走。”

王穎穎試探著說：“你既然打算給老人家養(yǎng)老送終，老太太把房子給你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你只要摁個手印，這房子就歸你啦。”

“不要，說死也不要。”崔曉梅態(tài)度堅決，語氣堅定，繼而轉身對康大媽說道：“媽，媽媽呀，咱娘倆走到一起，我?guī)湍樟粑遥疹櫸遥@是老天爺賜給咱的緣分，是福氣。我如果要了您的房子，這要傳出去，我成了圖財圖利，算計老太太的小人，我還怎么有臉活在世上啊！”

“閨女啊，”康大媽一把抱住了崔曉梅，娘倆抱頭痛哭：“孩子，你明白媽媽的心思就好啊。”

王穎穎頗受感動地說：“好啦，話說開了，娘倆也不必過分傷感。我作為公證員，再問一次：崔曉梅，你只要摁個手印，這房子就歸你啦。你按不按？”

崔曉梅：“不，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