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如果能夠發(fā)明一種儀器接受并破解人的腦電波，特別是死人的腦電波，這對重大刑事犯罪案件的破案將大有裨益，其破案的神速和準(zhǔn)確，會大大超過神探福爾摩斯。被害人的腦電波將充分揭示兇手及其作案的全部過程和那些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細(xì)微細(xì)節(jié)。可惜，現(xiàn)在還沒有人愿意花更大的財力和精力從事著方面的研究。

我完全沒有想到，給金二駒幾次托夢都失敗的情況下，他仍然得到了一些信息。許多人在做了壞事后，會受到良心的譴責(zé)，會害怕受到報應(yīng)，大概也與受害人反復(fù)發(fā)射腦電波，不斷提醒他有關(guān)系。

我給崔曉梅托夢，她把金二駒登門道歉，帶禮品慰問的情況詳細(xì)告訴了我。她擔(dān)心老太太有了我所在公司的話機號碼，不一定哪天打到深圳，說不定事情就會徹底敗露。我也很著急，實在想不出解決的好辦法。崔曉梅說，我可以設(shè)法穩(wěn)住老太太，可是那個討厭的金二駒說不定哪天又來了，若讓他直接通話，露餡兒的可能性非常大。我提醒崔曉梅，一定要阻止金二駒再到家里見到老太太，以防事情出現(xiàn)變故。

康大媽自從有了兒子公司的話機號碼，好像馬上就能和兒子通上話，能夠知道兒子的一切，能夠解開心中的一切疑團。當(dāng)天下午，康大媽就催促崔曉梅到郵局區(qū)打長途，崔曉梅只得拿了記著話機號碼的紙條出去了。一路上，她都在思考著怎樣能想個辦法，徹底消除老太太要通話的念頭，徹底切斷這條聯(lián)絡(luò)線。她忽然想到，如果話機號碼是錯的，那就永遠(yuǎn)不會打通了。她發(fā)現(xiàn)話機號碼中間有個“3”字，她用筆巧妙的改為“8”，然后到郵局撥打，對方傳來的是無法接通的“忙音”。崔曉梅偷偷笑了，這個號碼打不通，就是老太太親自來打也不會打通。

崔曉梅推門剛剛進屋，康大媽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打通了？找到路生了？他說什么時候回家？”

崔曉梅裝作很沮喪的樣子，說道：“媽，沒有打通。我想，姓金的給的這個話機號碼是不是不對，或者，這是原來的號碼，人家公司改為新號碼也說不定呀。”

康大媽像泄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長嘆一聲：“唉，怎么會打不通呢？你明天再去試一試?！?

崔曉梅裝出無奈的樣子：“媽，恐怕再試也是一樣的?！?

康大媽緊鎖眉頭：“號碼不對？怎么會不對呢？等金駒子再來，跟他好好頂對頂對?！?

崔曉梅說：“也只能這樣啦?！毙睦锵?，這家伙可不能再來了。

第二天，崔曉梅去上班，剛下樓迎面見到金二駒又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來了，見到崔曉梅咧開嘴呲著呀，臉上堆笑，眼里放光：“曉梅妹妹，你這是……”

崔曉梅心里“咯噔”一聲，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陰沉著臉說：“金大哥來啦，我要去上班，你跟我來，我有事求你?！?

金二駒本來就是借著看望康大媽的由頭來看崔曉梅的，現(xiàn)在她主動說有事，他打心眼里高興，正愁沒有機會搭訕，連聲說：“哎，咱們之間有事盡管說，啥求不求的，別見外?！?

崔曉梅在前面走，金二駒在后面跟。崔曉梅拉長了臉一語不發(fā)，金二駒臉上堆滿了笑說個不停，活脫脫一幅“美女遛狗圖”。

到了崔曉梅供職的小飯館，離開門營業(yè)還有一段時間，于是兩人坐在大堂的飯桌邊坐下。崔曉梅思忖了片刻才開口：“金大哥，我把事情告訴你，希望你能幫個忙。”

金二駒把手里提的大包小盒放到餐桌上，仍然陪著笑臉說道：“有啥你盡管說，有忙我一定幫?！?

崔曉梅覺得必須把實情告訴他，免得他再弄些節(jié)外生枝，她在思索著如何既不讓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又能把事情說清，緩慢地說：“金大哥是這樣，我把實情告訴你，我是康路生的媳婦。”

金二駒像被馬蜂蟄了一樣，騰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鼻子眼睛都移了位，半餉才緩過勁來，說道：“這小子的艷福不淺啊?！?

崔曉梅仍然是慢聲慢語地說道：“康路生已經(jīng)死了。”

金二駒的眼睛和嘴巴都被這消息驚得張開了，顯得臉格外的長：“他，他死了？這怎么可能呢?！?

崔曉梅平靜地說：“是車禍。已經(jīng)走了快兩個月了。他媽媽還不知道，老太太受了重傷，不能在這時候告訴她，想瞞一段日子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跟她說。老太太現(xiàn)在也不知道我是她兒媳婦。她受傷我?guī)椭?，我認(rèn)她作了干媽。你不能再到老太太家里去了，更不能給康路生通話，你有什么事情就到飯館里來找我，千萬不能見老太太，免得事情露了陷，我怕老太太會受不了打擊。”說著，眼圈轉(zhuǎn)著眼淚，亮閃閃的。

金二駒起初知道崔曉梅是康路生的媳婦，心里涼了半截。聽說康路生死了他又燃起了希望，聽罷崔曉梅的請求，他完全被感動了，說道：“你真是一個通情達理、心地善良的好人啊，你放心，我一定會配合你，絕不再到康大媽家啦。”

崔曉梅說：“那就謝謝你，可憐可憐這位失去兒子的老媽媽吧?！?

兩人正說著，小飯館的老板“羊綿綿”推門進來了，見到金二駒寒暄說：“哎呀，這不是礦上的金二爺嗎？那陣風(fēng)把您吹到俺這小店了?！?

崔曉梅見老板進來，忙站起來打招呼：“楊經(jīng)理。”

金二駒進老板認(rèn)識他，倍兒覺得有面子，挺直了腰板說：“嗷，咱們認(rèn)識？”

“羊綿綿”說：“您是礦上出了名的大財主，我認(rèn)識您，您不認(rèn)識我?！?

金二駒像上足了發(fā)條的鐘表，說話的聲調(diào)脆生多了：“老板，她是我家親戚，你要多多關(guān)照，今后我會帶生意到你這小飯館來?！?

“羊綿綿”笑著應(yīng)道：“那敢情好，我給您打折?！?

崔曉梅說：“金大哥，這些東西您還是帶回去吧，求您的事兒可千萬上心啊?！?

金二駒應(yīng)聲道：“一定一定?；仡^見楊老板?！闭f罷提了他那些大包小盒的走了。

“羊綿綿”好奇地問崔曉梅：“你們是親戚？”

崔曉梅淡淡的一笑說：“剛認(rèn)識。”

“羊綿綿”笑笑沒吱聲，心想這小子是瞅上“有縫的蛋”了。

崔曉梅想知道一些底細(xì)，問道：“楊經(jīng)理，他是礦上的？”

“羊綿綿”微微一笑：“他，礦上一霸，他有三點出了名：一是開礦黑心出了名，二是妨老婆出了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三個老婆了，三是跌皮無賴出了名。”

“羊綿綿”細(xì)細(xì)的給崔曉梅講述了金二駒的“三名”故事。

金二駒生在礦上，從小沒有了爹娘，靠檢煤偷炭過日子。后來趕上私人亂開礦，他糾集一幫人自己開了個小煤窯，撈了不少錢。后來，國家整頓小煤礦，他撤了出來，靠手上的錢放高利貸，在礦上，在市里是有名的吸血鬼。人有了錢就財大氣粗了，就成了土豪啦。娶頭一個媳婦的時候，雇了一個車隊，一水兒的黑色奧迪轎車，據(jù)說有一百多輛，整整占了三條馬路。成親不到一年，媳婦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娶第二個媳婦，在城里有名的飯店擺了一百多桌酒席。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夠大方的，其實他是借機收受賀禮，據(jù)說，辦個婚禮收禮金幾十萬元。這個媳婦更慘，不到半年就歸了西。第三個媳婦最慘，跟他結(jié)婚剛過半年就得了精神病，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竟然變成了在大街上亂脫衣服的瘋婆子。人們慢慢弄明白了，都是被這小子害的。他雖然有錢，可是長得太影響市容了，沒有三塊豆腐干高不說，還長了個“鞋拔子”臉。長的丑，你好好過日子也行。不，他因為自己丑，便失去了自信，總感到媳婦會給自己戴“綠帽子”。媳婦跟哪個男人說了一句話，他夜里會審半宿，稍不如他的意，不是拳打就是腳踢。媳婦走在路上看了哪個小伙子一眼，他會立刻醋意大發(fā)揪住頭發(fā)就是一個耳光子，不管街上有多少人，打完了拖回家接著打?，F(xiàn)如今的姑娘，可能會圖他有錢，可誰也不會這么沒有尊嚴(yán)，這么忍氣吞聲。其實不是他妨老婆，是他欺負(fù)老婆。給他做媳婦，盡管吃得好，穿得好，可誰也受不了這個窩囊氣，心情郁悶，終日郁郁寡歡的苦悶是最要命的。三朵鮮花就這樣插在他這攤牛糞上，活活被他臭死了。

崔曉梅聽了金二駒的故事，打心眼里厭煩這家伙。當(dāng)聽說他就是個開小煤窯的，她想起了屈死的狗剩。這幫黑窯主，只顧多多掙錢根本不管工人死活。崔曉梅最憎恨那種不把人當(dāng)人看的家伙。她從心眼里看不起金二駒這種人。

金二駒倒是說到做到，經(jīng)常隔三差五地帶些狐朋狗友到小飯館來胡吃海喝。每次來都指定讓崔曉梅為他們服務(wù)，有時還非要拉崔曉梅跟他們一起吃喝?！把蚓d綿”作為買賣人，不管客人是什么德行，只要能賺錢，啥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dāng)然，對崔曉梅也就每個月多開個三百二百的，難得她能拉來這么好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