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進去教室。

化學課已經結束了，略微，江火的心，松了口氣。

肖琬看向她，“火火，要化學筆記嗎？”她揚了揚手中的筆記本。

“嗯，回頭再給我好了。”江火心里默念，討厭的化學，我才不要看到你。著實辜負了肖琬的一片好意。

“叮……”

語文課。江火的絲毫不排斥的課程。

教語文的是個模樣很清麗的女老師，才20多歲，好像才大學畢業。屬于江火喜歡的女人的樣子。也可能因為江火一向喜歡語文，才對教語文的老師印象極好。從小學到高中，她習慣了聽到不同的語文老師對她寫作天賦的夸獎。小學時，教她語文的老師是個矮胖的中年婦女，平常對她很是刻薄，幾乎是每天一罵，還經常拿戒尺打她的手掌心。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江火沒有寫作業的習慣。在作風嚴謹，老師擁有絕對權力的小學時代，相信任何一個有責任心有正義感的老師都不會縱容自己的學生有不寫作業的習慣的。可是，盡管每次被打，但江火一點都不記恨她。大約是從三年級寫作文開始，她每次捧著江火的作文本在全班人面前朗讀，那帶著蹩腳的方言式普通話是江火整個小學時代聽到的最悅耳的聲音。老師能管著你寫作業，這，也是愛的一種吧，起碼算是關心。江火這樣認為。而那個人，從來不曾管過自己女兒的學習。

漂亮的女老師走進課堂，抱著一疊的試卷。

同學們立馬嘰嘰喳喳。

“老師效率可真高啊，前天做的卷子今天就批好了。”

“唉，為我可憐的語文默哀。”

……

“課代表過來把試卷發一下。”

“江火，你考了多少分啊？”同桌湊過來問。

“110整。”

“呵，真好命啊！我就剛及格。”

“你又不喜歡語文，最擅長的是理科好不好。要是此刻發的是化學或者物理的卷子，我該撞墻了。”

“哈哈，分數不嫌多。多多益善啊！”

“同學們，這次測驗大家考得都不理想。好好看一下自己的試卷，分析下原因，看看到底錯在哪兒了，為什么做錯了，江火，你的卷子給我一下，我給大家先讀一下你的作文。江火同學這次的作文寫得非常好。”

江火將試卷遞給老師。

“這次的作文題目是我的另一片天地，大家先注意聽。我的另一片天地，也許我該感謝上蒼給了我健康的身體，也許我該感謝爸爸給了我物質上的滿足，也許我該感謝朋友們給了我無邊的寬容……在有限的天地間，我真的不是一個人，然而，有的時候，我確只有自己一個人。我喜歡屋后的那堵墻，墻角有我閑暇播種大蒜，有小時候種的兩株月季花，還有我愛的桃花……”

回到宿舍，江火無力地躺在床上。想著自己橫豎就是這樣無藥可救的人，不如不讀書。她并不是因為喜歡讀書才要念高中，只是不想便宜了家里那幫人。“我干嘛要給他們省錢？”她這樣問著自己，“如果當初要是不念高中出去打工，起碼會比現在快樂吧？”回頭又一念頭轉過，“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感覺有點餓。江火一挺身，爬起來，去食堂打飯。

“看到沒，那就是6班的班花，謝麗敏。”雅尼碰碰江火的胳膊。

“哦。”江火看了下，果然很漂亮。個兒大概一米六二，穿著中性的馬甲配牛仔，清純的短發，白皙的肌膚，一雙清亮的黑眼睛異常靈動。這樣搶眼的女生站在哪都是一道風景線，管你橫看側看豎看都耐看。“這就是上次元旦晚會上唱《明月幾時有》的那個女孩？歌唱得那么動聽，容貌也這么出眾。這個社會果然是不公平的。打住打住，人家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江火心里想。

“不愧是班花，真漂亮啊！”江火由衷地贊嘆。

“切，光漂亮有什么用，聽說她很混的，常跟男生出去喝酒。”

雅尼算得上是四班的班花，不過四班是理科班，女生本來就少得可憐，區區20幾個人，而6班是出了名的美女集中營。這班花與班花之間的分量完全不同。

臨走，江火又回頭看了下那女孩。謝麗敏。

“要文理選科了哦，火火，你決定了嗎？”肖琬問江火。

“嗯，決定了。我不適合讀理，你也看到了，上次化學測驗，全班都及格了，就我墊底，才考了47分。”

“那是你從來不把化學當回事。你好好努力，肯定能考好的。你數學那么棒，怎么可能學不會化學？”

“算了吧。還是文科比較適合我。你知道我這人懶，最適合過那種背背書就能混日子的生活。”

“可是這樣一來你就不在四班了，咱們就不能在一起了。”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和暮暮。”

“去死你的！誰跟你兩情啊！”

“哈，我知道，你不跟我兩情，你是要跟那個誰誰兩情。”

“別胡說啊你！”

肖琬喜歡姚平，這個秘密只有江火知道。姚平是那種比較死板的男生，不常跟女生說話，理科天才，上課睡覺也能考第一。高中的女孩大都喜歡成績好的男生，尤其是相貌還不錯。至于姚平的人品怎么樣就不得而知，女生跟他都不怎么打交道。不過江火猜班上對姚平有興趣的人一定不少。肖琬就是很好的例子，別看平時乖女孩一個，脾氣好，念書好，可是心里的小九九也只有江火知道。她為了接近姚平，下了不少心思，最近好像在研究曲線救國，也就是通過姚平的哥們接近姚平。

等到真要離開四班了，江火有點舍不得老班，辛苦教導了她一年，到頭來，她還是“叛變”了。不過，估計當老班看到她期末的成績單時，應該會很欣慰的。他應該會想著，哈，終于踢走了一個拖班上后腿的了！

還沒有進六班的教室，便聽到一陣陣吵鬧聲。

這就是六班。班主任是個高高的黑胖的男的。一看，就是很兇的樣子。

“老師，請問我坐哪里？”江火小心翼翼問道。

“上午不是已經排好座位了嗎？”

“上午我生病了，就沒來上課。”其實她是在宿舍睡了一上午。

“你叫什么名字？”

“江火。”

老師環顧了下。

“嗯，你坐那邊好了。”

“哦。”江火看了下，同桌是女生，很好。她一向最討厭和男生同桌。

“你好，麻煩你讓我進去一下。”

“好。”

江火坐下，擺好書。頭右轉。

“你是謝麗敏！”居然是和謝麗敏同桌，這大大出乎了江火的意料。

“是啊，你叫江火是吧？”

“嗯，真沒想到跟你做同桌。”

能這樣近距離地接近謝麗敏，是江火從未料想到的。或許，潛意識里，謝麗敏給她的感覺太不真實了。謝麗敏就像明星一樣。應該是因為那次晚會，舞臺上她神采飛揚的樣子徹底震撼到她了。謝麗敏是T中當之無愧的明星。可以想象一下，哪天華仔跑來跟你說要和你一塊散步，你會是什么感覺？此時，江火只遺憾自己不是男兒身。

高二，就這樣拉開序幕。“高二都來了，高三還會遠嗎？”近來高二班級很流行這句話。

經過幾日的相處，江火發現謝麗敏是個很率直的女孩，就像她的外表，清麗直爽。明星終究也是凡人。謝麗敏的性子很活潑，樂觀。她跟江火一樣，經常曠課。只不過江火曠課是為了一個人窩宿舍，要么睡覺，要么看小說。而謝麗敏，經常是看不到人影的。謝麗敏的朋友很多，而且男生朋友比女生朋友多。江火原以為像謝麗敏這樣的女孩應該人見人愛的，畢竟對美的欣賞，人類存在著共性。其實不然，班上很多同學對她不滿，居然也有男生。

“藍臉的多爾礅盜玉馬

紅臉的關公戰長沙

黃臉的典韋白臉的曹操

黑臉的張飛叫喳喳……”

“靠，讓不讓人看書啊，吵死了！”后座一女生抱怨。

“整天鬼吼的，也不嫌累得慌！”一男生接到。

“整天這么唱，看她嗓子不壞才怪。一個人找個林子練就好了，非得在教學樓。”

“沒辦法，誰叫人家歌唱得好，還有機會拿獎為學校爭光呢！”

“……”

不用說，肯定是謝麗敏的歌聲。這幾天，她一直忙著練歌，聽說要到市里參加表演。

江火記得一次聽到謝麗敏的名字是在高一的元旦晚會上。她唱的一首《明月幾時有》讓人印象尤為深刻。中學時代的晚會總是無聊的，首先是校歌《可愛的T中》，接著幾個孩子唱唱健康的校園類歌曲，幾個老師來幾首七八十年代的老歌，中間出個朗誦啊，話劇啊什么的，最后來個大合唱《難忘今宵》、《朋友》或者《萍聚》。然而，那天謝麗敏唱的是如此哀婉動人的歌曲，把王菲纏綿悱惻的聲音唱了出來。江火一向喜歡古詩詞，卻不曾聽過王菲唱的《明月幾時有》。那時，她還不知道王菲，盡管她紅了很多年，也當了很多年的天后。除了劉德華和謝霆鋒，江火對偶像歌手的認知貧乏得緊。她就單純地覺得謝麗敏唱歌很動聽，很古典，很有感覺。而和謝麗敏做同桌后，她才算知道了誰是王菲。王菲是謝麗敏最崇拜的歌手。她的床鋪內側墻壁上就貼了一張王菲的海報。很孤獨的紅衣、濃裝的王菲。

“王菲是那種乍看不怎么漂亮的女人，但是她就是有那種魅力，讓人越看越著迷，而且長了一張情婦的臉，風情無限。”謝麗敏這樣對江火說。

江火跟著謝麗敏學了不少王菲的歌，有《容易受傷的女人》、《紅豆》、《流年》等等。她最喜歡聽謝麗敏唱《容易受傷的女人》，聲音低沉沙啞，充滿磁性，像帶有魔力一般攝人心魄。“如果我是男人，一定要娶你不可！”江火對謝麗敏開玩笑道。

意料之內，謝麗敏比賽得獎了。只不過江火以為她肯定是一等獎，結果得了二等獎。聽說得一等獎的是個男生，唱的《星星點燈》。江火微有遺憾，然而謝麗敏自己倒無所謂。她說，江火，要知道世上唱歌比我好的人多得是。江火問過謝麗敏為什么不學唱歌。而當時謝麗敏的回答是，她只想把唱歌作為閑暇的打發，并不是理想。她第一次說“理想”這個詞。

在班上謝麗敏最要好的朋友并不是江火，而是李苗苗，一個跟謝麗敏一樣，樣貌漂亮的女生。她們從高一就是死黨，經常一起進出。江火總感覺自己跟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她們認識的人江火大多不認識，而江火認識的人她們幾乎都認識。

“江火，昨晚我跟我男朋友一起睡的。”

“啊？！”謝麗敏的男朋友是高三的，不過江火沒見過。

“在他租的房子。不過我們什么都沒發生哦。”

“汗，你膽子可真大。”

“你不會也像別人說的那樣看我吧？我只是想跟他待在一起而已，并沒有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沒有，沒有，我只是有點吃驚。不過我很佩服你。反正過自己的生活，管別人怎么說呢！”

“你理解我就好。”

“對了，江火，我決定了，下學期努力學習。我要考大學。”謝麗敏信誓旦旦地說道，一臉的認真。

莫非，考大學就是謝麗敏的理想？她實在不像是那種會刻苦讀書的女生。江火有點疑惑。

“呼……”吐出一團白霧。冬天，快過去了吧。這令人萬分厭惡的冬天。

周日上午，江火和謝麗敏一塊去操場放風箏。江火感覺右眼一直突突地跳，總覺得不對勁。

操場上還有些薄冰沒有融化。初冬放風箏是件白癡的事情，然而興趣來了誰也擋不住。好在周末操場并沒什么人。

“放線，放線！”謝麗敏在身后大叫著。

江火邊放線邊跑，一個沒注意腳踩上了一塊冰，“啪”，倒了。

謝麗敏趕忙跑過來。

“你怎么樣了，有沒有摔痛？”

“啊，怎么辦，褲子摔破了，昨天才買的！”

“你還關心褲子，快看看你膝蓋，流血了！”謝麗敏驚呼。

江火試著動了動，果然，膝蓋好疼。扒開褲子膝蓋部位的裂縫，血正往外泛。冬天放風箏可真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