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什么氣呢。”華姑唇角淡淡溢出一痕笑，右手掀開茶杯蓋子悠悠撥了兩下茶水，嘆息般道，“富貴因緣自有天注定，強求又如何能夠呢。”

瑤光倚在華姑臂彎，“姑姑難道不疼瑤光了。”

“仔細我的扇子。”華姑嗔了一句。將茶杯撂在小幾上，執(zhí)起團扇，指尖輕撫著扇面上凸起的花紋，幽幽地道，“女子的年華是等待不起的。若讓他真有意便也罷了，可他……”

“可是我愿意等下去。”

“傻孩子，”華姑搖頭，“你該去赴宴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況且墨幽姐姐已經(jīng)去了。”瑤光道。

“晏大人對你也是一往情深，他年紀輕輕就選入明府做事，容止超群，品性又好……”華姑慢悠悠道來一篇贊美的話，然后目光悠遠轉(zhuǎn)向瑤光，“這樣一個人屬意你做夫人，瑤光，這是怎樣的福氣，你要珍惜。不要一時想不開誤了終身。”

“姑姑，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瑤光有些傷感，語氣低了下來。

華姑眼眶微微泛紅，“你這樣不聽話，我如何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姑姑說過了‘富貴因緣自有天注定’，是瑤光命薄。”

“天注定——”華姑沉吟，“也在人為。瑤光，你喜歡的，姑姑一定盡全力幫你。”

朝梔走到門外恰聽到華姑這樣一句話，默默記在心里。隨后刻意放重了腳步，上前叩了幾下門。

“進來吧。”瑤光已站起身，立在一旁。

朝梔向兩人各施一禮，不動神色打量一番兩人神情，然后向瑤光道，“小姐安好？”

“我很好。”瑤光牽起一抹笑，語氣刻意放緩，又喚來緋茉倒茶。

朝梔道，“是這樣的，昨晚小姐和我在錦食臺一起做的冽茗糯少放了一味元參。照理來說會引起腹瀉……”

“什么？”瑤光的驚訝脫口而出，這才恢復(fù)了幾分往常的靈動神態(tài)。“姐姐此話可當真？”

朝梔點頭。

瑤光的眼淚瞬間氤滿眼眶，懊惱極了，“我做的點心都給玠樂師了。”說著接過朝梔手里的藥，便要跑到司音雅室，朝梔忙攔著道，“我才從司音雅室過來，聽說玠樂師和岑公子出城去了。”

“姑姑。瑤光也要出城。”瑤光扯著華姑的衣袖撒嬌，暗暗對緋茉遞了個眼色。緋茉即刻會意，出門備車。

“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華姑叮囑道，輕輕一抬手。

瑤光歡快地跳起來跑出門去，甚至來不及換下火紅的樓蘭衣裙，遙遙傳來一句，“謝謝姑姑！”

城外。極目盡是蒼翠的綠意，野英繽紛。一輛華麗的馬車疾行，踏在綠意中，花香、草香沒入馬蹄。

遠遠看到一片竹林，駕車的侍人知道規(guī)矩，將馬急急勒住，緩緩?fù)Ｔ谥窳滞狻Ｏ蝰R車里面道，“小主，彼澤山莊到了。”

緋茉掀簾出來，走到竹舍門前扣了扣門。

應(yīng)門的小侍人客氣有禮，“尊駕何人。可有請?zhí)俊?

“瓊花樓，瑤光。”緋茉道，“我家小姐來找孟公子，并不進山莊，煩請小哥通傳一聲。”

小侍人道，“孟公子并不在這里，我家公子也一早就出門了。姑娘請到別處找找吧。”

緋茉到馬車前回了話，瑤光本就耐著性子等了這許久，一聽如此，搭著緋茉的手就跳下馬車，跑到小侍人面前問，“你們公子常去城外哪里？”

小侍人一時有些怔愣，從來沒見過這樣不拘小節(jié)的小姐，而這個小姐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異域美人，況且容顏生得確是極其美。小侍人的臉不由自主紅了，埋頭道，“城東，關(guān)雎園。”

“多謝。”瑤光粲然一笑。

小侍人半日沒回過神，呆呆看著那抹火紅色的身影輕盈跑回馬車，隨馬車一起消失在竹林外。

費了一番周折終于找到關(guān)雎園，此園雖然建在城中鬧市，卻是隱在喧囂背后的幽靜，氣派的大門將繁華關(guān)在門外。

緋茉上前扣了扣門環(huán)，大門半開，兩個容貌清秀的小侍人立在里面，一個問道，“尊駕何人？”

“瓊花樓瑤光。”緋茉道，“來找孟玠孟公子。”

小侍人應(yīng)了一聲跑進去通傳，另一個客氣地道，“請稍侯。”將門虛掩上。

“‘關(guān)雎’——這首詩我還是知道的，‘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等待的時間里，瑤光百無聊賴地隔著馬車的紗簾看匾額，走下馬車，問門里邊的小侍人，“不知這園子的主人是誰？”

“我家主人是姑蘇孟玠。”小侍人朗聲回了一句。

“那就請帶路吧。”瑤光推門而入。

孟玠正和岑星眿在詩意亭中飲酒，岑星眿神色抑郁，時不時大口飲盡幾杯。

門人過來傳話，“公子，有瓊花樓的小主來訪。”

話音方落，瑤光已經(jīng)不請自來，手里提著藥。

長發(fā)一縷一縷細細結(jié)成辮子，在頭頂綰成小發(fā)髻，其余的發(fā)辮瀑布一般披散下來。發(fā)心一頂精致的金質(zhì)花冠，花冠底部垂下一束束金串紅寶石的流蘇。樓蘭衣裙紅得奪目，她的面色也因為行程周轉(zhuǎn)而微微泛紅，整個人仿佛籠罩在妖嬈昳麗的紅霞之中，明艷而富有朝氣。

“玠樂師，我知道你不會介意的。”瑤光粲然笑著，對孟玠行了一個樓蘭的古禮。看到岑星眿，又行一禮，“岑公子。”

岑星眿淡淡看她一眼，仍是自顧斟酒。

孟玠執(zhí)起一個瓷杯，斟了茶遞給瑤光。

瑤光一口氣將茶飲盡，茶味苦澀，她的眉心狠狠打了一個結(jié)，吐了吐舌頭，“好難喝的茶。”

“醒酒茶，想來用作解暑也不錯。”孟玠云淡風(fēng)輕地道。

瑤光訕訕一笑，“我知錯了……”

“？”

瑤光將藥放到桌上，低著頭，小聲囁喏著，“因為我的點心，你受了不少苦吧？”

孟玠不明所以，卻又一瞬了然。看來微霽確實“中毒”了，笑了笑，吩咐侍人把藥送到君來客棧。

微風(fēng)帶過一陣清香，像是香草的氣息，清新沁人。

“園中景致甚美，玠樂師，可以帶我在園中四處逛逛嗎？”瑤光環(huán)顧園子，笑道。

孟玠看了看岑星眿。

岑星眿本就當兩人不存在一般，提著一壺酒，斜倚在雕花圍欄上，目光似醉似醒落在亭外風(fēng)景之間，“我一個人在詩意亭中自斟自飲，豈不詩意？”

孟玠施施然走出亭子，“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