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

玉人盤膝坐在里間的波斯圓毯上，穿著一襲式樣簡單的白色錦衣，青絲如瀑披散在身后，神情安然。令鳳古琴橫在膝上，琴上的流蘇長長的，一直垂到地上。

指尖輕撥，琴聲摧人心傷。

相思長相思，相思哀無絕。相思復(fù)相思，相思更憔悴。別離一揮袖，相思添清淚。長夜坐無眠，相思忘此聲。忘此聲，忘此生，經(jīng)年誰作相思曲。

——「莫相思」。

昨晚的簫聲還回響在耳畔，仿佛與此時的琴聲隔著時空輾轉(zhuǎn)和鳴。寒風(fēng)輕輕，孟玠含笑的表情還在眼前。

玉人有些失神，自己昨晚的淚是為了什么？解下戴在頸上折寒留下的玉璧，細膩純白的在手心，觸手生溫。

“玉姐姐。”瑤光遠遠的就聽見琴曲中透出的一縷淡淡的哀傷。走了進來，掀開重重珠簾坐到玉人身邊，“姐姐怎么總喜歡彈這些凄凄哀哀的曲子？”

不等玉人回答，她琥珀色的眸子靈動一轉(zhuǎn)，打趣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在思念那個書生吧。”

“這曲子原是昨晚玠樂師的，你要明白什么，還是去對他說吧。”玉人淡淡一笑。

“玠樂師？哪個玠樂師？”瑤光疑問道。

“孟玠。”玉人道。

“孟公子他什么時候成了樂師？”瑤光滿心疑問。

朝梔提著食盒走了進來，拿出梅花凍、梅花羹、梅花茶布在一旁的琉璃矮幾上，然后備上兩副白玉餐具。

“我已經(jīng)吃過了，”瑤光抬了抬手，示意朝梔撤下去一套餐具。梅花宴，怎么又是梅花宴，每天早膳都是這個，玉人怎么吃得下。“商參是怎么當(dāng)差的。”

“是小姐這樣吩咐的。”朝梔搖頭。

梅花宴，是折寒告別之宴。

“書生的家傳之玉給了玉姐姐，”瑤光會意一笑，目光轉(zhuǎn)向玉人，“姐姐的終身已經(jīng)定下了，男才女貌，他真是好福氣啊。”起身，隨朝梔去外間喝茶去了。

玉人用完早膳，走到外間。

瑤光正翩翩起舞，口中哼唱著樓蘭的歌謠。

——“花兒綻放，在雪山之巔。看不見阿哥的笑臉，你出現(xiàn)在誰的面前。花兒綻放，在孔雀河邊，胡楊樹中你的容顏，皎潔好像天上明月。”

舞步綻放交錯，柔媚而又灑脫，淡粉色的裙裾如花朵般鼓起，仿佛正在開放的一朵雪蓮。

旋轉(zhuǎn)回眸，只見深邃的眼窩，靈動的眸子。這是樓蘭的錯步古力舞，瑤光擁有令人難以移開視線的異域之美，足尖扣在地板上，歡快地輕響。

瑤光旋身，停在玉人面前，行了一個樓蘭的古禮。眸子如琥珀一般純凈而美麗，“今天是我第一次舞中原的舞蹈，姐姐會為我撫琴嗎？”

“當(dāng)然了。”玉人左頰一痕淺淺的梨渦，語氣輕柔如幻夢，“瑤光你真的好美。”

“沒有人比姐姐更美。”瑤光明媚一笑，“我不懂學(xué)問，更不懂怎樣才能像其他人一樣說那些美麗的句子。‘皎潔好像天上明月’，我家鄉(xiāng)的這句話用來形容姐姐再合適不過了。姐姐，我先回去準(zhǔn)備了。”

玉人坐到青玉案旁，朝梔給她斟了一杯清茶。

茶味清甜，入喉卻毫無滋味。

轉(zhuǎn)身取了泛觴古琴，玉人道，“朝梔，你也隨我一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