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玠樂師，你知道思念的感覺嗎？”玉人有些失神，無意中品評起他的簫聲，“我想你是知道的，因為，在你的簫聲中我聽到了思念。”

深深繾綣的情愫，扣動了心弦。

孟玠唇角是不變的弧度，墨玉簫在月光下，用樂章潑開一幅畫卷。

倚樓是憂傷的姿態，長發在夜風中飄散，沒人畫蛾眉，沒人堪舉案。眉心的哀愁不再只為一人，心寄于斯，也只化作一聲輕嘆。

相思長相思，相思哀無絕。相思復相思，相思更憔悴。別離一揮袖，相思添清淚。長夜坐無眠，相思忘此聲。

指尖偃仰，讓人斷腸。

凝神諦聽這一曲簫聲，玉人長長的睫毛微顫，淚，就這樣無聲滑落。

她以為夜色掩蓋了她的表情，沒有人看得清，任由自己淚流滿面。卻不知道，這淚光已經灼痛了孟玠的眼睛，簫聲一滯。

朝梔也感到心傷，拿出絹帕拭了拭眼淚，“孟公子，不對……玠樂師，這簫我是聽不得了，眼淚好像止不住一樣。”說完才發覺自己的失禮，退到玉人身后。

每個人的悲傷都是不同的，同樣的簫聲中，各有所思。

玉人不動聲色地頷首，施了一禮，和朝梔一道回去。孟玠看著琉璃宮燈的微光搖曳著遠去，一點點變暗，直到，終于融入瓊花樓輝煌燦爛的燈火中。

“何苦相思。”孟玠收起墨玉簫，微微一笑，似在說她，又似在說自己。

踽踽然回到后庭。

夜闌在庭院中負手而立，微寒的晚風中，他像一棵孤松那樣挺拔，自有傲骨。月光勾勒出他優美的頸部線條，尖尖的下頜微揚。

“回來了？”夜闌出奇地向他打了個招呼，語氣仍是淡淡的。

“嗯。”孟玠點頭。

“你的簫聲愈發不好聽了。”夜闌的目光從漫天星辰中收了回來，落在他的身上，帶著一分莫名的意味。“‘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木凋。’我最不喜這樣的曲子。”

孟玠一時陷入沉默。

“既然不舍，為什么非要放棄呢。”夜闌似笑非笑。飛身坐在柳枝上，他一襲長衫的身影極是單薄。

“我沒說要放棄。”孟玠豁然開朗。如珠玉般的聲音融化了春夜的寒冷，仿佛有什么在心里慢慢蘇醒，帶來綿延不絕的生機。

第二日，微霽一大早就來到后庭找孟玠。

“公子，一切都處理好了。”微霽向孟玠道，“明天上午要趕到京城。時間緊迫，咱們現在就走吧。”

孟玠慢悠悠地起身、更衣、洗漱。

“看來公子不打算去了？”看著他不緊不慢的樣子，微霽有些氣惱。

“嗯。”孟玠漱了漱口，放下瑪瑙杯。

“公子……”

“折寒他也還沒有妻室。”

“君子成人之美。公子，你卻是糊涂。澶淵已經找到了白折寒，那書生過的不錯，瓊花樓的人一直照應著。公子不必掛心。”

“那就好。”孟玠點頭沉吟，“你還沒用過早膳吧？一起來，錦食臺還是不錯的。”

“早膳已經備好了在車上。”

“你可以留下來，或是選擇離開。反正無論怎樣，我都會留在瓊花樓當樂師。”孟玠頓了頓，又道，“我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