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

那天臨走，晨曦想起包里還有一支新買的鋼筆，于是對程安說：“把你的鋼筆給我。”

程安只以為晨曦要用，就拿給了她，誰知晨曦接過鋼筆就放在了包里，順手拿出新鋼筆別在程安的上衣口袋，程安這才明白又中了晨曦的小詭計，說：“這不行，太貴重……”

“什么行不行，是你把你的鋼筆給我的，換了，不許耍賴。”晨曦一本正經的說。

“晨曦，我想和你說個事。”

“說吧。”

“你給我買了這么多禮物，我很高興也很喜歡，可是這錢畢竟不是我們自己掙來的，以后別這樣了，假如能收到你親手做的禮物，我會更高興的。”

晨曦感受到了程安的懇切，說：“好吧，我保證。”

正確的意見晨曦總能聽得進，也會真心的接受，這是晨曦的優點。

那晚回到家，她就想出了一個好主意，從明天開始，每晚給程安寫一句話，疊成紙鶴，等到程安下一個生日就會收到三百六十五個紙鶴，明天就去買折紙。

元旦就要到了，晨曦是文藝委員，和班長共同負責組織元旦聯歡會，領著大家練合唱，做主持寫串詞，個人還要準備表演節目，一時忙得團團轉。

元旦前一天的下午，晨曦和劉蕊、秀才在班級聊著晚會節目的事。

“秀才，你的單口相聲準備的怎樣了？”晨曦問。

“歐了。”秀才打了個“OK”手勢。

“給我們先說說唄。”劉蕊央求道。

“這可不行，我現在說了明天表演就不好笑了。”秀才守口如瓶。

“整的還跟果加機密似的。”晨曦沖秀才撇了一下嘴，又問劉蕊：“蕊蕊，你呢？”

“我練一段健身操，再唱一首歌，小菜一碟，木有問題。”劉蕊問晨曦：“陽陽，你呢？”

“我唱一首歌，然后跳支婆蘿花。”晨曦說。

“婆蘿花？這對你來說太簡單了吧？”劉蕊說。

“沒時間準備別的了，我還有一個集體律動呢。”

晨曦正說著，班長提著兩大袋蘋果進了班級，晨曦眼疾手快，撕開塑料袋就拿了一個蘋果，擦了下“咔嚓”就是一口。

班長說：“怎么就你饞呢？這是準備明天用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一個蘋果嘛。”晨曦滿不在乎的說：“再說，我這也是為了工作嘛，我先替大家檢查一下蘋果甜不甜脆不脆。”

不等班長說話，晨曦又對劉蕊和秀才說：“這個工作太累了，來，你倆也別偷懶，幫我檢查一下。”說著又拿出兩個丟給劉蕊和秀才。

“你……”班長正要說話，晨曦拿起一個蘋果，倏地塞到班長的嘴里。

班長只得咬了一口蘋果，哭笑不得的說：“我被你拉下水了。”

晨曦笑彎了腰，說：“哼，我還改造不了你這個頑固分子？！”

五三、

晚自習，晨曦和一個男同學在講臺上畫板畫。講臺底下的同學還哪有心思學習，七嘴八舌的出主意，“這邊畫朵花”“那邊畫只鳥”“上邊來個太陽”“下邊來條船”……

晨曦聽得不耐煩了，說：“得了得了，就你們那幼兒園的欣賞水平，別在這瞎攪和。”說完丟下粉筆坐在講臺休息。

有個同學說：“晨曦，給大家唱只歌吧。”

其他同學跟著起哄：“晨曦，來一個！”

晨曦也不含糊，張嘴就唱起來。剛唱兩句，有人推門而進。晨曦用余光一撇，暗道不好，說時遲，那時快，她一彎腰鉆到講臺底下。

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學校教導主任，主任怒發沖冠：“整個廊道十多個班級，就你們班級亂！想造反嗎？！你們干脆把教學樓拆了吧！一個個欠收拾。”

主任罵完了頭上還直冒青煙，又接著說：“不學習還唱歌，要開演唱會呀？！剛才誰唱的？給我站出來！”

“報告主任，是宋晨曦。”班長站起來揭發。

“人呢？！”主任看了一圈沒發現晨曦。

“講桌底下。”班長說。

主任低頭一看，才見桌子底下還藏著一個大活人，揪出來正是晨曦，看著晨曦戰戰兢兢的樣子，主任一臉的怒容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笑了。

同學們也松了口氣，跟著笑起來。

“你躲在這底下干嘛？乘涼呀？我就納悶了，一個女孩怎么還唆猴子似的？”主任說。

晨曦紅著臉說：“沒，我就是害怕您罵我。主任，我錯了，不敢唱了。”

主任拍了拍晨曦的腦瓜說：“唱的挺好嘛，有勁留著明天唱。”又對大家說：“肅靜的學習！”

主任走了，晨曦拿起黑板擦向著班長丟過去：“打你個叛徒！”

元旦上午，晨曦早早來到班級，和同學們布置會場，八點半，在一聲“HappyNewYear！”的祝福中，聯歡會準時開始。同學們喝著自己熬的奶茶，欣賞著自編自演的節目，歡樂就像浪潮，一浪高過一浪。文藝演出結束，老師和同學一起和面包餃子，60個同學包出的餃子有120樣，煮出來有餃子、有餛飩、有片湯，一頓風卷殘云，居然連餃子湯也沒剩。

打掃完衛生已經下午兩點，晨曦一路小跑到五樓，程安正在鎖教室門，二人走出學校攜手回家。

晨曦仍然沒有走出聯歡會的興奮，不停的給程安講著聯歡會上好玩的事，二人灑下一路笑語。

路過東泊河畔，程安和晨曦駐足瞭望，兩岸樹木掛著疏疏落落的雪，中夾長河冰雪交映，一望接天，真是：穹廬似瓶，甘霖若玉灑人間。程安見此景對晨曦說：“你看這東泊河，昨天波濤洶涌，今天凝凍冰封，真是浮沉彈指流云……”

“老氣橫秋！哪來那么多感慨？”晨曦不喜歡這樣的話，打斷程安，又道：“黃霑不是說過浮沉若夢只記今朝嗎，今天我們就笑傲東泊河！”

說完，二人丟掉書包和自行車，相扶著走下堤壩，踏著碎瓊亂玉，走進河床中央。

冰面已然凍實，走了沒幾步，晨曦摔了好幾個筋斗，索性蹲著不起，要程安拉著她滑行，于是程安又拉又推，一圈又一圈，就像停不下來的陀螺，這本來是小孩玩的游戲，二人竟樂此不疲。

五四、

一個踉蹌程安和晨曦跌倒了，程安喘著粗氣躺在冰面，直喊累死了，晨曦爬起踢著程安說：“不許裝死，起來！我還沒玩夠呢。”

程安說：“那你給我唱首歌吧，唱得好我就起來。”

“好吧。”

剛要唱，晨曦又說：“一個人唱歌多沒意思，你還是起來，我們一起唱。”

“不，我唱歌好難聽，還是你唱給我聽，我再躺一會。”

“你不是愿意躺著嗎，我把你埋這得了。”晨曦說著捧了雪便按在程安的臉上。

程安猝不及防，被冰的一骨碌爬起來，嗔道：“你怎么這么壞呢？！”

晨曦大笑，程安無可奈何，自己擦著臉上的雪。

晨曦摘掉手套，雙手敷在程安的面頰，萬般柔聲的問：“還冷嗎？”

程安握住晨曦的手，轉嗔為笑，說：“不冷了。”

晨曦倏地抽掉手，怒道：“我就知道你裝，不冷就陪我唱歌。”

程安哭笑不得，說：“上輩子欠你什么了？”

“我唱一段你唱一段，好好唱，不許偷懶。”

晨曦做了個深呼吸，唱道：

“愛是你我

用心交織的生活

愛是你和我

在患難之中不變的承諾

愛是你的手

把我的傷口撫摸

愛是用我的心

傾聽你的憂傷快樂”

程安跟著唱起：

“這世界我來了

任憑風暴漩渦……”

“停，停！什么呀這是，蚊子似的。”晨曦打斷程安，又引導他：“你看這條大河，多寬敞呀，這就是你一個人的世界，用你的聲音把它震顫吧！”

程安又試唱了一句，還是唱不出來。

晨曦說：“你的嗓子打不開，你試著大喊一聲。”

“啊……”

“不行，使勁喊。”

“啊……”

晨曦直撓頭，程安不好意思的說：“我找不到感覺呀。”

晨曦突然伸手掐了程安的臉，程安疼的大喊：“啊！”

晨曦高興直拍手：“對，就是這種感覺，這回找著了。”

程安苦笑著：“這代價太血腥了吧。”

大河碧空萬里，兩個年輕人的聲音激蕩在藍天：

“這世界我來了

任憑風暴泄我

這是你愛的承諾

讓我看到陽光閃爍

愛，擁抱著我

我能感覺到它的撫摸

就算生活

給我無盡的苦痛折磨

我還是覺得幸福更多”

這首刀郎和云朵的《愛是你我》，深深的感動著晨曦和程安，晨曦沉醉在程安懷里，程安說：“我們給這大河留點紀念吧。”

“怎么呢？”

“不能把愛寫在藍天，就刻在大地。”

程安找來石頭，晨曦在冰面畫了一顆紅心盛開了兩朵玫瑰，二人按著輪廓用石頭一點一點的雕刻。

這個冬季很冷，冷的滴水成冰。但愛情是溫暖的，晨曦和程安的世界沒有冬季，就算地球在此刻凍得死去，他們也確信——他們火一樣的愛能把大地晤熱。

當這幅冰畫呈現在晨曦和程安眼前，他們興奮的雀躍，他們深信已經把彼此深深的刻在了心底，云可以抹掉，水可以蒸干，他們的愛情卻將永遠潤澤人間。

晨曦對程安說：“你編一句話，這句話是你說給我的，也是我說給你的，要有這河，要有這雪，還要有樹，有花。”

程安一番搜腸刮肚的苦想，說道：“一江春雪擁抱半樹寒梅，我要為你綻放最美的花蕾。”

晨曦默默的復述了一遍，說：“不錯，就它了。”

二人把這句話雕刻在那副冰畫的旁邊，又雕上“程安、晨曦”四個字。兩個人相擁著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夠。

天漸漸晚了，晨曦還是不愿離開，程安只得強行背起晨曦走出大河。

晨曦走到單元門口，驀然轉身，再一次擁抱程安，輕柔一吻，當兩唇相觸，程安一霎時呆若雕塑，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吻！

程安感到自己的臉變得火熱，在這火熱臉龐，有一道涼涼的感覺劃過。

哦，是晨曦的淚。

“你流淚了。”

“嗯，我喜歡。”

說完晨曦消失在程安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