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天的雪，大地干干凈凈地。

孩子們在雪地里快樂地奔跑，他們有一百種方法游戲，讓自己快樂。往西的空地里，堆起了一個漂亮的雪人，紅氈帽黑眼睛大鼻子。堆雪人的竟然不是個孩子。

那少女大約十六七歲，一張圓圓的臉，水靈靈的大眼睛，皮膚白里透紅像才開的芍藥花。她穿著粉白色的長裙，藕色的小夾襖，端莊恬靜，臉上掛著柔柔的笑，叫人看著分外舒心。

少女正用手往雪人上添雪，一雙白嫩的手凍得通紅。

她把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雪人身上，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在雪地里是最溫馨的美景。所以她沒有發現在不遠的地方有人正看著她，也不由自主地露出溫柔的笑。

難得在雪地里，看到比白雪更干凈的場景。

衣簫悄悄退出去，這樣的景色不適合她，雪地一片白，可是她永遠是黑暗。

少女在她轉過身的時候抬起頭，遠處刺眼的白色里，開出了濃墨重染的一朵牡丹花，層層疊疊的衣擺是花瓣，寒風凌厲卻吹不起一絲漣漪。她墨色的長發披散在肩上輕輕地遠去，最后消失在冰天雪地里。

衣簫走到街道轉角處，站在街角的燭兒走上前，要將手上鐵銹紅色的披風披到她身上。衣簫擺擺手，只問：“北方聯盟大會準備的怎么樣了？”

燭兒笑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北方聯盟大會是您籌辦的呢！”她跟上衣簫的腳步又道：“看他們準備地差不多了，明天一定能開，只是這天這么冷，那些公子少爺們身體嬌貴，若吃不消，就說不準了。”

衣簫道：“都是練武的人……便是如此也由不得他們，明日聚齊了，省的我費工夫。燭兒，可能雪峰頂的姐妹們要來，你張羅一下。我可是好久沒有見到她們了。”

燭兒道：“都準備好了。安排在望塵酒樓的。令主，聽說怪俠孫震來了。”

衣簫回頭看她，繼而轉身慢慢繼續走。過了一會兒，又說：“我們去見見他。

望塵酒樓許多人都去過，可是沒有人進過后邊的小院。那是老板朱青的私人住處。此刻朱青和孫震就在這里，吃的是樓中最好的菜，喝的是陳年的汾酒。衣簫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們面前。穿堂進屋，連門都沒有敲。

她在院中抄起一壇酒隨手拍開，放到桌子上。道：“朱老板喝酒怎么不叫上我？”

朱青瞪眼道：“你一個小娘子，沒事瞎摻和什么？”衣簫微微一笑看向孫震道：“朱老板有客人？為什么不介紹介紹？”她說著為自己滿一碗酒，端起來伸到孫震面前道：“孫大哥，我是衣簫，大盜衣玉安的衣，云華柳岸的簫。”

孫震端起酒碗，一口氣飲下道：“簫妹妹。”衣簫再笑，也喝盡碗中酒：“你若叫我衣簫我會更順耳。”

朱青將她酒碗奪下丟在桌子上，便去推她：“酒喝過了就快些回去，怎地一點不像個女人。”衣簫側身躲過，越過孫震坐到里邊道：“我若像個女人，你還不得躲到地縫里。你已經在這望塵酒樓里，還以為孫大哥是懵懂無知的？”

孫震嘴角上揚，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失足？賭徒常常面臨的不就是贏，和輸。”朱青臉上漲地通紅。孫震道：“你不過輸了幾十年時光而已，又沒有輸掉老命。”朱青大叫道：“臭丫頭，咱們再比過！”

衣簫笑說：“好啊，現在就去，叫望塵酒樓的英雄豪杰們都幫忙做個證，咱們重新再比，輸的人為命是從。”

“你！”朱青扭頭坐到凳子上生起悶氣。叫天下人都知道自己輸了賭局才做了望塵酒樓的老板。嘿嘿，牛皮將軍明天就變成笨蛋將軍了。他已經被衣簫吃死了，永遠莫想翻身。

孫震拍著他的肩膀道：“賭輸了有什么可丟人的，殺人越貨的都不會臉紅，你臉紅什么？”

衣簫接口道：“孫大哥這么快就為兄弟報仇了。在我的地盤上還敢擺我一道。”她這么說，可并沒有生氣，反而輕松愜意，一副厚臉皮奈我何的嘴臉。

孫震笑道：“你看這雪干干凈凈地，可掩飾在雪里的你可能看清楚是什么？簫妹妹，八月初六山西境內，我曾一睹風采，英雄氣概不讓須眉，俠肝義膽不輸乃父。”

衣簫微微驚訝：“噢！孫大哥，今日原來是再見，來！為重逢再干一碗。”她以眼神挑釁朱青，朱青無奈不甘地端碗喝酒。她看朱青和孫震都喝完，站起來道：“二位兄長許久沒見，正該好好相聚，小妹小娘子一個，不便在此，就告辭了。”

她自稱是小娘子，倒叫朱青嘿嘿傻笑：“就是就是，回吧回吧。”衣簫便當真盡露女兒情態，微微一福。只是一臉倨傲好沒誠意。

孫震饒有趣味地瞧他們斗嘴。只等衣簫走遠了，才道：“怎么忽然就走了？”

朱青為他滿上酒，不在意地說：“你要想讓她消失，只要在她面前說她爹怎樣怎樣，她走得比兔子還快。”

孫震默默下巴道：“這么說是我間接趕走了她？”

朱青擺手：“別管她，兄弟喝酒喝酒。”